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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I、陈小春:江湖已远,回家吃饭
站在台上的他们真像,身上都带着一种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粗粝,也带着一种从刀光剑影走进柴米油盐的温柔。
陈小春很早就出来讨生活,生病了也不敢去医院。后来一直作为绿叶给梅艳芳、张国荣、谭咏麟等人伴舞,直到后来出人头地。遇到应采儿之后,浪子回头。
GAI年轻时是个混混,捅过人,进过局子,后来去酒吧打工,玩说唱被人排挤,性格倔强的他绝不低头,后来他有了想要保护的女孩,曾经满身都是刺的“坏男孩”变得柔软了起来。
江湖不再,青春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命运,总是在一个男人最绝望、最不堪、最孤独的时候,给他一丝光亮。
褪去刀光剑影,还剩侠骨柔情,历经世间冷暖,终归柴米油盐。
陈小春与GAI,“坏男人”,同一种命。
他的笔下有无数个个性独特的人物,韦小宝是完全反英雄的存在,这样的角色,以前未曾在金庸的小说中出现过。
1998年,陈小春版的《鹿鼎记》火遍大江南北。
韦小宝出自丽春院,他喜欢姑娘,专注于皮肉,日常听的曲子是《十八摸》。在他的心目中,适应环境,如何使自己更好活下去,是最主要的目标。
《鹿鼎记》到了第三十四回,全书过大半的地方,韦小宝和天地会的人泛小舟去柳州,在柳江遇到了疾风大雨。
风烟弥漫,在一片苍茫中,天地会英雄吴六奇突然唱起了歌,那是《桃花扇 沉江》:
“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
彼时的韦小宝吓得面色苍白,尖声大叫,他靠自己的本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卑贱又悍勇,遭遇凌辱而又自得其乐。
他仿佛已经适应了这样残酷的生活方式,在嘈杂艰难的环境中找一条出路。
这一点,陈小春和韦小宝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相似。
陈小春版的“韦小宝”深入人心。生命的苦痛,纸上得来终觉浅,现实中的窘境与美好,轻轻抖落,让人念念不忘。
江湖已经似是而非,陈小春的故事还在发生着。
“飘泊岁月里,风吹过已静下
将心意再还谁,让眼泪已带走夜憔悴
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
陈小春的声音一出来,就将很多人的回忆拉回到90年代,给观众很强烈的代入感。
说起这个男人,八零后对他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鹿鼎记》里那个玩世不恭的韦小宝身上。大家憧憬金庸笔下那个江湖,也探索着那种至情至义的小人物性格。
陈小春本人的经历,其实并不比电影里的角色平淡。
1967年7月8日,他出生在香港的贫民窟,一睁开眼看见的,不是灯红酒绿的城市,而是潮湿逼仄的小公屋。
那里生活着最底层的人们,数以万计家庭生活在狭小单位,他们在汹涌的潮流中,历经着凌乱不堪的时刻,一点点被推进边缘地带。
阴暗房间的潮气与噪音,一点点刺破虚幻的“香港梦”。
他曾这样描述上世纪70年代香港底层居民的生存环境:
“《友情岁月山鸡故事》描写的屋村已经非常收敛,我那时住的屋村很恐怖,几乎每天都有火拼。那时我总让人逼着偷东西,不偷就打。”
身为家中长子,陈小春小时候曾被父亲锁在铁栅栏上,担心他跑出去玩,没人照顾弟弟妹妹。
他的父亲在工地打工,母亲靠洗碗赚点微薄收入,家庭拮据的状况一直没有得到改善,以至于他的弟弟以3000块的价格被卖给了别人。
少年时期陈小春的生活异常艰难,他大概是无线艺人出身最低的一个,很早就出来讨生活。
陈小春辍学后跟随父亲到处谋生,因饥一顿饱一顿,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小很多,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到父亲干活的工地打零工。
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他吃尽了苦头。
有次,客人吃饭时发现菜里有苍蝇,不满的情绪让老板很难堪,老板不问缘由,直接扇了陈小春两个耳光,还让他把苍蝇吃下去。
这样的屈辱怎么能忍,他与老板争执一番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成为“山鸡哥”之前,他的人生一片灰暗。
十六岁那年,陈小春离开父母,一个人来到繁华的铜锣湾讨生活,开始在蓝坊理发店工作。
1985年,陈小春凭借灵活的身手和冷酷的长相,考入舞蹈艺员培训班,每个月能拿到700港币的酬劳。
从小吃尽苦头的他愈发努力,练成了优秀学员,为梅艳芳、张国荣、谭咏麟、陈慧娴等人做伴舞,一直是绿叶的角色。
年轻的陈小春出现在梅艳芳的《Stand by Me》演唱会中,
张国荣1989年《侧面》MV中......这段岁月,是他珍贵的记忆。
期间,他与谢天华、朱永棠组合成“风火海”男子组合,在上世纪90年代他们风靡一时,算得上是那时的小鲜肉。
对于自己的前半生,陈小春这样说:
“人生很多东西真的没得选,比如童年和出道的不易,你现在问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惨,我却觉得挺好,也只能说我没有选择。起码现在看来是先苦后甜。”
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青年,看起来满脸痞气,被一个看起来是“头目”的嚣张男人带领,大摇大摆地准备跳过马路,追打对面的人。
结果,马路中间来了一辆警车。
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后,将这群黑衣人当场控制。
头目就是陈小春。
陈小春连忙跟警察解释:“喂,我们是在拍摄电影,并非街头打架斗殴,你看嘛,周围有很多的摄影机在拍摄。”
警察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脸痞子相,分明就是活生生的香港街头混子,完全不相信陈小春的话。
“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是最讲义气的。”
影片中反复出现的这句对白,是风雨江湖中不变的兄弟情义。
《古惑仔》这部电影,是关于香港那个年代的烙印,陈小春与郑伊健、谢天华、林晓峰们,承载了青春中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也直面道德的诘问。
陈小春因为“山鸡哥”这个角色获得金像奖时,上台后主持人让他发表获奖感言,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好说的,感谢全世界。”
1998年,陈小春出演香港TVB出品的金庸武侠剧《鹿鼎记》。
这是金庸最后一部长篇武侠小说,韦小宝是金庸跟庙堂、江湖、官场开的一个玩笑,抑或是一个耳光,通过一个玩世不恭的“小混混”的人生,调侃了种种现实。
陈小春版的韦小宝痞里痞气,做事情无非是为了两样事情,钱和女人,也可能是为了保命。
韦小宝毫无武功,任凭一份巧舌如簧的口才与好运气,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玩得游刃有余,抱得七个美人归。
陈小春的早期音乐经典在快意江湖中奠定,伴随着影视作品而出现,《没那种命》、《神啊救救我》、《算你狠》,陈小春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音乐路。
“我没那种命呀,轮也不会轮到我
爱情老是缺货,我争什么
时间越来越少了,越来越老了
我剩下一个梦”
那首《没那种命》拿下当年的香港叱咤风云奖,陈小春不再是音乐人的绿叶,而成为了歌坛新星。
他用粗粝的嗓音默默诉说着男人的心事,在各流行榜一路过关斩将,风光无限。
2016年,陈小春在《反黑》中成功“洗白”,变身为凤凰,一位堪称是正义化身的卧底警探。
主题曲《大丈夫》作词黄霑,曲风与歌词皆有一股侠义之气。
“男儿一生要经过世上磨练共多少
男儿一生要几次做到失落与心焦
冷雨狂风历尽人格更光耀”
当曲调响起时,人们仿佛回到了香港影视的黄金岁月。
警匪双方卧底重塑自我认知,宿命不断幻灭,夜幕一降临,全是无奈。红底白字的复古配色、摩托罗拉老式手机……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年,陈小春从未觉得自己是明星,这源于他刚入行的经历。
八十年代末,他给梅艳芳做伴舞,各地巡回演出。梅姑在工作人员安排下坐的是头等舱,每次在飞机起飞平稳后,都会移步到经济舱和舞蹈人员坐在一起。
“Superstar,一点架子都没有,没有高高在上,很平和,那才是真正的巨星。以前那个时代成就天王巨星,现在还有吗?”
陈小春是个怀旧的人,成名之后也没有追求奢侈的生活,他只是将曾经住的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下,觉得挺好。
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锁区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没问题”
2010年,那个唱着《独家记忆》的陈小春,娶了比自己小16岁的应采儿,她的笑容融化了浪子内心所有的悲苦与纠结。
那年,他43岁。
陈小春曾这样形容自己与妻子:
“我不太常笑,也没那么多话。她太多话,笑得很有希望,站在她后面我就会一直笑啊笑……”
前几年,一段友情岁月演唱会的现场片段,成为无数自媒体的创作素材。
全程严肃脸演唱的陈小春唱到“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一双臂,不必挑选我们成大器”时,应采儿坐在台下,激动地站起来朝着爱人示意。
站在台上的中年男人,一脸宠溺地笑了,在妻子面前,他愿意卸下所有伪装。
他说:“以前我爱流连夜店,甚至天天去喝酒,但现在,我最喜欢待在家里。我想跟心仪的姑娘一起过淳朴、简单的生活。”
近些年,与“陈小春”这个名字产生最多的词语是父亲、家庭这些温暖的字眼。
对于现阶段的陈小春来说,除了妻子,儿子Jasper也成为他的软肋。
在那档亲子节目里,这对父子不同于其他父亲和孩子的亲密,陈小春和儿子显得疏离而陌生,他的爱都是内敛的。
当Jasper被问“你怕不怕爸爸变老”,不善于表达的孩子一直摇头说:“不要,我不要爸爸变老”,最后连忙跑到父亲怀里。
当镜头转向陈小春时,能清晰地看见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摘下了墨镜,换掉了黑衣,剪掉了高耸的头发。
能让浪子停下的,除了死亡,便是爱。
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江湖脸,细小的眼睛、下垂的嘴角,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畏惧,身上带着一种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间烟火气。
贡献了浪子变暖男故事的他说:“我苦了那么多年,应该给我享享清福了吧。”
内心被融化后的他,不再离经叛道,回归到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之中,他想要变温柔。陈小春似乎逐渐找到了安定的方式,而伸出手的人,正是儿子,正是家。
当年最酷的那群人,都变老了,陈小春的朋友郑伊健,当年的硬汉,如今端着保温杯向他走来,一切恍如隔世。
他们曾经演绎了一个时代。人还是那群人,只是江湖早就不在了。
黄金时代的香港,已不复存在,浪子们也回归到了家庭,这想必是最好的结局。
部分参考资料:
1、静距离:专访陈小春
2、专访陈小春:自愿当只牛,为家庭讨生活
3、南方人物周刊:陈小春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应该的
图片来源:网络、影视剧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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