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一顿温馨晚餐后死去”，新西兰绝症者的安乐死合法化遗愿即将实现

作者 | 姚家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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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高兴，新西兰的绝症病人将获得一项发言权：关于终结自己的生命。”

这是维克斯（Matt Vickers）接受BBC采访时说的一句话，他的妻子曾是积极推动新西兰安乐死合法化的绝症病人，不过直至她去世，安乐死合法化仍未得到通过。妻子亡故后，维克斯参与推动安乐死合法化的活动，10月30日，他得到了一个期盼多年的结果。

维克斯和他的妻子。图片来源：网站NZME

新西兰当地时间的10月30日下午2点，该国选举委员会公布了全民公投的初步结果，有65.2％的选民支持安乐死合法化，有33.8％的选民则投了反对票。这一投票结果仍属于初步结果，还未统计包括海外选民在内的约48万张特别选票，它们的统计结果要到下周五才能公布。不过，据路透社报道，选举委员会表示，当前投票结果已能确定安乐死合法化获得通过。

这一投票结果并不意外，在新西兰最近几年的民意调查中，安乐死合法化的支持者比例一直处于60%至70%之间。在政坛上，安乐死合法化也获得了普遍支持，包括现任总理阿德恩、反对党领袖柯林斯（Judith Collins）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安乐死合法化公投的初期投票结果。图片截图自新西兰选举委员会官网

在新西兰，一直都有积极推动安乐死合法化的重症患者，维克斯的妻子萨斯（Lecretia Seales）便是其中之一。

萨斯生前是一名律师，她在2011年时确诊脑癌，在治疗无效的情况下，她希望能以自己选择的方式终结生命，但辅助自杀是一项严重的罪名，医生的帮助将被视为犯罪。“我希望在家里死去，在一顿温馨的晚餐之后，我的家人和猫都能陪伴在身边......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死去之前，我要遭受的那些事情。”萨斯在接受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采访时说道。

2015年，萨斯就安乐死合法性向高等法院提出两项审查申请，一项是依据《犯罪法》，医生为她提供安乐死是否会被认定为犯罪，另一项是如果《犯罪法》不允许其安乐死，那么它将与《新西兰权利法案》中规定的权利有冲突。当时法院裁决认为，如果医生协助她实施安乐死，那么医生的行为将属违法，同时法条之间也不存在冲突，在这项裁决送达的隔天，时年42岁萨斯便离世了。

2015年维克斯在TED上讲述妻子的故事和解释安乐死的理念。图片截图自TED视频

萨斯的丈夫维克斯继承了她的遗志，他到过瑞士、荷兰、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了解它们关于安乐死的法律规定，五年来他也一直通过演讲、出书等方式，倡议安乐死合法化。今年6月，维克斯在一封公开信中写道：“你（萨斯）向人们展示了，能让绝症病人在生命最后的阶段，免于遭受不必要的痛苦，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允许他们选择终结生命的方式，是一项善举。”

现年60岁的阿姆斯特朗（Stuart Armstrong）同样是一名期待着安乐死合法化的绝症病人，他在五年前确诊了晚期前列腺癌。据VICE在今年9月的报道，他一直在公开讲述自己的经历和理念，并打算用余下生命的全部时间，来推动安乐死合法化。

2016年阿姆斯特朗就安乐死合法化向议会请愿。图片来源：RNZ网站

“如果你不喜欢（安乐死），不要去做就好了，没什么不良影响。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法案而无辜死去，但有很多人能因为它而免受痛苦。”阿姆斯特朗做好了自己的死亡安排——在海滩上，与家人和朋友进行一场篝火晚会之后死去，但如果安乐死合法化的公投没有通过，他则会用枪自杀。

根据目前公布的投票结果，新西兰的《生命终结选择法案》（the End of Life Choice Act）将于2021年11月正式生效。这项明确安乐死合法化细则的法案，在去年11月时，已由新西兰议会以69比51的票数通过。这一法案自2017年进入议会，已经过八次议会讨论，收集到的公众意见书更多达39000份。基于法案的争议性，去年新西兰议会决定，法案需要得到公投支持才能生效，这也是本次安乐死公投出现的背景。

据BBC报道，依照《生命终结选择法案》，安乐死申请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患有严重的不治之症且诊断预期生命不足六个月、身体机能显著下降、有能力就安乐死决定作出明确判断。在流程上，申请安乐死的患者需要先向医生提出请求，请求的审核由患者主治医生和一名独立医生进行，如果其中一名医生无法确定患者是否有能力作出决定，则会引入精神科医生评估。审核通过后，患者可选择安乐死服药的方式和时间。

同时，申请人在身份上要求是年满18周岁的新西兰公民或永居居民，法律更明确指出，不能仅以高龄、精神疾病和残障作为申请安乐死的理由。

新西兰公投选票。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综合《卫报》及BBC的报道，现时全球范围内，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分别有荷兰、卢森堡、哥伦比亚、加拿大和比利时，美国部分州的法律也许可安乐死，瑞士则允许辅助自杀。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安乐死和辅助自杀有相近的目的——让遭受病痛折磨的人能无痛苦地提早终结生命，但两者的定义并不相同，它的差异在于“谁执行了终结生命的举动”，安乐死指的是许可一个人去终结另一个人的生命，而在辅助自杀的概念中，终结生命的举动仍需由本人执行。

安乐死合法化和许可辅助自杀，都是大方向层面的事情，具体到安乐死申请者的年龄限制、病情状况等，各国规定则有所差异，例如哥伦比亚规定的最低申请年龄是6岁，加拿大则是18岁；比利时在病情状况方面会把精神痛苦也纳入其中。

在新西兰，对安乐死合法化的反对主要来自宗教人士，反对观点认为法案会减损“生命的神圣”，并且给予了医生超越职责的权力，更可能危及老人和残障者的权利。新西兰的神学学者凯恩斯曼（John Kleinsman）表示，安乐死的选择将会增加医护人员和神职人员的压力，也会加重患者和家属的负担。

此外，部分医护人员也不认同安乐死合法化。

在2019年6月，有1061名新西兰医生签署了公开信，表示不愿意为安乐死提供协助，并认为即便安乐死合法，它也是不道德的，协助病人死亡更是有违医生专业的。2018年3月，当地杂志《新西兰医生》向1540名医生订户发送了一则调查问卷，了解他们对安乐死合法化的态度。该问卷得到了545名医生的回复，结果显示，不论基于哪种状况下的安乐死请求，反对者均在50%以上，至于面对绝症病人的安乐死请求，有37％的医生选择支持；在执行的问题上，有24%的医生愿意开处方让病人自行终结生命，仅有15%的医生愿意以注射药物的方式让病人安乐死。资料显示，当前新西兰的注册医生人数约为17000人。

新西兰行动党领袖西摩（David Seymour）是《生命终结选择法案》的推动者，他认为投票结果展示出，新西兰拥有一个友善，富有同情心，且人性化的社会。

参考资料：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4728717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oct/30/new-zealand-votes-to-legalise-euthanasia-but-against-legalising-cannabis-in-referendum

https://elections.nz/media-and-news/2020/preliminary-referendum-results-released/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newzealand-election-idUSKBN27F06F

https://www.vice.com/en/article/v7g8xa/assisted-dying-euthanasia-referendum-new-zealand

https://apnews.com/article/referendums-marijuana-elections-euthanasia-new-zealand-0023a13c7bcfdd431c353adbf284e28b

https://www.horizonpoll.co.nz/page/506/how-many-doctors-would-help-people-to-die

原标题：《“我想在一顿温馨晚餐后死去”，新西兰绝症者的安乐死合法化遗愿即将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