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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调查|文学作品中令你印象深刻的母亲形象

屠佳宜
2021-05-09 15:39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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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是感谢母亲的节日。母亲给予我们生命,哺育我们成长,是我们的至亲至爱。在文学作品中,不乏对母亲形象的刻画,那么在你过往的阅读经历里,有哪些母亲形象让你印象非常深刻?

椒盐猫猫头:

在我所有的阅读经历里,如果提到母亲这一文学形象,我认为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当属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所写的母亲。

《我与地坛》

都说“父爱如山”,史铁生在这本散文集中的第一篇所展现的却是一个有着深沉、浓厚爱意的母亲。作为一个残废了双腿的人,史铁生经历了漫长的煎熬、挣扎与自我在地坛里的“遨游”,他的轮椅的车辙印在空旷偌大的地坛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在那里,他看过了一年四季,在最鲜活的20岁,思考着生命的意义。描述了这样一个绝望复杂的“自我”以后,作者紧接着引入了“母亲”这一人物。面对儿子如此的遭遇和苦痛,母亲想要帮助却无能为力,想要介入却总被拒绝。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中曾用“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来描述爱情,但这种破碎的小心翼翼却也体现在了史铁生的母亲身上。过于深爱而无所适从,因生命缺陷而带来的心碎,不仅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母亲不敢跟随、不敢靠近,知道自己如果贸然上前触碰儿子的痛苦只会适得其反,却又因牵挂而每日前往地坛寻找沉溺于自我的儿子。那地坛的每一处车轮印,又覆盖了一层母亲走过的痕迹。那视力并不好、年迈的母亲,因树枝遮蔽了视线、无法寻到独自孤僻的儿子而心焦,又在寻到之后,只会远远地看上一眼。当人们沉溺于无法自拔的自我蜕变期时,人们只能做到向内,无暇考虑深爱自己的人——母亲,这位赋予我们生命的角色在剪断脐带后,又怎么在物理上与我们毫无连接但依旧共鸣着痛苦。“子欲养而亲不待”,史铁生最后以“怨她为何没多活两年,看到我的成就”等埋怨之词,道出了母亲去世后的无尽悲伤,更丰满了一个温柔、有着深沉爱意、无私的伟大的母亲形象。地坛的叶子长了又落,史铁生也已然逝世,他的母亲更是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但他所刻画出的厚重的母亲形象,让地坛中那个总在寻找、凝望的母亲,永远鲜活,永远感人肺腑。

WDai:

《百年孤独》中的老母亲乌尔苏拉在魔幻的家族中显得如此平凡,甚至容易被人抛诸脑后,但从她的身上却仿佛可以看到无数个操持家务、任劳任怨、勇敢坚韧的母亲形象。在饱经战乱的年代,她挑起家庭的重梁,“像苦役犯一般劳作”,亲自率领木匠、泥匠重建花园,让房子雪白如鸽子,使生活充满仪式感;而她在外人横行马孔多时又能独当一面,站出来维护安定,保护居民。她无论何时都能妥善经营,独立、充满智慧,总能补贴儿子外出打仗的亏空。她抱有仁心,收养亲属关系不清的丽贝卡,并视如己出,并帮她改掉吃土的坏毛病;她收养了儿子的死敌,只因为他为穷人做了很多好事。她爱着家族中的每个人,无论是疯癫的丈夫,还是浪荡的子孙。作为命运的抗争者,即使她双目失明,仍旧操心着家中的琐事,为此她偷偷记住家中物品的位置、轮廓、颜色,穿针引线、洗衣做饭与常人无异。正如乌尔苏拉自己所言——不要给家族的后代起名叫乌尔苏拉,这个名字承受了太多,吃了太多的苦:她亲历初建家族的迁徙,畏惧生出带有猪尾巴的孩子,经历过枪战,眼见家人被执念纠缠、重复着无意义的怪癖,她仍能够精力充沛、保持清醒,不受命运摆布。也正如马尔克斯自己所言,他所创作的乌尔苏拉是其描绘的女性的楷模。如果说家族中的男性是真理、迷信、暴力、征服、反抗、创造等特性的集成,那么乌尔苏拉则是一位一生凭借自己聪明才智、默默无闻地凝聚家族的母亲形象。

《百年孤独》

张勇:

我印象最深刻的母亲是马尔克斯的短篇《礼拜二午睡时刻》里的那位母亲。马尔克斯在这个短篇里描摹的母爱真正是举重若轻。她的所有母爱表现得都像是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

《礼拜二午睡时刻》

小说中,这位母亲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坐火车去公墓看在异乡被误打死的儿子。她贫穷,衰老,却仍保留着尊严与体面。她与女儿穿着寒酸的丧服,却仍记得带鲜花。她静悄悄地来到这个小镇,敲响神父的门以拿到去公墓的钥匙。她的儿子上礼拜被打死了。她强忍悲痛,温和而庄严地回答着神父的问题,在他人因为儿子小偷的身份而轻慢他的时候,她告诉别人她的儿子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并述说了儿子过着贫苦的生活还是听她的话,做一个好人的故事。母亲身上庄严而肃穆的悲痛很难使人不心生同情与疑惑,这样一个好人,为何会被逼上绝路。是她的爱叩问了小说里镇子上冷漠的人们以及神父的良知。最终神父在发现人们想要带着鄙夷围观这样一个犯罪者的母亲时,他好心提醒,让她们避开人流,晚一些再走,可是母亲谢绝了,她选择保留尊严与体面地牵着女儿直接往公墓走去。小说中的这位母亲,虽然贫穷,但是有着高贵的灵魂。她爱着自己的子女,关心他们,维护他们。在得知儿子死亡时,她带着满心的悲痛,言谈举止却温和而坦荡。她的爱是那样伟大,又有谁能不为之动容?

一颗牛油果:

谈及文学作品中的母亲,虽说不完全切题,但我得说《朝花夕拾》中的长妈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朝花夕拾》

长妈妈的“母亲”形象有两重,一即文末“过继的儿子”的继母,如文末所说,长妈妈“大略是个青年守寡的孤孀”;二即鲁迅先生的保姆。尽管只是保姆,但她日夜与年幼的鲁迅相伴,悉心照顾的同时伴有少许管教,不许他随便走动,告诉鲁迅很多道理,“例如说人死了,不该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死了人,生了孩子的屋子里,不应该走进去等等”。她也会讲些长毛的故事给鲁迅听,并将鲁迅对《山海经》的渴望记在心中并帮他买到。在我眼中,她同样担起了鲁迅的“母亲”的责任。

而若说及她的形象,给我最大震撼的便是她在除夕时,要求鲁迅正月初一早上对她说“阿妈,恭喜恭喜!”,这在传统中关乎一个人一年的运气。第二日鲁迅起床忘记,长妈妈非常惶急地将他按住,直到他记起“阿妈,恭喜”,才十分开心地笑起来。阅读这个情节时,我一想到这就是那时节一个普通妇女朴素的愿望,一个将“山海经”读作“三哼经”的劳动人民少有的期许,不免产生落泪的冲动。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鲁迅在文末这样写道,我也愿长妈妈的灵魂安息,愿时代之河中数不清的劳苦妇女的灵魂安息。

一根小羽毛:

凯特琳的人格中母爱的成分过于浓烈,清醒与理性则瞠乎其后。因此她会私自抓捕提利昂,导致兰尼斯特与史塔克的大战;因此她私放詹姆使罗柏失去最后谈判的筹码,而仅仅凭借一句换取她的女儿们平安归来的口头承诺。固然她的行为都带来了负面后果,却极难在道德高地审判她的行为,只因她的出发点仅仅是基于母亲的本能。

而在其他孩子或死或散后,罗柏成为她仅有的生存动力。随后,血色婚礼,她挟持了瓦德·佛雷的儿子以换取罗柏的生命,而浑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抓她,操她,杀她,虐她,一切都没关系。她已活得够久,只想早日回到奈德身边。尘世的牵挂只剩罗柏。”

《冰与火之歌·卷三:冰雨的风暴》

可是罗柏也死了,就死在她面前。

在尖笑中抓毁自己面颊的凯特琳此刻已经死了,至于被贝里·唐德利恩强行复活的石心夫人,复仇已占据了她的心。然而即使如此,作为母亲的本能依然存在,“她要她儿子活着,或者要杀他的人死去”。她永远捧着罗柏的青铜王冠,何其类似受了夺魂咒后只记得儿子拿了12个O.W.L.的巴蒂·克劳奇。

母爱永远是有排他性的,作为母亲,凯特琳或许并不亏欠罗柏什么,但却真正亏欠了琼恩。诚然她不必向琼恩传达任何形式的母爱,但这不足以解释她对琼恩的冷暴力。或许作为石心夫人的凯特琳在完成复仇后,最后的生命力将透支给这个她曾深深伤害的孩子。唯有死亡方可换取生命,唐德利恩用自己生命换来的凯特琳复活,也许将以同样的方式给予琼恩。

    责任编辑:顾明
    校对: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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