春分——佛界“变形记”

农历二月廿一日，春分,普贤菩萨圣诞吉日，借此机会给大家讲个故事。

往昔过恒河沙等阿僧祇劫前，有佛世界名删提岚。彼时有转轮王，名无诤念，供养宝藏如来。又复经由大臣宝海善知识劝勉，发起无上菩提心，静处思惟七岁，发愿愿成佛时，国中种种清净庄严……——《悲华经》

七宝砌成的樊笼

删提岚世界，转轮圣王的首都——安周罗城，宝藏如来在四众弟子的簇拥下游化来到此地，应转轮圣王的请求讲经说法。待到佛陀说法完毕之后，圣王长跪合掌：

“世尊，惟愿如来和您的弟子们接受我为期三个月的衣服、饮食、卧具和汤药的供养。”

如是，转轮圣王与其千子轮流供养宝藏如来和其僧团，各各三月，待到供养完毕，就已经过了二百五十年。

又过了七年的某一天，第八王子泯图跪在圣王的无忧殿外，眼帘低垂，望着金砖上倒映的星月。

19世纪 普贤菩萨唐卡

纽约鲁宾博物馆藏

宝海梵志的声音穿透七重纱幔：

“大王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圣王摩挲着黄金转轮，发髻间的摩尼珠在夜光下泛着冷光。

三王子王众扯了扯八弟的衣袖：

“听说宝海梵志要父王舍弃王位？”

18世纪 释迦摩尼佛佛画

故宫梵华楼一室

泯图没有说话，摸着额间天生的红莲胎记，若有所思，心中回荡着昨日藏经阁中的种种情景。

元代 普贤菩萨骑乘白象坐像

杭州飞来峰

宝海梵志手中的铁笔停顿在贝叶上，那是一个暗红的“苦”字：“你看这删提岚世界，不过是七宝砌成的樊笼。”“那……何故不发心出离生死苦海？”

18世纪 普贤菩萨佛画

故宫梵华楼一室

宝海梵志放下笔站起身，月光将他手中金刚杵的影子拉长，恰好刺穿王子胸前的翡翠璎珞：“王子可曾见过伊兰树开花……”伊兰花开

宝海梵志的手轻拂过泯图王子额间的红莲，那块胎记忽而化作一盏业镜。

中唐 敦煌莫高窟藏经洞 普贤菩萨站像幡

大英博物馆藏

镜中的父王猪首人身，金甲下的皮肤鲜血淋漓，父王四方驰走，在自己王国的每一寸土地上搜罗蛆虫，一把一把地塞进嘴里，吃饱了就堆偎在伊兰树下歇息。

而后，无数蛆虫潮水般涌上，啃噬父王的躯体，转瞬间，只剩下一具白骨堆在树下。数不清的蛆虫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白骨又化成猪首人身的父王，继续贪婪地找着虫子，周而复始……

盛唐 普贤菩萨站像

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

惊惧不已的泯图王子转眼间又发现自己的弟兄也悉数变成兽首人身的模样，有的长着象首，有的生着狼面，他们同样也趴在地上，寻找、咀嚼那些在泥土中隐匿的蛆虫，而后又在伊兰树下被蜂拥而来的蛆虫蘖啃干净。

而伊兰树则绽放开美艳异常的花，花瓣徐徐开启，花蕊在花心处缠绕伸展，散发出恶臭。

霎时间，业镜轰然碎裂，父王与自己的兄弟化作万千碎片……

爱乐生死之果

“此乃爱乐生死之果。”

泯图王子缓缓心神，抬眼看间，宝海梵志正抚拭着一具白骨，“这是上一位发愿成为转轮王的王子。”他的手指轻抚过头骨额间的凹痕，“享尽千劫天福后，于饿鬼道轮回时，他只留下了这具枯骨。”

“为什么？”泯图王子茫然。

17世纪 铜鎏金普贤菩萨坐像

观复博物馆藏

“你知道，在你们完成了对宝藏如来的供养后，这世上已经过了二百五十年，之后的七年里，我也完成了对佛陀和僧众的供养，巡游全国各地，劝民众发无上菩提之心，成就佛位。不过，我很好奇你的父王发了什么愿，于是，我做了个梦，梦境即是刚刚你在业镜中所见。原来，供佛之后，你父王与众王子所发的愿各不一样，却无一例外爱乐生死，贪著世乐，有的想做忉利天王，有的求做梵王，有的求做魔王，有的求做转轮圣王，有的想要大富……你可知道，这些幻象所见，皆都是你成道的相……”

秽土佛光

当泯图王子的双足踏入沸血池时，被铁钳拔除的十趾钻心疼痛，身后跟着无数于六道中不同的地方出生的地狱众生，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他们皆由王子用首楞严三昧从铜柱上救下。

明代 普贤菩萨坐像

北京西郊翠微山南麓法海寺

"疼吗？"

变成饿鬼模样的王子，将最后半片血肉递给面前有着同样模样的饿鬼。这个曾生吞百子的饿鬼霎时流泪，脓血滴在业火上绽出青莲。

地狱深处，剥皮鬼的筋脉扬起经幡，拔舌狱的哀嚎化为梵呗……

17世纪 铜鎏金普贤菩萨坐像

观复博物馆藏

宝藏如来现身时，泯图王子正用肋骨雕刻最后一座白骨菩萨像。祂手中的金莲照亮王子残缺的躯体。

唐代 普贤菩萨站像

法国吉美博物馆藏

那些被恶鬼啃食的伤口，此刻都化作度化众生的法门：

“世尊，我今所愿，要当于是不净世界修菩萨道；复当修治庄严十千不净世界，令其严净如青香光明无垢世界；亦当教化无量菩萨，令心清净，无有垢秽，皆趣大乘，悉使充满我之世界，然后我当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清代 普贤菩萨骑象坐像幡

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藏

“汝名普贤。”

宝藏如来的语声震落王子最后一缕黑发，

“如今你世界周匝四面的一万佛土清净庄严。于未来世过一恒河沙等阿僧祇劫，入第二恒河沙等阿僧祇劫，末后分中于北方界，去此世界过六十恒河沙等佛土，有世界名知水善净功德，你将于此世界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号智刚吼自在相王如来、应、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

中唐 敦煌莫高窟藏经洞 普贤菩萨站像幡

大英博物馆藏

汝起善导师，已得如所愿

善能调众生，皆令得一心

度于烦恼河，及脱诸恶法

来世作灯明，诸天世人师

——宝藏佛为普贤菩萨授记

以上是我以八王子泯图的视角编的一段关于普贤菩萨前生今世的小故事，故事蓝本为十六国时代北凉中天竺沙门昙无谶译为汉语的《悲华经》卷第二大施品第三之一。

影印图片来源：cnkgraph.com

至于化成兽首人身的转轮圣王和八王子的哥哥弟弟们，您也别担心，他们最终也在大臣宝海的劝化下发了大愿。

删提岚世界统治四方的转轮圣王无诤念即为阿弥陀佛前世，其长子不眴后来成为了观世音菩萨，次子尼摩化身大势至菩萨，三子王众为文殊（师利）菩萨，八子泯图即是这篇故事的主人公普贤菩萨，而劝王及众王子发菩提心的大臣宝海梵志即为释迦摩尼前身。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悲华经》原文看一看，再有就是趁着普贤圣诞日，观复博物馆（北京馆）和上海观复博物馆门票半价的当儿来馆里看看普贤菩萨的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