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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味的年|蜈蚣阁 神明銮驾的糖果屋
图文 | 阿季
【题记】宫庙檐角坠着陈年雨水,一代代人踩着鞭炮红屑长大。那些被彩绸缠裹的童年,终会在某个春夜化成糖霜,黏在异乡人的睫毛上。

阿嬷总说去看蜈蚣阁要趁早:“日头晒屁股前到,神明才看得到诚心。”二十年前的面包车像只喘气的铁皮蛤蟆,驮着全家在蚵壳山路上蹦跳。小姨攥着塑料袋缩在角落,脸比腌过头的芥菜还青,终于在停车时“哇”地吐出酸水。阿公笑她:“咱闽南人拜拜,晕车算添福气。”
“他们扮起来太水了,真羡慕。”这声惊叹像枚生锈的图钉,把那个画面牢牢钉在老厝的红砖墙上。
彼时,同龄人们正坐在流光溢彩的轿辇上,像是一颗被包裹在珠光金纸的QQ糖,阳光在金箔上跳舞,把空气都染成蜂蜜色。我攥着手中的糖人,看得目不转睛。

天没亮透,中元宫前已支起八仙桌。童男童女们困得东倒西歪,腮红抹得像年画娃娃。有个穿蟒袍的男孩偷偷抠手机,屏幕蓝光映着金冠流苏;最绝的是那个扎双辫的女娃,金钗子卡在阿嬷的围裙带子上,嚎啕大哭时眼泪把脸上的花钿冲成"小花猫",反倒比画册里的仙娥还鲜活。
“天未亮就给我梳妆!”三叔公的吹风机喷着热气,把五岁的仔仔裹成只金箔鲤鱼。彩绘师傅的笔刷刷过眼皮时,仔仔偷偷把金粉糊成熊猫眼,结果被阿嬷揪着耳朵念叨:"歹势!这要给妈祖大人笑掉牙咧!"
高饱和的色彩泼洒开来,好像把整个盛世都穿在了身上,每一笔都是咱闽南的山河眉眼。

鞭炮声在大地上回响,红色的鞭炮屑在脚边上不断地飞散开来,老庙公往香炉添三炷香:"闹热就好,神明也爱看年轻人耍把戏。"
宫庙后的玻璃楼反着光,像面哈哈镜,把燕尾脊和钢筋扭成麻花。
中元宫前的广场成了巨型T台。
"噗嗤——" 我笑出声来:英歌舞的汉子们顶着红绸巾,跳起舞来活像在扭麻花;电音三太子戴着墨镜耍帅,腰间挂的铃铛却叮当乱响;最绝的是那辆"妈祖专线"花车,车顶用镭射彩带拼出"顺风顺水",可座椅上却歪歪扭扭摆着三个打盹的娃娃。

敲锣打鼓,迓尪后生趴趴走,舞龙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但火遍全网的英歌队这一天也要给童男童女们做配。
扛阁的汉子脖颈暴起青筋,汗珠砸在绣龙纹的戏服上。有个女娃哭闹着要下来,金钗勾住阿爸的汗衫,活脱脱小哪吒揪龙须。穿汉服直播的姑娘举着自拍杆转圈,镜头扫过老人手中的三牲盘,油亮亮的猪头正对着蓝天翻白眼。
暮色漫过供桌时,麻薯摊前正热闹。曲终人散,花车残骸堆里,阿嬷们疯狂地薅下塑料花和纸扎人。

英歌舞的叮当声里,童男童女还在撒娇打闹,礼毕接娃回家的阿爸蹲下身,让举棉花糖的孩子骑上肩头。宫庙檐角的幡旗晃了晃,三十年前的面包车载着晕车的小姨与雀跃的童年,正从晚霞里慢悠悠驶来。
“传统要按尼才有味道嘛!”庙公招呼我喝茶吃金桔,“你看那些金纸,是咱厝老匠人用糯米浆糊的!”
我仰头望着花车顶棚——塑料牡丹在阳光下泛着蜡光,纸扎的妈祖轿摇摇晃晃,却比博物馆里的展品更让人心动。突然明白为什么阿嬷总说:“神明爱看热闹,咱厝内人也要热闹给神明看。”

在闽南的岁月里,蜈蚣阁承载着古老的记忆与乡愁。从孩提时的朝圣之旅,到如今的繁华盛景,这一场场热闹背后,是闽南人对传统的坚守与眷恋。无论是花车上的童男童女,还是街头的锣鼓喧天,每一个细节都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深情与风华,让闽南人魂牵梦绕,也让外乡人神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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