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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城：被诅咒的土地

2020-10-28 13:4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公元前146年，罗马军在围攻北非迦太基城三年后，最终突破城墙一角，攻入城内。

迦太基十万市民有一半被杀掉了，剩下的五万人逃到比尔萨山丘的城寨里，被困在那里。罗马军紧追不舍，指挥迦太基军队的哈斯德鲁巴率领五万迦太基人向罗马军投降。这五万人几乎全为老人、小孩和妇女。小西庇阿不是将他们处死，就是让他们当奴隶。

战斗——不，应该说是屠杀——结束了，但是，毁灭迦太基的大火，夹杂着令人恐惧的声音持续燃烧着。大火持续了十七天，烧完之后灰烬深达一米。

即使这样，罗马元老院仍然不放心。罗马元老院派了十位议员到迦太基，为了免去后顾之忧，和小西庇阿商议今后如何处置阿非利加。十位议员命令小西庇阿“不可使迦太基留下一草一木”，指示他必须完全破坏、完全歼灭迦太基。他们用锄头挖开堆积在地面上的灰烬，然后在地上撒下盐巴，这是为了不让迦太基再次复活，不让农作物在此地生长而举行的诅咒仪式。

仪式结束后，元老院的议员宣布说：“不准任何人住在这块土地上……如果有人住在这里，他们必受诅咒。”又宣告说：“亲迦太基的都市，全都要被破坏无遗。”他们准备斩断所有的祸根。

罗马为什么如此惧怕迦太基？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么不留余地？

可能有以下几点原因：

迦太基：让罗马胆寒的最强敌手

发生在迦太基和罗马之间的三次战争，史称“布匿战争”。虽然三次布匿战争的结果，都是罗马人取得了胜利，但在长达一百余年的争斗中，迦太基曾予罗马以重击，甚至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天才统帅汉尼拔差点攻陷罗马城。

第一次布匿战争后期，罗马取得埃克诺姆斯海战胜利之后，守备队的总指挥官、执政官马尔库斯·阿蒂利乌斯·雷古鲁斯急功近利，没有等到第二年春天罗马的主力部队到达便贸然发起进攻。

他们没有想到迦太基花了一大笔金钱，聘请希腊优秀的军事家赞提帕斯当参谋，并且雇了他麾下的斯巴达佣兵队助阵。

结果非常惨。根据波利比乌斯的记载，罗马军突破迦太基的包围而逃生的只有两千人，雷古鲁斯的部下有五百人被俘虏，一万两千人统统战死沙场。罗马元老院得知战败，马上派船舰三百五十艘前往迦太基救援。这支舰队好不容易将罗马残存的部队载上船，回程航行到西西里海岸附近时却遇上暴风雨，导致两百五十艘船沉没。

西西里岛的战局还没有了结，急躁的罗马执政官阿皮乌斯·克劳狄乌斯·普尔凯尔又想一举歼灭迦太基舰队，于是率领由一百多艘船组成的新编舰队，悄悄地驶向迦太基在西西里岛西北岸的据点德雷帕纳港，准备偷袭港内的迦太基船舰。

迦太基早已侦察得知这个情报，迦太基的司令官阿德赫巴尔不慌不忙地将舰队调到外海，等待敌人入瓮。接着海面起了波涛，这一次又是迦太基占了上风。罗马舰队连使用“乌鸦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举击溃，执政官阿皮乌斯·克劳狄乌斯·普尔凯尔竭力突围，得免一死。根据波利比乌斯的记载，罗马只幸存三十艘船，其他的九十三艘船和士兵都成为迦太基的战利品。

公元前216年，天才统帅汉尼拔率迦太基军队在坎尼大胜罗马军，差点灭掉罗马，是军事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经典例子。当时汉尼拔为了确保兵粮供应充足，能自由进出坎尼，便占领了罗马的物资贮藏地卡诺萨平原。

罗马负责指挥的，是由元老院选出的鲁西乌斯·埃米利乌斯·保卢斯将军和由平民议会推选的盖约·特伦提乌斯·瓦罗执政官。两位司令官领兵八万，汉尼拔领兵五万，从兵员总数上来看，汉尼拔军明显处于劣势。

两军阵形可以说都是一样的，步兵在中央，骑兵在两翼。罗马传统上把主力放在中央的步兵团里，组成强大的阵容，而汉尼拔则把重点放在两翼的骑兵上。双方的步兵是五万对八万，迦太基的比罗马的少很多，但是双方的骑兵是一万对六千，迦太基占优势，而且这些骑兵都是努米底亚的精锐部队。

罗马仗着人多势众，准备靠步兵团取胜。汉尼拔于是让自己人数处于劣势的军队排成新月形，阵形中央突出，在前方等待罗马主力部队以此为目标攻打过来。当罗马的主力部队试着突破迦太基的中央部队时，迦太基两翼的勇猛骑兵乘机夹上来，击散对方的骑兵，包围对方的主力部队。据说最终罗马战死人数将近七万，司令官保卢斯也丢掉了性命。

如果汉尼拔乘胜追击进攻罗马，也许迦太基会改写历史。

让罗马害怕的经济复活能力

第二次布匿战争，迦太基最终败于罗马。罗马强迫迦太基接受了苛刻的条约：迦太基完全解除武装，自卫队不得赴海外作战；迦太基须向罗马支付一万他连得当赔偿金，罗马准许迦太基在五十年之内付清；挑选十四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子一百名，送到罗马作为人质。

但战败国迦太基经过一番国内改革，更专注于经济发展之后，又奇迹般崛起了。公元前187年，迦太基向罗马元老院照会，提出可以把五十年期限的赔偿金全部付清。这让罗马大吃一惊。罗马人认为五十年也还不完的巨额赔偿金，迦太基竟然依靠速度惊人的经济复苏，只用十几年时间就可以全部付清。

罗马拒绝了迦太基的照会。罗马认为不能那么轻易地让迦太基完成赔偿义务，从此逍遥自在，因为直到那个时候，罗马才警觉到迦太基强大的经济复原力。罗马上层统治者惊愕之余感到坐立难安。后来罗马监察官加图为了调停迦太基与努米底亚的纷争来到迦太基，首要的目的就是想亲眼看看迦太基的实际情况。

加图看到迦太基并没有像罗马人想象的那样因遭受痛苦而处于劣势，相反，迦太基的壮年男子多，国库里堆满了各种财宝、武器和军需品，所以迦太基人生活得一点儿都不悲惨。因此，加图认为如果不赶快铲除罗马昔日的敌人，任由对罗马怀恨在心的迦太基继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发展壮大的话，罗马将会再次陷入危险的泥淖里。

根据普鲁塔克的记载，加图在元老院做了以下报告，并且警告大家说：“各位！我们必须注意迦太基了。对他们来说，战败虽然削弱了他们的国力，却除去了他们的无知。在战争中败北不但没有使这个国家力量衰退，反而使他们充分发挥从战争中获得的经验。迦太基人不断地把努米底亚人当作发生冲突的对象，其实是在向罗马人抗争。他们以前和我们订立所谓的和谈条约，实际上是为了等待再次爆发战争的好时机而搞的名堂。各位！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件事啊！”

就这样，致力于经济和通商的商业国家迦太基，成为罗马元老院最有实力的政治家加图的心病——因为加图把余生的时间全部都花在如何毁灭迦太基上。

彻底灭绝背后隐藏着最深的恐惧

对经济大国迦太基，罗马最初只要求苛刻的赔偿金，后来强迫迦太基无条件投降，最后又采取残忍的手段将迦太基灭亡。因为再怎么打击迦太基，迦太基的经济都能奇迹般地复苏，再次威胁罗马的生存。罗马怕的不是迦太基的军力，而是它的经济实力。迦太基的母国只不过是突出于地中海的一个小小的邦角而已，这么小的国家竟然独占了世界的财富。罗马再怎么靠军事扩展疆土，最后都会被迦太基的经济市场吞噬，使罗马从根本上崩溃。这种恐惧和气愤，最终决定了迦太基的命运。

罗马元老院之所以决定要把迦太基城里的所有东西都烧掉，把那里变成“受诅咒的土地”，不让任何人再利用它，是因为罗马人一直深信迦太基所占的“地点”才是威胁双方和平的因素。罗马人认为迦太基拥有地利之便，所以才那么善于做生意，不断地占领各地市场。

如果罗马为了迦太基拥有财富而生气，那么与其灭掉迦太基，倒不如采取更高明的方法去操控迦太基，令迦太基人为罗马人工作，并对迦太基人课以重税而获得利益就可以了。或者，罗马取代迦太基，占领那块土地，充分利用地利即可。

可是，罗马并没有这么做。罗马在迦太基城立了一块“禁止进入”的石碑，不准任何人利用这块土地。罗马怕的，其实是迦太基这块“受诅咒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