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非遗保护，助力粤港澳大湾区文化交融——非物质文化遗产检察保护的斗门见闻

原创 谭则章 民主与法制周刊

>>1月22日晚，观众在粤港澳大湾区灯会上欣赏英歌舞主题花灯。新华社发 许建梅/摄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非遗的保护与传承,习近平总书记念兹在兹，他于2020年赴广东视察时指出，要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积极培养传承人，让非物质文化遗产绽放出更加迷人的光彩。

广东省珠海市斗门区地处珠江三角洲西南端，因“戽斗之斗、海门之门”而得名，环境林茂水丰，生态繁盛，广府文化、疍家文化底蕴深厚，作为传统民俗文化大区、全国著名的侨乡拥有非遗项目40余项，其中水上婚嫁习俗、装泥鱼习俗等项目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名录。

近年来，珠海市斗门区检察院始终坚持“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工作方针，以“培育城市文化特质，挖掘好、保护好斗门文化根脉”为宗旨，充分发挥检察职能，对斗门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情况开展多维度走访调研，全面客观地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基本情况、存在问题并提出检察建议，更好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为扎实推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系统性保护贡献检察智慧与力量，激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池春水”。

公益诉讼纾困非遗保护难题

千百年前，斗门所处地域曾经是海湾，中国境内第四长的河流——西江就在此五门分流。众多西江支流流经斗门，带来的肥泥沃土在斗门沉积生根，与南海交汇最终成独特的咸、淡水地带。

天阔水丰，鱼鸟翔集。西江水冲来的大量有机屑，令斗门非常适宜各种水生物的繁衍生长，为水质环境要求高的禾虫、鱼类等提供了良好栖息环境。据《香山乡土志》卷十四记载，“弹流鱼即田流鱼，一名花鱼，一名七星鱼。色灰黑，长三四寸，身有花点，肉嫩，味清美，可作羹”。这里说的花鱼，就是斗门区国家级非遗项目“装泥鱼”中的泥鱼。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人们经常以群体的形式集体外出捕鱼，渐渐演化为乾务本地的一种渔业习俗，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斗门区乾务镇非遗文化站站长周永燊向记者介绍，装泥鱼的过程大概包括看、放、等、收等几个程序，需要利用鱼笼、鱼篓、泥板、蚝袜等多种工具，把握好时机才能装到泥鱼。编织鱼笼、蚝鞋等手工技术已成为传统技艺活跃于民间，村民们茶余饭后三两闲坐，常以编织为乐。2011年5月23日，装泥鱼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然而，这项极具保护价值和文化特色的非遗习俗在传承上正面临不小的挑战。泥鱼对生态环境要求较高，近年来生态环境的变化和保护区面积缩减，影响了非遗项目的保护与传承。

“此前，斗门区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装泥鱼设立约2万平方米面积的生态保护区，该区域河岸场地开阔，滩涂面积广，符合泥鱼生态保护区功能要求。但后来由于工程规划原因，生态保护区进行迁移，对泥鱼的生存环境与产量造成了一定影响。”周永燊感叹道，建立可持续、严保护的生态保护实验区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重要课题。

2023年2月，斗门区检察院成立专项调研组全覆盖摸排，开展非遗保护专项行动。为充分掌握非遗保护情况，斗门区检察院部署了一系列“硬核”措施，全方位多层次对非遗保护进行系统调查，力图构建全景式立体化的非遗守护现状图。“我们成立专项调研组，采取静态审查和动态巡查相结合的调研思路，通过实地调查、无人机航拍、调阅档案、走访座谈等一系列方式，充分了解非遗项目从制造工艺到食品安全、从原材料保护到文旅产业融合发展的各个环节，全面掌握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保护状况。”斗门区检察院检察官卢晶向记者介绍。

同样与生态环境条件密切相关的装禾虫、上横黄沙蚬、装风鳝等其他非遗项目传承，也正遭遇相似的情况。“如省级非遗项目装禾虫，作为该项目原材料的野生禾虫，对自然水质要求极高，近年来因河水水质等因素，禾虫产量减少。我们向非遗传承人询问情况，了解到许多适宜禾虫生存的滩涂多对外承包用于养殖，滩涂面积逐年减少；黄金风鳝近年也因水质等因素，濒临消亡，可能致使非遗项目遭遇传承危机。”卢晶说。

走访调研中，调研组发现斗门区非遗存在重申报、轻保护现象，12项非遗没有代表性传承人、多名传承人领取补助但近三年未能开展传承活动、整体年龄偏大面临传承断代危机，装泥鱼生态保护区被迫迁移、装风鳝等濒危项目未进行抢救性保护，横山鸭扎包等美食类非遗存在生产销售“三无”预包装食品，莲洲舞龙等16项非遗没有传承场所，非遗知识产权未能有效保护等一系列问题，亟须进行系统性保护。斗门部分美食类非遗项目以小作坊生产模式为主，呈现出分散式、产能低、规模小的特点，如艾饼、客家咸茶、锅边糍、虾堆等项目申报成功多年，经营模式以住家经营为主，尚未实现长久保存与产业化供给。省级非遗项目横山鸭扎包在斗门区莲州镇仅有3家企业有食品生产资质，其余为家庭制作或作坊生产。

“作为可带走的非遗手信，非遗美食的规范经营行为和产品质量，势必关乎着斗门非遗的整体形象与市场口碑，亟需治理。”卢晶介绍。

国家级非遗“水上婚嫁习俗”是岭南民俗文化瑰宝，形成于清初，成熟于清同治光绪年间，源于疍家人对歌成亲的传统婚俗礼仪，在斗门流行数百年。随着调研组进一步调查，发现水上婚嫁所需费用高昂，用船需申请牌照，群众除景区表演外没有适当渠道申请举办该形式婚礼。曾经的瑰宝，正失去其原有的活力。

>>广东珠海斗门，实拍水上婚嫁场景。 视觉中国供图

“我们水上婚嫁的表演是根据我的老师郭幸福编写的剧本进行演绎的，老师去世后传承给我，配合沙田民歌传承人一起演出。”水上婚嫁非遗传承人梁炳妹忧心忡忡，“但是近期我发现有其他人模仿剧本内容进行商演，不知道要如何保护版权？”

此外，横山鸭扎包传承人表示，他们2022年申请注册“何叔公”商标，近段时间发现其他生产厂家对外使用非遗项目的广告宣传，“可能会误导消费者认为对方才是正宗的非遗产品，不知道该行为是否涉及侵犯知识产权，如何保护自己的非遗品牌？”

如何协助非遗传承人拓宽传承思路创新求变，同时有效维护合法权益，探索恰当的法律保护途径，是检察机关放在心头的职责所在。

为解决非遗传承人“急难愁盼”，积极推进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益保护，斗门区检察院勇挑重担。近年来，斗门区检察院严格落实上下、内外、横向一体化办案机制，持续深入开展非遗保护专项监督行动，在珠海市检察院统筹部署下，针对斗门区40项非遗项目深入非遗保护中心、传习基地、项目保护单位等进行实地走访、勘查，与非遗传承人、文化站负责人等座谈交流，溯源查找非遗保护问题症结，形成了万余字的《关于斗门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调研报告》。针对调研发现的部分非遗项目濒临消亡、多年未开展传承活动、原材料环境污染等问题，立案办理公益诉讼案件7件。

>>斗门赵氏家族祭礼，列入广东省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视觉中国供图

“人大+检察”形成保护监督合力

“客家山歌真出名，斗门的山水有名声……”走进白蕉镇虾山村，婉转悠扬的山歌传来。原来是非遗传承人吴宗名手持茅竹竹板，以竹板敲击为伴奏，演唱《黄杨山上唱山歌》客家竹板山歌。

白蕉客家竹板山歌记录了客家人祖先迁徙创业的艰难和白蕉镇历史人物故事，明快悠扬，朗朗上口，曲调与客家方言结合天衣无缝，因歌词中多采用《诗经》中“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兼具研究、教育、文学审美和音乐价值，于2009年被列入珠海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斗门区人大与区检察院联合开展专题调研，推动监督同向发力、同频共振。经调研发现，在世的40名非遗传承人中，有12名传承人年龄在70岁以上，客家竹板山歌的传承人吴宗名年龄已高达85岁，近年申报成功的12项非遗项目未确定传承人，后继乏人、青黄不接的断代危机凸显。

人是非遗保护传承的核心力量。经过此次调研，人大代表得出结论：一定要培育认定更多的青少年传承人，增强非遗传承活力，以青春活力激发非遗内生动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针对人大代表发现的非遗传承梯队建设不足、活态传承机制薄弱等问题，斗门区检察院高度重视，迅速向职能部门制发检察建议，督促其建立传承人培训机制。文化部门收到检察建议后，立即安排部署专项整改工作。在斗门人大、检察院、文化部门等共同努力下，目前49个区级非遗项目传承人已经启动了“传、帮、带”常态化收徒授艺培训工作，初步评选出29位传承人意向人选。

“客家的娃争传唱，传承之路愈明亮。”近七成学生是客家人的白蕉镇白石小学于2018年7月挂牌区级非遗名录“沙田民歌”传承保护基地后，又开设了客家竹板山歌课程，全校师生都成为非遗项目“小小传习人”。乾务镇五山中心小学、白蕉镇灯笼中心小学分别把装泥鱼习俗、沙田民歌纳入学生非遗培训项目，被教育部于2021年11月认定为第三批全国中小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学校。

这一来之不易的保护成果是“人大+检察”公益保护联动监督工作机制的生动实践。为凝聚公益保护监督合力，提升监督质效，2023年8月，珠海市斗门区检察院与斗门区人大常委会正式联合印发《关于建立人大监督与检察监督公益保护联动工作机制的实施办法（试行）》。

以联动监督的“刚性”“力度”，解决监督触角不深、检察建议刚性不足等问题，是联动监督工作机制的重要落脚点。这一机制实现了人大监督和检察监督的深入融合、优势互补，凝聚了区人大和区检察院在完善制度体系、畅通转化渠道、监督优势互补等方面的监督合力。

此外，斗门区检察院还根据斗门区政协委员提交的“关于非遗文化走进现代生活的建议”提案，与区政协共同开展“公益保护联动监督专项行动”，会签《关于开展“政协+检察”公益保护协同监督的协议》，推进“政协+检察”公益保护协同监督机制，达成加强会商联络、线索双向移送、双向衔接转化、专家智库支持等11个方面的协作配合。

斗门区检察院依据协议内容持续跟进，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参与公益诉讼“回头看”，共同考察乾务镇雷蛛二围、三围非遗文化生态保护区选址，与区政协联合召开非遗协商会议，听取行政单位关于建立国家级非遗装泥鱼项目生态养殖、旅游科普基地的规划设计，并围绕检察建议的落实情况接受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的监督，进一步深化了联动机制建设，夯实非遗保护“民主监督+法律监督”协同监督合力，形成了“1+1>2”的监督成效。

府检联动构建非遗保护新格局

2024年珠海航展期间，莲洲机场的一个展区好不热闹。原来是展位推出“玩·航展”非遗民俗体验汇系列活动，形式全新的亲民式水上婚嫁体验、水上婚嫁集体婚礼、非遗集市和特色非遗文创展示等，串联起了莲洲当地的水乡景点，邀请五湖四海的游客以体验、打卡的方式沉浸式体验非遗，受到广泛关注，人们纷纷踊跃报名。展区还设置非遗美食和文创集市，并有醒狮等传统项目助兴。

非遗传承欣欣向荣的背后是“府检协同共治新格局”的强力支撑。2023年5月，斗门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协同保护联动会议在斗门区检察院召开。自然资源、生态环境、文化管理、市场监管等部门及辖区各镇属地政府等负责同志齐聚一堂，对如何促进非遗综合保护进行了热烈讨论，大家满怀热情，信心高涨。随后，各单位共同签署了《斗门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府检联动”保护意见书》。

“政协将积极发挥民主监督职能，支持检察机关通过公益诉讼等方式督促各职能部门履职，共同推动斗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品牌建设，让非遗在创新传承中焕发新活力，进一步提升社会各界对非遗保护的支持，与区检察院一道，携手将政协民主监督和检察机关法律监督推向深入，形成协同治理的工作合力，构建起非遗保护互促、共治、同享的良好局面。打造非遗法治保护的‘斗门样本’。”出席会议的斗门区政协党组书记、主席苟冰说。

此次会议之后，斗门区检察院根据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人民监督员在检察听证会上的评议意见，向相关职能部门制发检察建议，向斗门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及5个属地政府送达磋商意见，督促各行政机关开展前端治理，从制定协作联动机制、增强食品安全监管、建立生态保护区、规范传承人考评机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开展普法宣传、提升非遗产业融合等方面依法履职，持续加强非遗综合性保护，实现非遗活化传承与乡村振兴的有机结合。

收到检察建议和磋商意见后，各行政职能部门高度重视，积极响应。

区文化管理部门拟定《珠海斗门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办法》等规范性文件，细化代表性传承人认定、退出、考核机制；区教育部门致力打造非遗“年轻态”传习平台，制定《斗门区非物质文化遗产进校园工作方案》，建立非遗进校园工作长效机制，培训4万余次；发改委、科工信、教育、财政、自然资源、生态环境、住建等相关行政职能部门联合起来，共同研究生态保护区划定及村镇传习所布设，组织协调重壳蟹、泥鱼、禾虫保护区改造升级，针对装风鳝等濒危非遗，拟定濒危项目保护目录并制定抢救性方案；区市场监管部门制定专项整治工作方案迅速对省级非遗鸭扎包生产经营单位及重点流通场所展开全覆盖检查，约谈鸭扎包作坊负责人，讲解食品安全法律法规及生产经营要求；各属地镇街积极开展河涌污水治理，联合职能部门建立长期巡查机制，开展民俗文化节、文化和自然遗产日系列活动，积极推动美食类、民俗类非遗进景区，促进非遗与乡村旅游融合发展。

2023年10月，“粤港澳大湾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交流大会”落户斗门，开启了非遗区域协同共治新篇章。

2023年10月23日，“西江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公益诉讼区域协作研讨会暨联签协作意见工作会议”举办。在会议上，斗门区人民检察院以公益诉讼区域协同保护为抓手，与江门、中山、佛山、云浮、肇庆五地检察院联签《关于建立西江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检察公益诉讼区域协作机制的意见》，建立线索移送、情况反馈、办案协作、信息共享等9项机制，聚焦西江流域共有共享的非遗系统性保护，以高质量区域联动长效守护西江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为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建设贡献检察智慧。

“西江流域的各级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保护、传承与发展，对于粤港澳三地和海内外近1.2亿粤语社群的感情维系、身份认同、文化认同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进一步铸牢等，都具有重要的文化符号意义。”斗门区检察院西江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智库专家、中山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孔庆夫副教授表示。

千古文化留遗韵，南粤非遗展新风。装泥鱼、水上婚嫁、沙田民歌……这些古老而鲜活的非遗无不镌刻着岭南大地独有的文化基因。“下一步，斗门区检察院将主动融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大局，更积极稳妥探索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领域公益诉讼保护，以协同监督之力、府检联动之力助推岭南文化活化利用，形成人大监督、民主监督、法律监督同向发力、同频共振，为非遗保护传承提供更强有力的法治保障。”珠海市斗门区检察院检察长白俊说。

（原题：“以检察力量守护非遗瑰宝”系列报道之四 | 特色非遗保护，助力粤港澳大湾区文化交融——非物质文化遗产检察保护的斗门见闻）

文/本社记者 谭则章

原标题：《特色非遗保护，助力粤港澳大湾区文化交融——非物质文化遗产检察保护的斗门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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