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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府被攻占,吉尔吉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2020-10-07 15:4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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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6日,吉尔吉斯斯坦政局突变。

反对派先后占领位于首都比什凯克的政府总部“白宫”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大楼,并释放了在押的前总统阿坦巴耶夫。

吉尔吉斯未来何去何从引发国际关注,但对于吉尔吉斯人来说,当下的局面并不陌生——早在2005年和2010年,吉尔吉斯先后爆发出两场革命,均以政府被推翻告终。

这个被称为“中亚的瑞士”的美丽国度为何如此动荡?

在中亚深度游记《失落的卫星》中,作家刘子超深入了吉尔吉斯的大城小镇,为我们梳理了吉尔吉斯的历史,记录下当地人的真实声音。让我们穿越时空,深入中亚,读懂我们这个神秘的邻国。

(下文选自《失落的卫星:深入中亚大陆的旅程》,刘子超著)

《失落的卫星》
​​​​作者:刘子超
新经典文化·文汇出版社

传说,上帝分配土地时,吉尔吉斯人正在睡觉。等他们一觉醒来,发现土地已经分完。他们请求上帝多少分给他们一些土地,于是上帝就把自己的后花园给了吉尔吉斯人。

吉尔吉斯人喜欢这个故事,因为这表明他们是上帝(或真主)的宠儿。这个故事也表明,他们对自己的家园非常满意。

他们喜欢告诉我这样的外国旅行者,吉尔吉斯是“中亚的瑞士”。这里既有阿尔卑斯般雄伟的天山,也有明净如眼泪的伊塞克湖,还有向远方延展的大草原,上面点缀着枣红色的骏马和白色的蒙古包。

不过,考古学家认定,吉尔吉斯人的传统家园并不在这里。公元9世纪以前,他们的祖先还在西伯利亚的叶尼塞河沿岸游牧。后来的几个世纪里,他们才一路漫游到位于中亚的新家园。

今日吉尔吉斯版图

当时的中亚一片混乱,不同的族群和势力彼此征战。弱小的吉尔吉斯人不得不一直生活在各路强权的阴影下。他们的焦虑与抗争构成了《玛纳斯》的主体。这部史诗比希腊的《荷马史诗》和印度的《摩诃婆罗多》都要长,有二十多万行。史诗的主人公就是吉尔吉斯的民族英雄玛纳斯。史诗中,玛纳斯和他的儿孙带领着吉尔吉斯人,不断反抗一个又一个敌人。

乾隆在位时期,吉尔吉斯人曾经臣服于清朝。当时,清朝军队歼灭了蒙古准噶尔汗国,平定了大小和卓之乱。不过到了19世纪20年代,浩罕汗国的势力开始渗入到楚河河谷和天山地区。游牧的吉尔吉斯人发现,他们被孤立于偏远的天山牧场之间。为了守护通往喀什的商路,浩罕汗国建立起一系列城堡哨所,比什凯克就是边境线上的哨所之一。

浩罕汗国是从乌兹别克人建立的昔班尼王朝中衍变出来的小国,中心位于今天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的浩罕。我去过浩罕,参观过浩罕的可汗宫。那是一个并不怎么气派的院落,有着孤立的小国君主所特有的浮夸和局限。可以想象,当时作为前哨站的比什凯克,是一个更为荒凉的地方。

中亚史学家巴托尔德称18世纪的中亚正处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堕落期”。在腐败的伊斯兰毛拉的影响下,整个地区的道德和信仰水平急转直下。此前西欧国家开辟出全新的海上贸易线路,古老的“丝绸之路”也日趋衰落,整个中亚陷入更深的隔绝与疏离,成为地图上的一个黑洞。

乌兹别克人的统治十分残暴,令吉尔吉斯人无法忍受。与此同时,为了开辟前往印度的通路,俄国在中亚的扩张逐渐加强。19世纪60年代,俄国已经牢牢控制了整个哈萨克草原。与比什凯克一山之隔的阿拉木图,成为俄国的军事堡垒。

1862年,吉尔吉斯人邀请浩罕的将军赴宴,将其杀死,随后向比什凯克的浩罕驻军发起进攻。由于缺乏现代化武器,吉尔吉斯人选择向阿拉木图的俄国人求助。在俄国重炮的轰击下,比什凯克很快陷落。俄国人顺水推舟地接管了整个楚河地区。正是在俄国和苏联的统治下,荒凉的比什凯克逐渐成为地区的行政中心,在吉尔吉斯独立后成为首都。

在莫斯科飞往比什凯克的飞机上,我意外发现比什凯克的机场代码依然写作FRU—“伏龙芝”(Frunze)的缩写。这多少道出了如今存在于这个国家内部的冲突。

伏龙芝是比什凯克在苏联时代的旧称。这位布尔什维克将领,出生在今天的比什凯克。他平定了中亚地区反对苏联统治的“巴斯玛奇运动”,让中亚与俄国的捆绑关系又维持了将近七十年。

苏联名将 伏龙芝

伏龙芝死后,斯大林将中亚地区分割为五个民族共和国。在他看来,应付五个小共和国,显然比对付一个突厥共和国容易得多。然而,这样的划分方式,也让中亚出现很多切开族群的奇怪界线。吉尔吉斯南部的奥什地区,位于费尔干纳盆地,历史上一直是乌兹别克人的聚居地,却被划入吉尔吉斯斯坦。这为日后的政治动荡和族群分歧埋下了伏笔。

在比什凯克这座城市,全球化的冲击或许还没大到成为问题的地步。这里没有遍布世界各地的国际快餐店,商场里也见不到任何耳熟能详的品牌。某种程度上,比什凯克仍然是一座苏俄城市,有着棋盘一样规划整齐的街道、高大的行道树、雕像众多的公园,以及每个俄国城市都有的芭蕾舞剧院和马戏团。走在街上,我有时会产生一种恍惚感,觉得眼前的街景似曾相识。

比什凯克街景

然而,苏联已经离去,成为历史的弃儿。独立近三十年来,苏联留下的遗产正在无可奈何地磨损、折旧,甚至渐渐沦为废墟,成为怀旧的对象。所以,阿拜是对的,也是错的。如果说吉尔吉斯人正在废墟上寻找着可以依赖的东西,那废墟也并非全球化冲击的结果。恰恰相反,全球化有意无意地放弃了这里,甚至放弃整个中亚。废墟,只是苏联离去后留下的遗迹。

比什凯克的街道两侧,原本是苏联时代的混凝土排水沟,但由于疏于管理,大都扔满了垃圾。苏联时代的供电系统也处于慢性电力不足状态。夜幕降临后,除了楚河大道,整座城市显得照明不足。坑洼不平的路面,莫名失踪的井盖,让夜间行走变得惊心动魄。在比什凯克的最初几日,我的行程几乎全都沿着楚河大道展开。不过,我知道,我必须走到更远的地方,才能发现这座城市的秘密。

(本文选自刘子超作品《失落的卫星》)

一部中国人横跨九年书写的中亚深度游记,罗新、许知远联合推荐

 

《失落的卫星》
​​​​作者:刘子超
新经典文化·文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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