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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糊其辞：欧洲政党竞争中的言辞策略

Political理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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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0

浙江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编者荐语：

在政治竞争的巨大压力下，政党如何表达自己的立场？本文探讨了政党为了扩大选举竞争力而采取战略性模糊的策略，揭示了四种类型的言辞模糊及其效果。这引发我们思考：在表述中明确政策立场是否总是最好的？或者说，在某些情况下，模糊性的选择是否更能体现政党的智慧和实用主义？本文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我们在面对各种政治言辞时，应深入理解政党的策略选择及其背后的动机。

模糊的多样性:

选民如何评价模糊的政策声明?

摘要：战略性模糊是指政党故意在争议问题上隐瞒立场的策略，这有助于扩大其选举竞争力。尽管现有文献确立了几种模糊策略和言辞风格，但尚未观察到言辞模糊的不同类型。本文通过跨国调查实验，利用14个欧洲国家约22000名受访者的样本，评估了四种言辞模糊的形式，及其对政党竞争的影响。结果表明，言辞模糊的效果因模糊形式和政党竞争而异：空话套话与矛盾言辞比摇摆言辞和负面言辞效果更好；当缺乏受欢迎的政策时，模糊的言辞有助于政党竞争，而当竞争对手明确同意选民意见时，言辞模糊会适得其反。总之，言辞模糊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政党竞争，不会损害党派形象，是一种“深受欢迎”的政治策略。

作者简介：

Mohamed Nasr 欧洲大学学院博士

文献来源：Nasr, M. (2023). Varieties of Ambiguity: How do Voters Evaluate Ambiguous Policy Statements? 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 56(6), 759–787.

本文作者 Mohamed Nasr

一、前言

民主代表制理论要求政党提出不同的政策，如果没有明确的政策方案，政党一致性可能会被打破，最终导致代议制系统的瘫痪。然而，事实上，政党经常发表模糊的声明，以模糊他们在有争议问题上的意识形态立场。

这种战略性的模糊是政党用来掩盖其在棘手问题上的政策立场的一套选举策略。比如，政党可以做出模糊的（甚至是矛盾的）承诺，来谴责对手的立场而不透露自己的立场，甚至向不同的受众传递不同的信息。然而，之前的研究未能观察到言辞模糊的不同类型，更不用说评估其对投票的影响了。此外，之前的研究并没有考虑竞争对手的战略行为和选民的政策偏好，而这些因素对政党战略的有效性有着很大的影响。

本文通过大规模的调查实验，利用14个欧洲国家约22000名受访者的样本，对不同类型的言辞模糊进行细致考察，通过以欧洲一体化这一具体问题为特征的调查实验来确定它们的因果关系。本文主要考虑了两个因素：a. 言辞模糊的类型; b. 从选民的政策偏好分析政党面临的竞争语境。研究结果表明：首先，不同类型的言辞模糊会对投票产生不同的影响，这取决于它们如何影响该党的公众形象。其次，就竞争语境而言，当竞争对手与选民的意见一致时，言辞模糊对政党没有帮助，但当对手与选民意见不一致时，言辞模糊可以扩大政党的吸引力，因为这可能更有效地吸引尚未作出决定的选民。

二、言辞模糊的四种类型

作者首先考虑了言辞模糊的不同类型。言辞模糊是在竞选活动中，当党派成员被明确要求讨论不利问题时，他们可能会使用的修辞策略。事实上，模糊的策略并不能传达其政策立场；然而，它们可能会对该党的其他非政策特征产生不同的影响。某些讲话可能会展现出该党政策的温和或灵活，但大众面前一些修辞的使用会被认为是机会主义或无能。而基于性格的效价特征，如能力、正直和诚实，会影响选民支持政党和候选人的决定。

作者进一步预计，当政党的政策立场被故意模糊时，非政策特征的影响将特别重要。在这种情况下，选民将需要依靠其他来源来评估该党。先前的研究认为，选民可以依赖党派关系、党派影响或候选人种族。作者认为，党派效价评估也可能是有效的。例如，有文章证实，当英国政党意识形态趋同时，候选人能力对选民决策的重要性就会提高，因为选民看不到政党之间的政策差异。因此，作者预计，当选民无法辨别政党的政策立场时，对政党的效价评估将至关重要。作者假设：

假设1：言辞模糊的积极影响不会损害党派的效价形象。

为了检验假设1，实验区分了四种不同类型的模糊言辞：空话套话、矛盾言辞、摇摆言辞和负面言辞。

空话套话：做出无懈可击的模糊的承诺或没有任何政策实质的声明。这种模糊的声明可能会强调某些政策的最终状态，而不会提供具体的政策建议。例如，德国选择党的声明：“我们致力于以自由和民主的精神改革我们的国家。”这种修辞风格在现实政治中很常见，当政党面对争议问题，不得不发声时，这是一种可行的选择。

矛盾言辞：政党领导人在不明确立场的情况下，同时强调某一政策的积极方面和消极方面。比如工党对英国脱欧的声明：该党承诺留在欧盟，同时又承诺以一项明智的协议离开欧盟。另一个例子是默克尔总理领导下的德国基民盟的移民立场。对于移民，该党在开放和关闭之间摇摆，既欢迎多样性，又要求文化同化。

摇摆言辞：随着时间推移，政党立场不一致。例如，候选人可能会寻求极端的立场来吸引选民，但随着选举的临近，他们又会寻求温和的立场来吸引摇摆不定的选民或其他联盟伙伴。例如，鲍里斯·约翰逊曾严厉批评特蕾莎·梅的脱欧协议，两次投票反对，后来却又投票支持。虽然公开的变化会损害一个政党的可信度，但这种策略在现实的竞选活动中并不罕见。例如，吉米·卡特在1980年总统大选前三次改变他对军费开支的看法。

负面言辞：政党通过批评对手或不赞成他们目前的政策来转移公众对其立场的注意力。与其表明立场，不如强调对手的无能或强调其政策的负面影响。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辩论中，唐纳德•特朗普多次攻击希拉里•克林顿关于“奥巴马医改”问题，但并没有详细说明他自己作为总统打算做什么。

三、竞争的语境

作者进一步预计，言辞模糊的影响因竞争语境而异。政党竞争最重要的是对手政党的政策立场和选民的政策偏好。二者共同将决定政治环境对政党是否有利。如果选民对某政策有强烈的偏好而对手也同意他们的观点，政治环境对政策立场模糊的政党不利；相反，如果对手不同意选民，竞争对政策立场模糊的政党有利。

当竞争对手明确表达自己不受欢迎的观点时，发表模糊的言论可能是有益的。一方面，选民可以投票给战略模糊性的政党，希望该党最终采取有利的立场。此外，模糊性可以让选民将他们的观点投射到政党上，假定二者立场一致。另一方面，模糊性可以吸引不同偏好的选民，扩大政党的支持基础。因此，如果选民有明确的偏好，但没有找到一致的政策建议，模糊的政策立场对政党有利。

假设2a：当选民立场已定，而对手政党与选民意见一致时，言辞模糊对该党在选举中没有帮助。

假设2b：当选民立场已定，而对手政党与选民意见不一致时，言辞模糊在选举中是有益的。

当然，选民并不总是有明确的偏好。社会心理学的研究表明，主观态度较弱的个体更容易受到影响说服效应和语境因素的影响。因此，当选民犹豫不决或漠不关心时，作者预测模糊的立场所带来的效果将取决于政党言辞的吸引力。换句话说，政党要想说服选民，它必须“巧妙地”隐藏自己立场，同时避免可能会显示出政党不诚实或机会主义的修辞。

假设2c：当选民犹豫不决时，言辞模糊的影响将取决于其模糊的类型。

四、实证研究

数据与方法

作者在以下14个欧洲国家进行了一系列调查实验:丹麦、芬兰、法国、德国、希腊、匈牙利、意大利、立陶宛、荷兰、波兰、罗马尼亚、西班牙、瑞典以及英国，这些国家代表了欧洲的主要地区，总样本量为21779名受访者。

该实验的特点是政党在欧洲一体化的立场。欧洲一体化问题与传统的左右翼竞争不同，反对欧洲一体化的声音既可能来自左翼，也可能来自右翼。因此，对于欧洲政党来说，欧洲一体化一直是一个分裂的问题，模糊的言论常见于主要政党发表的声明。此外，研究言辞模糊的效果需要一个高度立场化的问题，如果各方立场明确，原则上是可以区分的，而欧洲一体化问题符合这一标准。

实验设计

实验开始时，要求受访者阅读一段关于推进欧洲一体化的文章。然后，询问他们对欧洲一体化的偏好，从0-10进行打分，其中0表示强烈反对，10表示强烈支持。图1显示了受访者的偏好分布。

接下来，实验要求他们评估A、B两党，其中A党政策立场是精确的，B党是模糊的。受访者被随机分配到四种实验条件中的一种，如图2所示。在每一种情况下，他们都先看了两党的政策声明。

实验还随机化了政党的政策立场。四种言辞模糊的表现方式见表1。

五、实证结果

言辞模糊的平均效应：受访者如何评价不同类型的言辞模糊？结果表明，只有空话套话和矛盾言辞才能帮助政党获胜，而负面言辞和摇摆言辞显然是有害的。在四种策略中，空话套话的策略是最有利的，它比政策立场明确的政党获得了12.5%的净选票优势。

为了验证H1，图4显示了与投票选择分析相似而清晰的模式。与政策立场明确的一方相比，空话套话和矛盾的言辞得到了积极的评价，而摇摆和负面的言辞则得到了消极的评价。言辞模糊的影响与政党言论如何影响其公众形象有关。当政党策略损害了他们的公众形象时，当面对一个言辞明确的对手时，他们就无法扩大自己的选举吸引力。

言辞模糊的语境效应：作者预计言辞模糊的影响也会随着政党竞争的语境而变化（假设H2a-c）。有三种不同的竞争语境：政策立场明确的政党（1）与受访者观点一致，在这种情况下，竞争对言辞模糊的政党不利；（2）与受访者观点不一致，竞争变得有利；（3）当选民尚未确定观点时，竞争是中立的。

作者根据选民对欧洲一体化的偏好将他们分为三组:亲欧派、疑欧派和未定派。接下来，将受访者的偏好与政策立场明确的政党的立场进行比较（见表2）。

图5显示了在表2中列出的三种情况下言辞模糊的影响。结果变量仍然是言辞模糊的政党和言辞精确的政党之间的投票差异。

图A显示，当政策立场明确的政党与选民的意见一致时，这四种类型的言辞模糊的效果是负面的。即，当受访者发现符合他们偏好的政策建议时，言辞的模棱两可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假设H2a）。此时，战略性模糊是一种破坏性策略。图B表明，当政策立场明确的政党与选民意见不一致时，战略性模糊显然是一种有利的策略（假设H2b）。图C表明，当选民漠不关心或犹豫不决时，战略性模糊的效果取决于具体的言辞模糊的类型（假设H2c）：空话套话和矛盾言辞最为有效，而摇摆言辞与负面言辞起消极作用。

六、结论

近年来，战略性模糊的策略引起了欧洲政党竞争学者的广泛关注。战略性模糊可以扩大政党的选举吸引力。但一个被忽视的问题是，不同类型的模糊如何影响选民的态度和行为。

本文区分了四种类型的言辞模糊，并通过跨国调查实验表明，政党可以通过模糊、甚至矛盾或混合的声明来模糊自己的立场，随着时间的推移传递不一致的信息，或者谴责挑战者的立场，而不承诺自己的立场。本文还考虑了政党竞争的语境。当竞争对手明确与选民观点不一致时，战略性模糊有利于该党。此外，含糊其辞的声明可以说服犹豫不决的选民投票给政党。相反，当选民和对手在政策偏好上一致时，模糊对政党没有帮助。总之，研究结果表明，战略性模糊确实是政党竞争的一种有效策略。

本文还表明了政党立场的重要性。选民投票的决定与他们的政策偏好一致，但一些学者对选民坚持一贯立场并根据这些偏好投票的能力表示怀疑。这些学者认为选民不会因为一个政党的政策立场而投票，而是根据他们的身份、社会阶层和投票习惯来投票。但本文表明，在投票时，受访者确实会根据自己的偏好来权衡政党的政策，并始终按照这些偏好投票。

但是，本文需要考虑外部效度的问题：第一，实验中的政党是虚构的。一方面，实验中的政党信息是虚构的；另一方面，无法完全真实地得知受访者的想法。在现实中，选民会根据他们先前对政党的认知与感受来评估政党的政策战略。第二，本实验只涉及两个政党，而很多国家实行的是多党制，这可能会导致实验结果被夸大了。此外，目前尚不清楚，如果多个政党都采取战略性模糊的策略，选民将如何反应。第三，欧洲一体化是一个特殊的问题，因为它涉及超国家层面的竞争，与经济增长、健康教育等国家问题不同。因此，选民是否会对其他问题做出不同的反应，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编译 | 吉瑞新

审核 | Mo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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