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堆肥｜处置厨余垃圾，堆肥是“盆景”还是利器

随着2019年《上海市生活垃圾分类管理条例》的实施和中国46个重点城市垃圾分类的推进，垃圾议题引起了广泛关注。很多人对厨余垃圾产生了疑惑，厨余垃圾分类到底有啥意义？最终去了哪里？本文依托社区堆肥（指与添加物一起的传统的好氧堆肥，非24/48小时堆肥机器的堆肥）的实际案例，来解答一些疑惑，并对其可行性进行深入分析。

南京大学溧水环境研究院的张雪华研究员研究印度班加罗尔的分散式堆肥（社区堆肥）多年，并且近年来在国内不同城市开展相关堆肥技术的推广和支持项目。而笔者担任了万科公益基金会和沃启公益基金会资助的社区堆肥项目评估专家，本文的内容主要是从张雪华老师的研究分享、交流以及资助项目评估中得到的。

国际社区堆肥的案例

为破解垃圾围城的难题，印度班加罗尔自2013年初实施垃圾新政，新政的主要内容包括：“两桶一袋”的居民源头分类（采用三分法：干垃圾、有机（湿）垃圾、卫生/拒收垃圾），上门收集，“集中生产者”就地厨余堆肥，行政小区二次分拣和处理。源头分类法自2017年初开始在全市范围内强制执行，不分类将面临罚款。

班加罗尔全市198个行政小区被要求分别建立：一个湿垃圾生物处理中心（堆肥或沼气）、一个可回收干垃圾二次分拣和处理中心。散住户的湿垃圾由市政府上门收集，运送到所在行政小区处理。集中产生者的湿垃圾就地生物处理，或者交给有处置权限的私营公司处理。

从结果上来看，班加罗尔的垃圾源头分类和社区堆肥取得了较大成就，民间公益组织和志愿者的积极推动及监督发挥了关键作用。截至2018年底，据不完全统计，全市150户以上家庭的住宅小区中，已有一半实施了厨余垃圾就地堆肥，大约20个堆肥公司在运行946个厨余垃圾堆肥设施，初步形成一条“堆肥设计咨询—堆肥原料和设施生产—日常运行管理—堆肥产品销售”的产业链。

2018年开始，班加罗尔市政府开始搭建社区堆肥和乡村生态农业的合作平台，为日益增加的社区堆肥产品寻找出路。班加罗尔的实践证明，社区堆肥不仅是实现厨余资源化利用的一个低成本、环境友好、有益于土壤改良和生态农业发展的路径，也能够促进家庭垃圾分类。

德国具有厨余垃圾堆肥的传统，根据《欧盟废弃物框架指令》的定义，在德国，生物废弃物包括厨余垃圾以及园林废弃物。家庭、公司、餐馆、食堂和（超级）市场产生的餐厨垃圾单独收集，放入街头回收系统（上门回收）的生物废物箱中。此外，德国采用垃圾收费制度，虽然不同城市的收费方式不同，但大多数采用废弃物按量收费（PAYT）系统。在该系统中，居民支付的有关分类收集生物废弃物的费用低于混合废弃物所支付的费用。

据2016年UBA（德国联邦环境署）的统计表明，约 46 %（估算）的德国家庭将食物和厨余垃圾收集在生物废物箱中，其余家庭没有分类收集途径，或者不愿分类收集厨余垃圾。

尽管如此，据UBA统计，德国每年分类收集、处理和使用的生物废弃物达约 1500 万吨（人均 184 公斤）。其中，厨余垃圾有 26 %（人均 47.8 公斤）来自家庭（生物废弃物废物桶），3 %（人均5.5 公斤）来自食堂和餐馆。因此，厨余垃圾占全部生物废弃物的 29 %，达到了人均 53.3 公斤。

此外，德国还通过成立质量保证机构——BGK（Bundesgütegemeinschaft Kompos，联邦堆肥质量协会）来保证堆肥产品的高质量，其主要职能是，监测堆肥和厌氧消化处理厂在生物废弃物处理过程及其产品是否符合质量标准，如果产品达到 BGK 制定的质量标准，会被授予合格产品相应的 RAL 质量认证标志；如果不符合要求，BGK 可以撤销工厂认证。

中国社区堆肥案例

作为万科公益基金会和沃启公益基金会资助的社区堆肥项目的评估专家，笔者梳理了所熟悉的中国各地的社区堆肥案例，具体见下表。

中国社区堆肥案例。作者 制图。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由作者提供

从区域来看，这些案例覆盖了四省一直辖市，也覆盖了中心城区、城市郊区和乡村。从规模上来看，以社区和乡镇为主，东阳乡和兴寿镇都做到了全乡镇覆盖。从堆肥的原料来源来看，除成都河研会以农贸市场厨余垃圾为主外，其余社会组织都是以社区分类的厨余垃圾为主。从堆肥质量上看，绝大部分案例的堆肥都有温度测量，升温和降温过程明显，肥料达到了还田的标准，没有发现重金属等有害物质，说明堆肥过程是科学的。

西安的社区堆肥实践。

江西东阳乡零废弃村落的堆肥实践。陈立雯 图

成都河研会的堆肥实践。

从上面的案例来看，对于部分没有厨余垃圾后端的城市来说，社区堆肥是很好的补充，能形成完整的分类投放、分类收集和分类处置的全流程。特别是像成都遵道镇（“成都根与芽”推进）、江西东阳乡（“零废弃村落”推进）和北京兴寿镇（“阿牛公益”推进）这些案例，表明当社区堆肥在一定的场地和资金支持、专业指导和专业人员操作下，可以完全就地处置和消化厨余垃圾，并且和部分农业废弃物一起协调处置。

除了解决分类后的厨余垃圾后端出路问题之外，社区堆肥还有两个特别重要的意义。一个是吸引居民关注垃圾，关注堆肥，能直观认识到厨余垃圾分类的生态意义，促进前端的分类，并与蔬菜、花草、瓜果种植等联系到一起，形成完整的生态循环，这对于大城市意义重大，因为很多居民难以了解厨余垃圾分类后的资源化处理；另一个是具有很好的教育意义，让居民直接参与，体会到分类和堆肥的乐趣及价值，体会大自然的神奇和环保的意义，特别是对于青少年。

社区堆肥的未来道路

从上述案例中可以得知，城市中心城区主要是小规模的社区堆肥，可以解决部分分类的厨余垃圾和社区园林垃圾，这些实践是教育和示范意义为主，解决厨余垃圾为辅。而规模较大的社区堆肥主要分布在城市郊区和农村地区。

社区堆肥主要受场地、资金、居民意见、专业力量、人员等因素制约，城市中心城区的场地和居民意见，一般难以解决，特别是场地问题。那么，城市中心城区的社区堆肥就只能是“盆景”吗？印度班加罗尔提供了一些答案。

班加罗尔的单个社区堆肥规模也不大，但相关的配套和规模变大后，形成了一定的产业，包括堆肥指导、堆肥桶的设计和安装、堆肥辅料的销售、大型堆肥厂的衔接、成熟肥的销售等。通过分散式与集中式进行的结合，解决了场地和规模的衔接问题；而通过堆肥指导、堆肥桶的设计和安装、堆肥辅料的销售，又解决了堆肥品质和异味的问题，居民就逐步接受了社区堆肥。

在城市郊区和农村地区，社区堆肥可以成为厨余垃圾处置的利器，而在城市中心城区，单独的小规模社区堆肥难以成为利器，需要大量的配套，逐步形成产业之后才可以。目前，中国社区的堆肥，如果想从“盆景”变成“风景”，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这需要有配套的产业，包括专业的技术指导、专业的设施和专业的人员操作，也需要质量检测、控制和认证体系，这样堆肥出来的产品才会有质量保证，才能被当作产品去销售和使用，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当然，厨余垃圾有效利用的前提是需要广大居民的配合：分出纯净的厨余，没有前端的有效分类，后端的社区堆肥就无法实现。欧洲堆肥联盟对此也有明确的规定，只有源头分类和收集的厨余垃圾堆肥后的肥料，才可以被认证并进入市场销售，而混合垃圾经过机械分选得到的厨余垃圾堆肥后的肥料，不可以被认证，也无法进入市场销售，这些都表明源头厨余垃圾分类才能保证社区堆肥的质量。

参考资料：

《城市分散式垃圾管理模式-印度班加罗尔市案例》，张雪华

（作者李长军系复旦大学可持续行为研究课题组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