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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谣言传播,用知识形成“群体免疫”
原创 袁建胜 复旦商业知识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更像是一场 “生命科学启蒙运动”,从知识、技术和思维三个层次拓展着人类认知的边界。作为一位从事生命科学领域研究近20年的哥本哈根大学博士,他在顶级科学期刊发表过数十篇科研论文,掌管着一家新锐上市企业,多年来从事科普工作。担任深圳华大基因股份有限公司CEO的尹烨,其所在的“家族群”仍然逃脱不了被各色谣言“攻陷”的命运。
“我的家乡在四线城市,亲友也算是当地收入中上阶层,家族群仍然成了各种谣言和段子的集合地。”尹烨对《管理视野》说:“自从疫情发生,我的微信公众号差不多一天一篇辟谣文,工作仍然难做,‘造谣者’大都是‘专业’的,我辟谣是‘业余’的。”(尹烨访谈实录请打开传送门阅读)
汹涌澎湃的信息传播中,给分辨真假不明的流言,注入真相和科学,是科普的重要一环,但尹烨想要做的还不止如此。对他来说,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更像是一场“生命科学启蒙运动”,从知识、技术和思维三个层次拓展着人类认知的边界。
知识的“群体免疫”
面对未知的病毒,焦虑和恐慌总是难以避免,如何守住底线不崩溃,是对公民科学素养和科学思维即时反应的双重考验,这两道防线分别指向知识边界和科学屏障:一方面是地域和年龄的延伸;另一方面是认知圈层突破的可能性。
在尹烨看来,城市从大到小、年龄从小到大,是公民科学素养的两个清晰函数,从北上广深向下延伸,更多的聚集在大城市中、乐于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显然更具备基础科学思维,也更有分辨真假信息的能力,他们是科普工作多年来积累起的底层算法。
疫情之前尹烨就发现,给中小学生上课,成了越来越有挑战性的工作,他们知识积累的程度和维度,总会让他意外,这是知识在持续教育中自然积累、不断加速的过程。
疫情也带来了一次知识的“暴发”,辟谣大军像是前赴后继的疫苗和抗体,向谣言“病毒”发起一轮轮的攻击,给受负面情绪感染的、过热的社会生命体不断降温,使之重归平衡。这支队伍里不仅有“游侠”尹烨,更有包括官方媒体在内的各大平台。
“文字、音频、视频各种类型的内容都有,非常的丰富。”曾经历过非典疫情的尹烨很感慨,当时可没有这么好的移动互联网基础设施,让真假、对错、正反的信息和观点,在快速传播中激烈对决,高强度激发着高手们的技艺和斗志。高手们喜欢竞争,科学更是如此,正如科学论文在发表前,必然要在“同行评议”中接受业内专家的无情挑战才能脱颖而出,竞争性也是科普推动“知识爆炸”的重要因素,优质内容和知识胜出的过程,也必然伴随着科学思维和认知圈层的不断突破。
“科学家是不应该怕质疑的,科学也没有权威,它的本质就是质疑。科普的目的不是让人们崇拜权威,简单地接受Yes or No。如果人们意识到在什么条件下Yes,什么条件下No,那么就有了科学思维和思辨精神,不容易被谣言左右。”尹烨说。
知识之用,存乎其心,更不必说专业造谣者的居心叵测。尹烨对科普的认知更深一层,正如人类得学会和病毒共存,也得掌握与各类虚假信息的博弈能力,让每个人都具有“抗体”可能是一种奢求,但筑起科学屏障,实现知识“群体免疫”是应该努力的方向。
“大致说来,20%的人本身就具有科学思维和思辨能力,可以理性和冷静地识别谣言;还有20%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会造谣、传谣,怎么解释也不相信;60%的‘中间派’才是我们要争取的关键群体,有正确科学素养的人越多,谣言起时很快被认知屏障‘隔离’,就不会产生大的舆情,这非常关键。”尹烨说。
技术的本质
武汉封城之后的大年初一,华大基因创始人汪建率队驰援武汉,建立新冠病毒检测实验室,开始广泛应用核酸检测。3月27日,公司公告披露旗下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试剂盒获得美国FDA的紧急使用授权,覆盖中美欧三大区域的临床应用。
到今年4月,华大基因一家企业的试剂盒仅出口就超过一千万份,发往80多个国家和地区,从非典时期发展起来的检测技术,17年后快速推广开来。用尹烨的话讲,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超大规模地使用分子生物学技术,去识别和追踪一种未知病毒。
谣言止于智者,病毒也拓展着技术的边界。1590年,荷兰的眼镜商詹森父子制造出第一台显微镜;后来者列文虎克用天赋和巧手毕生磨制出400多个透镜,这位微生物学的开拓者,第一次看到活着的微生物。
“如果没有科学技术的进步,我们便无从识别病毒,只认为它是瘴气。”尹烨说。技术的本质是人类认知和改造世界的工具,病毒的威胁越大,技术同时快速迭代、进化,突破自身的边界来应对。技术的优劣,通常由科学共同体内部判定,在进入公众视野之时,便会有意外的挑战。本次疫情之中,对科研和技术的演进也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有害的传播导向,要么一味追捧“惊人的发现“,要么轻率质疑和否定它们“目的”和意义。
一直以来致力于生命科学领域科学知识普及的尹烨,在关于转基因的争论中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这一次他又找到了确实的依据,陈薇院士团队研发的新冠病毒疫苗,率先进入临床试验,也相当于在微生物层面应用了基因改造技术。
“我们不能一方面享受技术的福祉,另一方面又因为偏见把它妖魔化,确实有人也在用新技术作恶,核能可以造原子弹,也可以发电,这是人的问题,不能以此为根据否定技术的本质和意义。”尹烨说。
被更广泛的群体正确理解和接纳,既是技术演进的应然,也是约束技术研发和使用者不作恶的另一种“屏障”,在尹烨看来,在生命科学领域,我们可能正在进入一个漫长的、厚积薄发的空窗期。
他很喜欢《流浪地球》这部电影,认为这部伟大作品的爆红,是科普的一次重要胜利,他也愿意将目光投向更为深远和广泛的科学背景之中,去发现不同的意义。20世纪之初,爱因斯坦发表了四篇论文,20世纪40年代原子弹爆炸,60年代开始的阿波罗登月,再到后面的集成电路的发展。在物理学最酷的世纪里,有这样一部科幻小说产生,如今拍成电影,让更多的人认识物理、爱上太空,对科学技术充满好奇心。
尹烨说:“生命科学像是100年前的物理学,我们的任务是让它成为‘酷科学’的新代表,这也是新冠肺炎疫情客观上带来的一个重要契机。”
再次与世界相识
人们喜欢将此次疫情看作一面镜子,烛照人们的反应、社会的弹性和人性深处的灰暗和光华。在尹烨的眼里,这面镜子也映射着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以及再次突破自身认知的边界,与世界相识的另一种可能。
尹烨反复述说着“全局”这个词,从生命科学的角度,人类不过是这个星球上的物种之一,我们也在新冠病毒的启示下,不断调整着在世界和自然界中的坐标。
只以细菌和病毒为例,它们是细微之处的“强权”,遍布自然界的每个角落,至少在地球上存在了35亿年,人类的历史不过百万年计,每个人体里的噬菌体就有100万亿个,人类DNA片段中有8%来自病毒。
根据《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发表的一篇文章测算,病毒的总重量是人类总重量的3.3倍。人类作为世界之王,实际地位并不如我们自以为是的“稳固”,只占地球生物总重量的万分之一。
尹烨将疫情看作一场物种之间的“谈判”,既不是史无前例,也未必是后无来者。新冠病毒通过DNA与人类沟通和“谈判”,谈判破裂了,人类被感染,有的人生病、死亡,活着的人获得抗体和免疫力,成为病毒可能的宿主,重新回到生态意义上的平衡。从这个角度看,新冠病毒尽管是新的,却并不特殊,人类历史中,类似的“谈判”已有多次,面对鼠疫、天花、霍乱……人类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更为残酷的是,我们无法确定下一种被人类认知的病毒是什么,但它注定会再次到来。不过,人类此次面对新冠病毒时,也发生着新的变化,不断突破知识、技术和认知的边界,在“谈判桌”前越来越主动。
医护人员在前方与病毒缠斗,为更多的生命争取时间;科学家和技术研发人员快速搜寻它们的踪迹,翻译和解读病毒的DNA语言,昼夜兼程地研发疫苗,找到制服它们的办法;普通人也积极响应社会管理者的紧密组织和动员。
尹烨说,很多人在引用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的评价:“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推己及人,用在人类群体同样适用,病毒固然可怕,但我们也并非毫无办法。
原标题:《面对谣言传播,用知识形成“群体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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