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湃｜当我们从里卡多和霍顿认识澳大利亚

2019年我第一次步入F1的世界，之后很快便成为了里卡多的粉丝。并非是因为里卡多身上有什么让我觉得正中下怀的地方，只是送给朋友礼物的包装袋上恰好写着Ricciardo这样的英文，虽然说起来有些无厘头，但这确实是决定声援里卡多的契机。

2021年F1意大利大奖赛，里卡多夺冠。

若非对赛车运动天然着迷的话，就F1这项运动的观感而言，我无法不将它和钓鱼联系起来，两者都有一种重复和等待的乏味在其中。所以说，如果没有想要声援的队伍或是车手，仅仅凭观看，似乎很难从中找到坚持的乐趣。

更不用说，即便F1这项运动再复杂，它的观赏性也随着左右比赛的变量连年减少，不如往昔，总之已经不是看比赛的好时候了。

后来，事实证明，如果是声援像里卡多这样的车手，观看F1并不会因此而变得有趣起来，相反只会更糟糕。

里卡多作为车手有两个让车迷神魂颠倒的个人标志，一个是杀手般的笑容，另一个是Shoey（用刚比赛完的鞋喝香槟）。或许是澳大利亚人生性乐观，他总是微笑，整个人似乎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丝暗影，而他的车技也和他这个人一样，爽净，有风度。

至于Shoey，这一里卡多庆祝胜利时的标志性动作，自打我看F1至今五年的时间里只发生过一回，他在21年意大利蒙扎的领奖台上表演过。绝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过早地退出比赛，三十岁之后的职业生涯简直像被什么诅咒了一样。

而这些都是随着比赛的进程自然会知晓的事，无需借助任何网络。但凡支持一个人，出于本能，我们渴望了解有关于他的一切，尤其是当漫长的低谷期来临时。我也会好奇里卡多身后的这片土地又如何塑造了他的性格、他的职业。

里卡多的赛车梦始于他对速度与生俱来的向往与天赋，倒不是因为儿时拥有的某辆车。直至今日，澳大利亚这个国家只诞生过一个叫霍顿的本土汽车品牌。但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霍顿本是马具制造出身，直到被通用汽车收购更名为通用霍顿才开始生产第一辆汽车。按道理，霍顿全然是一个美国汽车品牌。

然而，澳大利亚人对此熟视无睹，活生生通过赛事运动、营销广告等一切手段将霍顿与澳大利亚深深捆绑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足球、肉派、袋鼠和霍顿汽车，那么你就不是真正的澳大利亚人”。这则仿雪佛兰的广告在20世纪70年代彻底点燃了澳大利亚人的民族情绪，霍顿正是如此这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国民爱牌。

霍顿还是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主要赞助商。当时，它和福特共同主导着澳大利亚的公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为了写一本关于奥运的书在2000年的夏天只身前往悉尼观赛，趁着比赛间隙得闲完成了一趟悉尼与布里斯班往返的自驾游，车是从赫兹租车公司借来的福特猎鹰。在《悉尼！》里他写道：“拿到日本来，其粗陋或许会显得刺目，但在澳大利亚并没有任何不足之处。你甚至会忘记是在开车。澳大利亚人渴望的是什么样的车，只要坐上它便心中有数。的确假如你开着一辆法拉利在公路上疾驰，此时一批袋鼠突然撞上来的话，只怕是连哭都来不及。”

没多久，同样扎根这片大陆的丰田开始发力，打破了一些平衡，但这都是后话了。澳大利亚总体而言是一个与汽车缘分很浅的国家。自20世纪八十年代巴顿计划实施以来，澳大利亚政府支持的贸易自由化使得进口的车比本地制造的还要便宜。对于像福特、霍顿、丰田等在本地已有工厂的汽车制造商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他们无力改变。澳大利亚的市场规模以及比几乎所有地方都高的人力成本，让规模效应在此完全失效，无论政府如何补贴都无济于事。最后，福特、丰田、霍顿在2017年前后纷纷关停工厂，相继退出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彻底成了一个没有汽车工业的国家。曾经“如果有人拥有Torana（霍顿的一款车）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这是里卡多在一次采访里说的话。如今，满大街跑的都是进口的各式外国品牌，最常见的不是丰田、福特就是马自达。

不变的是澳大利亚人依旧偏爱皮实耐造的车。排名前三的车里，皮卡占了两个席位，分别是福特的游骑侠和丰田的海拉克斯。也难怪比亚迪如此迫切地要引进自己的皮卡，取的名字也颇有攻击性，SHARK鲨鱼。论汽车，澳大利亚可以说是毫无建树，但其他方面就另说了。这个古老的国度拥有着世界上为数最多的有毒动物，鲨鱼也为数众多。看来，比亚迪有意在此地掀起巨浪，杀出一条路来。

几乎不变的是，澳大利亚正面临着与二十年前差不多的困境，自新冠大流行暴发以来国家的经济形势又到难言轻松的时刻。澳大利亚人称自己的国家为幸运国度，当然是拜极度丰富的自然资源所赐，他们总能从地下挖出点什么来度过危机。

但好运总会有耗尽的一天，澳大利亚人又开始抱头苦思该如何是好。“总会有办法的”。借着奥运的契机深度拜访澳大利亚后，村上对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的人下了这样的判断。接下来的一步是“重视能源转型，……以及妥善发展看护经济。这些是未来繁荣的基石”。政府对着今年一季度仅仅增长了0.1%的GDP如此说道。

渴望在世界舞台上大展拳脚的中国电动车品牌已经扎堆赶赴于此，比亚迪和抢先一步的特斯拉正在成为主导澳大利亚电动车市场的两股重要力量。虽然论规模，他们与丰田和福特的差距依然悬殊。

还剩四场比赛，F1就要进入夏休期了，然而里卡多仍未拿出足以让车队信服的表现。同队的日本车手角田已经拿到了下赛季的合约，只有里卡多的未来依然飘忽不定。每当他的表现低于预期时，他于车手之外的多重身份自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诸如此类的噪音总是将澳大利亚人的职业生涯点缀得扑朔迷离。

可是，里卡多过去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一旦我厌倦了赛车，我想我就会离开。我不认为自己会一辈子被这项运动束缚。总而言之，享受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无论何时，澳大利亚人总是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