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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我在深圳打工|三明治
原创 文郎 三明治

文|文郎
编辑|渡水崖
呜,一声长鸣,一列绿皮车喷着粗气,如同一条游龙般蜿蜒穿行在广袤的冰雪严寒的东北大地上,一个个挂着大红灯笼的村庄不时从窗外一闪而过。整个卧铺车厢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和衣躺在稍有一点温度的床铺上。也难怪,大年初二,没有特殊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出门的。年前,远在深圳大哥的一封电报打破了我内心的宁静:速来深圳,详情面谈。我知道,期盼中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
躺在床铺上,我的思绪一时回到三年前的一个上午,那时刚从学校毕业的我,揣着分配通知书走在市百货大楼附近的街道上。夏季的酷暑还没有散去,街道上满是阳光。在路人的指点下,我穿过一条胡同,顺着浓烈的植物油气味,来到了一家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门上方有一个大的五角星,五角星的两旁是五个大字:红星粮油厂。这就是我即将开始的工作,在一家小型国有企业当统计员。此后如同许多生活在文化生活枯燥的小城市里的青年人一样,除了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以外,就是和同事聚在一起喝酒、打扑克、下象棋、打麻将。
就在我对这种生活越来越厌倦的时候,远在深圳工作的大哥给我寄来了几份《深圳青年》杂志,一下子打开了我的视野。其中一篇文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事发生在一个雨夜,一个打工仔偶然搭乘了一个叫小雨的姑娘,小雨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非常希望得到帮助,可是打工仔也在为生计奔波,实在无力去照顾她,内心非常矛盾和纠结。小雨那一句句“带我走吧”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我。经过一年的准备,92年春节,我向单位打了一份停薪留职报告,乘坐绿皮火车一路南下,奔向了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深圳。
01
我新的工作单位是深圳天虹电子厂,位于八卦四路的五楼,办公室和车间占了一层楼,我们公司主要是生产和销售电子产品,一般地说市场上那种电子产品销路快好赚钱我们就生产什么。我去公司的时候,我们正生产一种学生用的明目仪,就是一种通过自动报警规范学生坐姿的小电子产品,由于先前的负责技术的人员经常出问题,于是公司对人员进行了调整,原来的仓库主管去负责生产线,我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我们的仓库不大,也就是六七十平的样子,除了我还有另一个性情很温婉的叫阿蓉的广东女孩,很快通过原来的仓库主管老吴我就了解到阿蓉其实是我们车间林主任的妻妹。老吴其实并不老,只有三十出头,但是在我们车间里已经属于老大哥了。老吴是稳重而又热心的广东人,因为看到我是新来的,对我私下里很是关照,他在电子技术尤其是IC电路上较其它人有独到之处,即使是经理也对他高看一眼。我们这家公司主要有五个部门组成,分别是经理部,财务部,销售部,技术开发部,生产车间。管理部门的人员都是属于关系挂在总厂下面的正式员工,车间生产线招聘而来的则多是临时的打工妹,他们大多来自于湖南、江西、四川,因为我们车间主要是组装电子产品,所以招的多数是女孩子,这里最小的一个是湖南的小妹,才十四五岁。
我们工作的地点在八卦四路,宿舍则在隔着二条街的八卦一路。每天上午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中午回宿舍楼餐厅就餐,午休后下午两点再到单位上班。早上一般简单吃点粽子、荷叶包饭什么的,中午则是米饭鸡腿苦菜汤等,开始的时候对当地的饮食不大习惯,我会长时间捧着饭碗难以下咽,这个时候,同寝室的一个年龄比我小几岁叫小林的广东仔往往问我为什么不吃,是不是吃得太饱了,小林虽然年龄不大却往往用这样逗我开心的方式让我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习惯。车间里的打工仔打工妹大都书都读得不多,只有一个姓周的湖北人文化程度要高一些,他比较喜欢文学,在家乡的时候参加过文学社,我们两个还比较谈得来,下午收工,吃过晚饭以后,我们两个往往坐在宿舍楼对面的大排档那里,要上两瓶啤酒,一盘水煮花生,外加一盘田螺,一边喝酒,一边畅谈未来。我们有时谈论怎样想办法赚钱,我们都比较喜欢文学,小周就说那些写黄色小说的人赚钱比较快,我看小黄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就说,这好像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于是大家一笑作罢。但是我们也不能除了工作以外不做事,因为每到周末大哥都让我到他那里改善一下伙食,同时顺便带回来一些衣物零食杂志什么的。零食大家分食以后,杂志就积攒了许多,于是我就和小黄每人捧着一摞杂志去大排档那里卖。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卖东西,很多打工仔都很友好,居然卖出去了几本,也遇到过一个食客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后来才知道好像“书”和“输”同音,他正要去赌钱,比较忌讳这个字。
在八卦岭工作的时候,我还经历了一个大的事件,就是深圳大爆炸。这时我到天虹电子公司已经工作了半年。那天是8月5日,我们和往常一样正在车间里紧张工作,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楼体都在摇晃,电灯熄灭、空调也停止了运转。当时我们都以为发生了地震,车间主任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喊:快下楼,快下楼!到了楼外,已经有许多人站在那里了,表情都很急切,关心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才知道是清水河仓库化学危险品发生了爆炸。当时,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我们的正北方的笋岗方向,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大批的打工仔自发地向爆炸发生的方向奔跑。我也参与了其中,迅速地骑上了我的宝贝单车急行,路上一辆辆消防车呼啸而过,路两边是打工仔们形成的巨大人流。但还没到笋岗仓库,我就遇到了警戒线,被公安人员拦了下来。那里已经站满了许多想参加抢险的人,一些干部模样的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劝大家返回。望着那些滚滚的浓烟,我们只好听从指挥,无奈地返回。这些打工仔在危急关头表现出来的奉献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媒体报道爆炸导致很多人遇难,也有很多人表现突出,据说就有个别打工仔由于做出了无私的奉献及忘我精神被授予深圳好市民,并给与了深圳户口。八卦岭工业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打工仔们很少有人再去谈论它,仿佛身边的大爆炸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每天吃过晚饭,特别是月上林梢后,八卦岭最热闹的两条街依然人流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年轻人的身影,这里有大排档,书摊书报亭,卖各种生活用品的摊床,还有游戏厅,电影院,押大押小碰运气的小赌场。我最常去的地方是书报亭,每期的深圳青年杂志我都会买来先睹为快并与室友分享。还记得那篇关于“小雨”的故事,到深圳以后,我发现即便是遇到了“小雨”我也无法帮上她的忙,因为我连自己也还是处于漂泊之身。可是有一天,我真的遇见了“小雨”。那是一天晚饭后,我在街上闲逛,走过天桥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有一大群人正在往天桥这边移动,走在前边的是一个穿着素雅衣服的女孩子,她一边走着,一边喊着什么。和我一样,许多年轻人立刻就迎了上去,都想一看究竟。临近了,就清楚看到女孩子好像是喝了许多酒,她一边走,一边喊:“不要管我,让我去死!”她的旁边拥着一大群年轻人,都在劝她:“你想开点,不要想不开啊。”女孩子一直走到天桥上然后就趴在栏杆上,要呕吐的样子。这个时候,天桥两边人流都在往这里汇集,密不透风,成了人山人海,都是一张张青春的面孔。后边的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前边的人就在劝说那个女孩子,有什么事情跟大家说一说吧,可能我们能帮上你。那个女孩子呕吐了许久,然后扶着栏杆往天桥下边走边说:“我不会死的,你们放心吧。”人慢慢就散了,还是有一些人跟在那个女孩子后边,走出很远。具体什么原因也不大清楚,想来也总不外乎生活工作的压力。
在深圳属于打工仔的娱乐并不是很多,天虹电子公司的人打工仔一般会在晚饭后搬个小板凳坐在我们这层楼中间的休息厅里看电视,那个时候天天播放的电视剧是《包青天》,以至于我每次听到《新鸳鸯蝴蝶梦》这首歌曲,都会勾起对往事的回忆。除了看电视,也有个别人喜欢去电影院,说是电影院,其实也就是一个不大的屋子,里面设施很陈旧,我们寝室一个四川的十五六岁的男仔喜欢一个人去看电影,可是不久以后他就说大腿根那里瘙痒得厉害,我们都猜想也许是那里的凳子什么的不卫生的缘故。我偶尔喜欢去的是红荔路的“大家乐”舞台。舞台位于深圳青少年活动中心内,主要的观众都是打工仔,每个人都可以上台去演唱,记忆中每次需要交一二元钱,舞台也有自己的歌手,歌手会问观众喜欢听什么歌,和观众互动,台下观众点歌是不花钱的。每次去大家乐,我都会坐到很晚,等到散场,骑着单车,乘着浓浓的夜色,回到宿舍,而这个时候,我的室友们也正在寝室里赤着上身,在搬砖头,忙得不亦乐乎。深圳夏天极热,午夜往往正是乘凉的好时候,大家也往往要到深夜以后才入睡。在“大家乐”舞台,给我留下终生最难忘记忆的是《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和《把悲伤留给自己》这两首歌,这也是当时很流行的两首歌,它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一众打工仔的心声。
02
在深圳,我只有大哥一个亲人,除此之外,既没有老乡,也没有同学。直到有一天,我通过同学知道同寝的马江已经先我一步到了深圳,在南头工作。一时间,我内心的激动与欢喜难以言表,迫不及待地给马江打了电话。尽管马江的反应不及我想像中的热烈,我还是立即约马江来小坐,畅谈以往的经历,叙叙同学友谊。
在一个休息日的上午,马江如约来到了我的住处,我们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临近中午,我提议去酒楼啜上一顿,尽尽地主之谊,我把身上当月仅剩下的钱都掏了出来,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带着微醉,走下酒楼,这时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我们一起合影留念。想想同学众多,只有我们两人在这异地它乡举杯言欢,感慨时光之苒苒。日子过得飞快,由于马江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远,我们再没有相聚过。曾经有一段日子,思乡的情绪弥漫在我的心里,我有时会纠结是不是该回家,我甚至开始思念家乡的辣白菜。正在这个时候,彩虹电子公司换了新经理,原来的许多员工开始寻找新的工作环境。这时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我四下里投了几份求职简历,也给马江打了电话,正打算告诉他即将离职的事情,电话里传来马江略带兴奋的声音: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机票已经买好了。我以为他是回家探亲,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马江很干脆地说:不打算回来了。放下电话,我去买了点水果食品,在路边坐上去南头的中巴,直奔马江的住处。傍晚,马江的同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给马江送行。这一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喝着喝着,就有人唱起了歌,有的人一边唱着一边就流下了眼泪。
喝到半夜,所有人都休息了,只剩下我和马江的时候,他跟我讲起了来深圳的经历。他来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几天后才发现那家公司是做走私生意的,于是铺盖也没拿,就连夜跑路了。现在工作的是一家台湾老板,对员工很和气,给工钱却极其苛刻,我们一边骂着天下乌鸦一般黑,一边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然后进屋就倒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马江的同事都上班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我的执意要求下,马江同意我送他去机场。在路上我们聊起了往事,马江对当初被从学生会选下来,依然耿耿于怀。在飞机场候机大厅,我们都默默在坐着,与其说是我在陪着马江,不如说是马江在陪着我。终于马江要进候机室了,我们两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马江拉着行李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验票口,再没有回过头。
走出机场,外面是温暖的阳光,我心里却感到异常地寒冷。走在市区的林荫道上,旁边是仨仨俩俩的情侣或是朋友,我则更加感到心里空荡荡的。然后我就给大哥打了电话,大哥在电话里急切地说,昨天有一位胡经理给他的传呼机留言,说是招聘的事,到处找不到我,让我立即给回个电话。我立即回了个电话,电话里胡经理略带遗憾地说,看到了我的简历,本想录用我,因为没联系上,已经录用其它人了。我放下电话,两片金黄色的落叶落到我的脚边,秋天真的已经到了。随后,我就又去人才市场找机会,两天后,在一个摊位前看到一家新成立的五金配件公司在招聘采购兼仓库主管,这是一家中港台三家出资的公司,工作地点在郊区B镇。面试官是一位姓朱的经理,就在摊位前,我随手把自己的简历写了下来,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所写得最好的一次字迹。以致后来,朱经理告诉我说就是因为第一眼看到了我写的字,才决定录用我。两天后,我就去公司报到了
03
我们这家公司是由三个股东出资成立的,本地的甘先生、香港的荣先生和台湾的翁先生。朱经理以前在内地是一家国营五金厂的厂长,在人才市场被荣先生看中招聘过来,作公司经理负责全面工作。当天晚上,除了一个人以外,招聘的人员已经全部到齐了。朱经理把我们带到一个属于向先生的带着大院子的二层楼里,在这里三位股东已经早早到齐了,甘先生看起来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一件浅格子衬衫,面带着微笑,显得很是平易近人,他的妻子则对我们非常热情,嘘寒问暖。翁先生是一个个子矮胖的中年人,满脸油光光的,说起话来很爽朗的样子。
荣先生三十出头,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稳重。在一楼的客厅里,公司为我们安排了丰盛的酒席,席间以翁先生最为年长,也最为活跃,不断地举杯劝酒,同时也在借机对我们每个人进行观察。酒过三巡,甘、荣二位股东借口不胜酒力先行离场,余下的人看到翁先生颇有兴致,也就天南海北,海峡两岸侃侃面谈,直到深夜尽兴而散。因为我们的到来,甘先生把他的二层楼腾出来作我们的宿舍,并特意给我和朱经理一人留出一间房子,甘太太临出门时,把我叫过去拿出几件衣服对我说,这是你哥没怎么穿的衣服,我看你和他的身材相近,又没有多带衣服过来,就留给你作工作服吧。我自然非常感谢,心里也在想有这样体贴员工的老板,一定要好好工作。次日,我们就开始进行新厂房的筹备建设,厂房是现成的,设备则是要从荣先生的原有厂房拆卸下来,再搬运过来,就费了一些时日。我则除了把仓库作以规划,就着手购置开工后需要的各种工具包括工作服等等用品,走在街上,我发现这个地方说是镇,可是经济却相当发达,厂房林立,店铺众多,在上下班的时候,整条街上人流不断,尤其以年轻人居多。
在等待安装设备的日子,甘先生偶尔来看看大家,每次都是穿着那件浅格子衬衫,有时骑着一辆轻便摩托车,很和气地和我们说几句话,就和街上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地改变了我对他的印象。那是一个寂静的深夜,我和同事们刚刚入睡,就听到墙外胡同里传过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前边有人在跑,后边有人在追,渐渐地前边的人跑到了我们围墙外,远处的人一边追一边开始放枪,墙外的人也开始还击,我们都躲在二楼的窗户后面观看,有的子弹就从前院的上空飞过去。再后来又有了脚步声,似乎是墙外的人来了援手,于是他们一起又向前边胡同里追了过去,渐渐地脚步声就消失不见了。我们都默默地怀着心事,谁也不说话,各自回了房间。第二天,就有镇上的联防队员来了解情况情况。我们都表示不了解详情,其中一个联防队员很是愤激地说甘老板就是这个镇上最大的黑社会老大。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有一天,我因为肚子不舒服,提前回到了住处。那天只有雇来的阿姨据说是甘生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厨房里忙碌,阿姨看到我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她终于按捺不住地对我说,小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平时经常帮我这个老太太干活,有些话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对你讲。我说阿姨,有话你就说吧,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阿姨下定决心似地说,那阿姨就对你说吧,你们老板不是个好人,你要提防一些。阿姨又说,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这个镇子没有人不知道的,他做的那些丧良心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我吃惊地听着,直到今天也无法把那个一脸和气的年轻人和一个黑社会老大联系到一起。
第二天下午,我去了甘嫂的办公室,告诉她,老家有事情,要我尽快回去,甘嫂看着我,过了几秒钟说,家里有事,我们也不好留你,将来办完事,还欢迎你回来,一会我告诉财务,这个月给你做一个月的工资。出了公司,我把情况告诉了大哥,大哥告诉我,明天下午3点到镇政府门口接我。次日下午3点,离着很远,我就看见一辆白色丰田面包停在了镇政府门口,大哥站在车边冲我招手。上车后,司机小马随手把一个市政府通行证放到了档风玻璃后面,面包车随即驶离了镇中心。在汽车往外行驶的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生,往外行驶的我们这一辆车,每个岔路口都有公安和部队的人在检查过往车辆。我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哥回头告诉我说,我们必须在4点以前离开P区,目前P区人员和车辆只进不出,出去只有凭市政府开的通行证才可以。5点以后部队将接管P区周围区域,有地方证件也无法进出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无法知道,恐怕只有看最近的电视新闻了。
回到深圳,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从大哥那听到了一点与P区和B镇有关的消息,但是没有我想知道的内容。随后的日子,我除了继续去人才市场求职,就是到市图书馆读书。这一段时间,我做过推销,也当过记者,生活似乎很充实,然而从内心深处,我发觉自己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这里和自己想像中的要去的地方似乎并不一样。
04
检春节到了,整个深圳都充满了喜庆的色彩。大年初一,我和大哥去了深圳弘法寺,到处都是车和人,于是我们转而去了锦绣中华和民俗村,那里也是热闹非凡。有许多的表演节目,最后的一个节目是东北高跷。一群壮健的青年男女,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出场了,他们踩着细细的高跷,一齐在空中翻着筋斗,然后稳稳地落到地上。
春节后的一天,接到了父亲的来电,我们单位被一家大型国企兼并了,工作岗位需要重新调整。于是我整理行装,匆匆北上。回到原岗位后,除了工作,我不再把业余时间消磨在打扑克、下象棋上,而是用来阅读书报,学习技术,关心外面形势的变化。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家乡。谈论经商、做企业成了大家的热门话题。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区团委书记和工会主席,根据在深圳学到的经验,我为他们拟出了办实体经济的方案。
正在感到生活日益充实的时候,政府机关开始招公务员,经过一轮笔试,我成功地进入了面试。进入房间,面对着我的是一排考官,由于有了在深圳多次面试的经历,我感觉内心相当平静。主考官出的第一道面试题就是谈一段难忘的人生经历,我不由自主地讲述了在深圳的经历以及我的一些想法和认识。我发现我讲述时,许多考官都露出了专注的表情。最终在18人参与报考的岗位中,我以第三名的成绩被录取在某部门做秘书。新的单位领导工作之余总喜欢到我办公的房间来坐会儿,聊聊天。有一天,他目光赞许地看着我说,面试那天, 我就是你的一个考官,听你答题,你总有一种理想、追求和探索的劲头。
2013年,在我离开深圳30年后的一天,我和妻子、女儿开车沿着我当年南下的高速公路,开始了又一次新的深圳之行。大哥一家人在深圳热情地款待了我们,我们一起在公园漫步,一起到高档餐厅就餐,望着高楼大厦和一座座公园,感慨着深圳的今昔变化。我平生第一次走过了罗湖桥,去参观了对面的东方之珠——香港。我还给女儿讲到了我的同学马江。回到家乡后,他不折不挠,坚持创业,最后成为了一家私立学校的校长。和无数有追求的打工仔一样,在年轻的时候,我们离开了山区,离开了乡村,离开了县城,去寻找自己的梦想。不论如何,我们都获取了宝贵的人生经验,那些难忘的往事,都会久久印在心头。
原标题:《1993,我在深圳打工|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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