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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章宇:以演员角度打开这部“不太好懂”的电影
原创 毒Sir Sir电影
本月有两部片Sir必看。
《一秒钟》和《风平浪静》。
前者因为“国师”张艺谋,后者因为演员。
事实证明,《风平浪静》正是一部“表演先行”的作品(目前豆瓣6.7)。
章宇、宋佳、王砚辉、李鸿其,甚至一众小演员,都在导演李霄峰镜头下交出过硬的答卷。
且。
他们的表演,对人物的理解,也牵动着电影叙事走向。
所以看完Sir第一件事不是打算写影评。
Sir约到了因演技上热搜的章宇。
以演员的角度打开这部“不太好懂”的电影。理清当中蕴藏的逻辑和情感。
角色名叫宋浩。
一个学霸,却因高考保送机会被盗取,冲动之下身陷一桩血案而不得不背负秘密背井离乡。
那个镜头让许多人惊艳:成年宋浩出场之前,石雕厂的一块被吊起来的巨大石块,突然失控落下,灰尘盖住墨水盒和信纸,纯真的学生时代戛然而止。
烟灰弥漫,再出场就是章宇,眼神漠然、无动于衷。
泯然于众人是章宇希望演出来的效果,可是,当周围的浪越拍越激烈,他就成为焦点。越平静越吸引人去探索。
《我不是药神》的黄毛、《无名之辈》的胡广生,你一定都记得这两个角色,甚至有些片段还出现在表演类的综艺节目上。
大概率,宋浩也会被人记住。
但,章宇是谁?
《Sir电影》帮你约到了他。
说实话,章宇聊起天来跟Sir倒是很对味。
敢说,很敢说,出口都是金句。
这三个多小时的“三无对话”(无提纲、无经纪人插话、无片方干涉),做到了很可能是他成名之后,最犀利、饱满的一次展露。
P.s.为了尽可能还原对话,采访部分采用问答形式记录,Sir的私人感想会留在最后。
“
我演的是一个“洞”
宋浩把他爹给捅了
”
《Sir电影》:看完这个电影,有一种感觉是章宇这个演员开始要进入大众领域,爱情戏很突出,翻看豆瓣评论,很多评价也很感动,直给,比如宋浩这个角色太有魅力了,很性感的,甚至还有粉丝很夸张地示爱,所以,这些是你始料不及的吧。
章宇:我没有想过去把它(角色)弄性感,这个从来没有想过,演戏的时候也不会朝着这个方向设计。但是,我希望观众会心疼宋浩,我自己就很心疼,之前我很担心观众不能接受他,那么怯懦,那么乏力,一直都很被动,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吗?导演跟我有过讨论,我坚持的演法就是“不要给”,不给明确的情绪、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外放的,李鸿其的乖张,小花(宋佳)的洒脱,还有辉哥(王砚辉)那么抢眼。
我笃定自己的选择,要把他演成一个“洞”。洞是干什么的?吸收所有的情绪、能量而毫无反馈。
《Sir电影》:目前看担心是多余的,很多观众不但接受宋浩这个角色,甚至会投射自己的生活阅历,谁不是背负着秘密生活下去的,你可以放心吧。章宇:我不确定。(不确定还是不自信?)我对自己表演的部分很确定,也自信。我只是不想去控制电影出来后,更多走进电影院的普通观众怎么看,毕竟截止到目前看过的,基本上还是我们这行业内的人。很多东西都是不可控的,如果你的幸福感建立在上面,人会很痛苦。
当然我说实话,因为这部电影我专门去下了豆瓣的app,以前是不玩的,现在就会一条条地去看评论,夸的我开心,那些觉得不好的,能说出点一二三的,我有的也是认同的。
《Sir电影》:那我们就说说你认同的争议吧?
章宇:可能有些观众的确会觉得电影的跳跃性很大,发生了主题的偏移。本来我们看到剧本的时候,认为它本来就是讲父子关系的,俄狄浦斯王的文本,甚至更准确地说,这就是一个“当代哪吒”,正好与李霄峰导演的第一部《少女哪吒》是呼应的。我最看重,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它比哪吒的故事多出了一把刀。哪吒拿起剑,说爹爹,孩儿的命还你。古典的文本就到这儿了,已经相当震撼了。但原剧本是,“哪吒”宋浩用刀捅了自己,说“我还”,其实下面还有一句被剪掉了,是说“你也还”,用刀把宋建飞给捅了,完成了弑父。我甚至可以说,我是为了这一刀来演宋浩这个角色的,结果还是被剪掉了。
《Sir电影》:难怪……看的时候,这对父子的身体贴得很近,还抽搐,就觉得蛮奇怪的,警察过去的镜头里刀是插在父亲身上,但一闪而过。章宇:甚至宋建飞怀里揣着一把刀,说你他妈的要不把我也杀了吧,然后把刀扔在地上,刀落地的声音也是被处理掉了。
《Sir电影》:反倒是宋浩、潘晓霜之间的爱情戏被讨论得更多,似乎它更像 “邦尼与克莱德”亡命鸳鸯的爱情故事,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
章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原剧本里,我们都认为爱情的部分还蛮功能化的,都朝着一个更深刻,内核的主题去努力。但实际出来的效果是,爱情戏成了华彩,我和宋佳在留白处有了很多的发挥。比如两个人的洗澡戏,是我们临时商量加的,因为当晚李唐又要出现,这里需要有一个被破坏的“平静”,才能让观众不至于也被剧情往下拽得太狠。还有很多观众喜欢的酸奶求婚戏,最初我更想拍的另一种处理,就是没有任何多的话,多的动作,把酸奶递过去,说不然结婚吧,得到回复后,酷酷地指指外面的车,我在那儿等你。但是,最终我们选择了一个撒糖的,让观众觉得有明显浪漫感的处理。
我自己也很喜欢那些随意的动作,那些尬尬的台词。宋浩这个洞穴旁边,有生命力在作用,开出了花,开得实在也太好了,那就任由它去吧。或许也证明自己是可以演爱情戏的,不过我目前还是拒绝演电视剧。《Sir电影》: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不确定、割裂、跳跃的东西会不会也成为《风平浪静》很吸引人的特点。
章宇:对,很多人都会带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去看这部电影,去试图理解宋浩、潘晓霜的选择。比如说在片尾,宋浩突然发疯了,对李唐施暴,那这场戏之前是没有任何明显的铺垫的。但是很难理解吗?我觉得不会,成年人的崩溃都是无声无息,从内到外的,等你看到崩溃的那一瞬间的时候,它已经生长了很久很久,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结果。我甚至觉得,崩溃就是现代生活的日常。
“
这条街上最不好惹的仔
”
《Sir电影》:演完《药神》的黄毛之后,记得你在微博上流露出不厌其烦的情绪,被各种声音围绕,甚至远方表妹都要来加微信,如果宋浩一角也是如此,你还能坦然接受吗?特别是明显女性观众更多了。
章宇:我高兴吗?当然会高兴,我也喜欢宋浩这个人。当然了,咱们有本能的,都是被基因驱使的,安全距离内的招蜂引蝶,谁不会开心,会拒绝呢?上一次,我的确是焦虑的,身边世界都变了,全是声音,全是人,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还包括各种资源也好,比如说人家给你抛来的橄榄枝,各个公司,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大哥、大姐。曾经你默默无闻那么多年,其实已经把自己伺候得还挺舒服的,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节奏,那节奏完全被打乱了,那个时候,其实我是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现在好一些了,有经验了,我把微博给卸载了,屏蔽了很多声音。
《Sir电影》:不觉得遗憾吗,你的微博还挺好看的,像是一个很后现代主义的诗集。章宇:晓章是我的笔名,以前写剧本什么都落的是它,是我另外一个出口,也不指望它养活自己。但是后来互联网变成一个很没有幽默感的地方,就不想再玩了。演员也成了一个很高危的职业,经不起推敲,经不起放大,有时候随口而出,并无所指的话就会被上纲上线。
我以前是觉得表达欲没有那么神圣或者严肃,就跟排泄一样,想说就说了,人不能不排泄对吧。我曾经比喻微博就像痰盂一样,就是一口浓痰往哪儿一吐,越自然越本能,就是对的,人是放松的。
当然,我也有虚荣心,不,应该是“实荣心”,我想半天,咬文嚼字,删删改改的一首小诗发出去,当然是希望有人看得懂,会心一笑,能get它的笑点。
很实在,谁不爱被认同,谁不爱荣誉,这还不实际吗?
就像我爱钱、爱抽烟喝酒,一点都不虚,其实很多人已经虚实不分了,被假象所诱惑,去追逐。
《Sir电影》:你在微博上的形象很雅痞,其实挺精英的,但在宋浩之前,黄毛、胡广生(《无名之辈》)都是底层小人物,我看不少评论说你擅长这类角色,因为长得也不是标准帅哥,从贵州小地方来北漂,所以你找对自己的戏路,你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吗?
章宇:我不太在意这些声音,在《无名之辈》之前也没人觉得我可以演喜剧,等扔出去之后,大家笑了,误解就被破除了,这次不也证明还能演爱情戏吗?只要你在创作,在表达,就一定存在各种“解”,包括误解。你要说之前的作品,哪个比较接近真实的我,应该是《大象席地而坐》,就是在小地方不太好惹的年轻人,在老家,走在大街上我就会很被人待见,走到各个学校门口,就会有人找我来主持一下场面,不用动手,就在那站着。这些青春期间的经历当然是会带到角色里的,有一句特别土的话怎么说的,岁月不是童话,经历才是人生。很傻逼对吧,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生活中有很多道理因为太日常了,是被人拿去消费的,听着都跟耳旁风一样,但其实里面有大智慧,就像眼睫毛一样,一直都在,但你一直看不到它。
△ 《大象席地而坐》《Sir电影》:用一个很通俗的词吧,你的原生家庭什么样的?它是你成长的隐痛吗?
章宇:它还不是,但是我觉得随着父母年龄的增长,身体的衰老,它一定会成为你生命中有些情感痛楚的来源,这是生命的必然。在它发生之前,我还没有过所谓原生家庭的问题,独生子女,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工薪职工,我初中就去重庆念书,就住校,远离了父母,高中的时候就住校,还跟家里断绝关系。(为什么?)老惹事啊,但也断绝不了,因为派出所得打电话给家长,法律上还是你的监护人。相对来说,我跟我妈关系会紧张一些,我是严母慈父。我跟她长得很像,也最水火不容,她性格急,恪守传统观念,打我打得特别狠,花式打,但奇怪的是如果我想家里人,第一个,最牵挂的还是她,就是我在外面不管怎么胡闹,就希望不要被她知道。我记得在读大学的时候,因为晚归次数太多,被班主任送到系里,一个电话就找到我妈,我妈急得,还以为我犯了很大的事,比如吸毒什么的,把我给气得,差一点就要冲进宿舍去揍班主任,被同学给拉住了。后来的和解,也是因为大了,进了话剧团,每次演出我都会请父母来看,他们也就知道我有一份工作,就放心了。不过,我现在回贵州,有时候喝酒喝到半夜才回家,我妈还是很无语的。
《Sir电影》:所以你是告别了特别挥霍,很风光的小镇生活,从贵州话剧团出来,选择来北漂,你后悔吗?
章宇: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选择,但也没有后悔过经历那种生活,年轻的时候你不挥霍还能干吗,那些灯火、烟酒、兄弟还有女孩,也都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带着他们的痕迹离开,重新开始的。很多文章说我北漂,写得很苦,跟艺术人生一样,我也很纳闷,其实我一再说,一点都不觉得苦,不就是钱少了点,其他精神上的压抑还有苦闷,实际上是没多少的,我对照过关于抑郁症的症状,然后判断自己从来没有过,就是当症状出来的时候,实际上你是没有欲望的,没有食欲,没有性欲,你感觉不到快乐,吃饭不过例行公事,并不是真的感觉到饿了,想吃。我没有,在健翔桥的出租屋,只有一个破电视机,自配的300元CD机,还有一个床垫,没了,8年没装空调,也没有觉得活不下去,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行,适应不下去,也一直都有戏在拍,还做幕后工作,比如副导演。
《Sir电影》:因为黄毛火了之后,很多人突然对你发生了兴趣,有人甩给我一个豆瓣截图,说你在这个片子里还露了屁股,特别逗,你应该知道这部片子吧?
章宇:《巧巧》,按照香港的评级是三级片,完全是法国投资,5万欧元。我自己一点都不后悔这次演出,挺喜欢这个剧本的,在柏林首映以后,我看到内地有一些媒体写的文章,把这个片子骂了一通。片子有片子本身的瑕疵,但实际上也动摇不了我的选择,首先大家看不到导演剪辑版,柏林那版是法国人剪辑的,把留白的地方全剪掉了,变成一个事儿赶事儿的乡村爱情片。里面是有一些性爱戏,我不敢给我妈妈看(笑),但那有什么呢,身体是演员最直接的表演工具,是最方便能够扔出去的,我没有什么太多的忌讳,表演是很专业的事情。
一个不能坦然面对生殖器的创作环境,是不正常的。
“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
《Sir电影》:你提到了《大象》的角色,关于导演胡波的文章一直都是你微博的置顶,似乎你的创作、生命跟这个年轻人是发生了很深刻的连接,可以这样说吧?
章宇:我是话剧演员出身,还是想回到舞台的,在计划中的就是胡波写的舞台剧《抵达》,这是他最后的遗作,如果你看过这个剧本,你就能感受到创作者经历什么样的生命感受,是复杂的,也是独特的。胡波对我的影响很大,首先他的事震碎了很多泡沫的东西,就是很多我们觉得有问题,但习以为常的东西,他的去世把遮羞布给撕掉了。但与此同时,他也让我真的相信了,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可以活得那么极致、纯粹,为艺术而生,为艺术而死。我们很多人一定听说过,有这样的故事或者人,或许古人有,现代人呢,不确定。在他之前,我老听过没见过。但胡波让我见到了,也相信了。
跟他相比,我觉得自己特别惭愧,我比不上他,做不了他,比他脏多了。
我敬佩他的坚持,因为做不到他的纯粹而羡慕。
《Sir电影》:你的生死观是什么样的?
章宇:我就觉得不能老死,因为衰老而死,目前我接受不了。我跟谁也没有说过,胡波去世的那根绳子我留下来了,曾经还想过,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想通了,想透了,就做一个行为艺术的作品,用同一根绳子,那个作品就叫“一根绳子的蚂蚱”吧,但是后来我彻底推翻了它,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不配这根绳子,后来就烧掉,祭了。胡波,是永远会让我自己觉得羞愧的,纯粹的存在。
《Sir电影》:你感受过那种心理上“来自深渊的召唤”吗,那种对于存在的焦虑?
章宇:有,就在今年上半年,突然生活断崖式地被切断了。以前我觉得人是可以是孤岛的,当你突然真的成为孤岛的时候,悖论产生了,尽管你被四堵墙隔绝着,但你的基底是跟每个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是无法分割的,人是不可能真正成为孤岛的,我每天会为新闻里的数字而焦虑。
《Sir电影》:靠什么走出来的?
章宇:后来我看了150多部电影,全都是以前一直该看就拖着没看的那些片子,它们成了我的避难所。(你会像五条人那样说出来,做一个片单吗?)也不会,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
酒是最忠实的朋友
饲养的爱情很愚蠢
”
《Sir电影》:你还爱喝酒吗?
章宇:爱,酒是最他妈忠实的朋友。它从不对你撒谎,你把自己交给它,在里面就可以很简单地做小学的加减法,而生活总要你去做乘除法。
《Sir电影》:听说你经常喝酒喝大了,就断片儿,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做过什么,是事实吗?
章宇:确实是事实,但是我后来又觉得这样也不好。你出去大家都给你准备酒,有时候你还不想喝。(但你真心热爱它啊!)真的热爱。现在收敛很多了,以前是闹得不行,因为好多话你只能酒后才能说,有其实就是发泄,全倒出来,酒灌进去,把里边那些东西顶出来。
《Sir电影》:你还被偷拍过一次。
章宇:我觉得那天其实我是受害者,图片出来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事发之后一个月了,当时我正在拍耿军的《东北虎》。我助理在那乐,导演帐篷里边就乐成一片了。我觉得也没啥,自己微博上都老调侃,我说做不了双性恋是我这辈子的遗憾,真的是一语成谶。亲嘴没什么啊,我亲过很多人,饶晓志(《无名之辈》导演)亲过,耿军也亲过。我唯一别扭的是,文字里说我踮起了脚,我他妈的什么时候踮脚了。
还有一件事我很生气,就是看到有人骂我喝多了在大街上随地大小便——对,以前喝多了,有小便过,但我什么时候随地大便过。
《Sir电影》:尽管演员算是一个比较追求个性的职业,但现在似乎有一种大的环境,希望演员呈现出和谐、美满、完整、稳定的家庭生活,似乎对自己的事业也有帮助,夫妻还有孩子可以一起多接代言,上上综艺,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章宇:不想,我其实很恐惧婚姻生活,我连固定的亲密关系都恐惧。在我看来,不是彼此占有、彼此依附,是两个完整的个体之间的互相吸引,无论是性还是性格。但现实中,很多恋爱关系就是不完整个体之间的拼凑。占有欲是痛苦的根源,因为都会说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在日常的表述里边都会有这样的。(你觉得自己能摆脱这种模式吗?)我做到了很多年。(怎么做到的?)
诚实。
首先不要骗炮,你上来就要说清楚,我们的关系是纯粹的吸引,喜欢。不是为了同居或者结婚的关系。咱俩彼此吸引,否则就是饲养关系。
我不是丁克主义者,很喜欢小孩,但害怕的是,能预感,如果有一个女儿,她会改变我生活的轨迹,我没有做好准备去承担责任,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
“
后记
”
判断一个人与时代的距离,以及他不动声色、微妙的立场与态度。
有一个很简单粗暴但是能见微知著的办法。
追问TA对热搜的感知度。
这样的来回很琐碎,会像玻璃渣一样破坏相对完整、个性化的表达。
但是Sir还是希望能够展出一些答案。
后续有几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你看过没有?
章宇没看过《三十而已》,没看过《隐秘的角落》,他对网剧呈现出来的电影质感持保守、谨慎的态度,但是表示演员很不错,有机会想找来看看,学习。
他也不倾向于接类似的网剧、IP剧,因为目前似乎没有电视剧组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磨戏。
“这么短的时间,逼不出来我好的状态,我做不到。”
他也不看《乘风破浪的姐姐》。
看《奇葩说》,因为“很下饭”,觉得上面的人吵架,说的话很有趣。
看《乐队的夏天》第二季,点名喜欢重塑雕像的权利、超级斩。
他也数次拒绝了以演员为主题的综艺邀约,他不想。
不是不敢,“要知道我是一个话剧演员”,言下之意你们都懂,就是这么刚
。
问他是否羡慕像五条人那样接广告代言,他觉得他们很聪明,熟悉大众对自己的定位、期待。
但是——
他做不到,不是不爱钱,只是觉得他会“辜负”大众的期待,还是想体面地赚钱。
现在已经比过去好太多了,可以没有压力,请采访的《Sir电影》在立冬前两天的晚上喝茶、摆上水果盘,随便聊。
他再也不会发微博了,以前发的因为“半年所见”的设置,成为只对自己开放的秘密基地,包括置顶的关于胡波的文字。
但是他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些些异样的、来自互联网环境挤压出来的紧张、敏感。
他讲了一个小插曲。在某图片社交平台上,他分享了一张从监视器里拍来的照片,剧情是扮演父亲的他,给三岁的儿子洗澡。
听起来很温馨对吧,没什么问题对吧,他觉得当时的光线、环境是他现实生活中的生命不曾经历过的。
朋友还是提醒他删掉。
因为你是演员,是公众人物。“如果这张剧组花絮照被放在微博上,肯定会引起很多负面的,不必要的争议。”
章宇删了。
所以,一个演员在角色之外,到底能不能这样生活:
做到像将军一样喝酒(五条人的歌名),像儿子一样在老母亲面前调皮,像行为艺术家一样构思着独特的死亡的方式,像哥们一样动手动脚表达热情,像惧怕关系的男人一样选择独身但不落寞……
如果能,却要谨慎地表达,唯恐被聚焦。
那不如自己跟自己说,不能吧。
谈论“内卷”话题再次刷屏的人类学家项飙(Sir之前,推荐《十三邀》时花了不少笔墨说过他)在一本访谈录《把自己作为方法》里有这么一句话:
没有选择的道德是不道德的,强加的道德最不道德。
回到章宇身上。
他后面还有一系列值得期待的作品,比如田壮壮的《鸟鸣嘤嘤》、耿军的《东北虎》等等,或许还有更多惊喜去打破预期,不止于爱情。
再回到电影《风平浪静》,整个故事就是充满了对“道德”的反思与诘问。
父为子纲,一定是对的吗?
“投桃报李”的利益交换,就是成人世界的运行法则?
甚至,存在即合理,不存在就没发生过?
无人知晓的罪恶就是没有,对吗?
……
当创作者和创作,被单一的道德标准去评价、去审判,就意味着我们将失去更多接近真实生活的可能性。
体面的明星、风平浪静的环境,将都成为虚妄而危险的海平面。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原标题:《我很少夸一个男人性感,但他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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