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山植物园，听“文化园长”陈丹燕讲那些月季背后的故事

漫步于辰山植物园的月季岛，几步便遇上一个牌子，上面有月季的名字、一段曼妙的文字，还有一个二维码。扫码点开，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大家好，我是陈丹燕，欢迎收听ELLE007联合辰山植物园共同推出的声音地图。”

陈丹燕月季故事声音地图

10月2日，陈丹燕月季故事声音地图发布会暨长篇小说《白雪公主的简历》出版庆祝会在月季岛举行。这份地图是陈丹燕自今年夏季担任植物园“文化园长”后交出的第一份“作业”，而这本小说的第三个故事正好有关月季，更见证了她与植物园的一段神奇缘分。

10月2日，陈丹燕月季故事声音地图发布会暨长篇小说《白雪公主的简历》出版庆祝会在月季岛举行。澎湃新闻记者 丁晓文 图

珍惜眼前的绿意，珍惜所处的时代

因为疫情，陈丹燕维持了30年之久的全球旅行不得不在今年“停下脚步”。在她深陷焦虑时，植物园向她敞开了怀抱。这里空气清新，满目绿意，一草一木都在肆意生长，仿佛世界一如从前。尤其当她俯身一一翻看那些挂在枝条上的月季“名牌”，在心里默念着它们好听的名字，有些回忆也如近岸的浪潮，猝不及防，拍打而来。

为了让更多普通人重新理解植物，亲近植物，陈丹燕决定受辰山植物园执行园长胡永红之邀，担任辰山植物园里的“文化园长”。这是辰山植物园在聘请园林界“大咖”与热心市民担任“市民院长”后首次聘请“文化园长”。

陈丹燕受辰山植物园执行园长胡永红（右）之邀，担任辰山植物园里的“文化园长”。澎湃新闻记者 丁晓文 图

而做这个“文化园长”，意味着陈丹燕要在五年时间里每年都跟这里的植物学家学习某种植物，并在年底交出一份“paper”。她说：“五年后，我的五份paper或许就是五张植物园地图。像我一样没有很多植物学知识但又喜欢植物的人可以拿着这些地图去逛植物园，了解植物与文学的关系，植物与生活的关系。”

她今年的“paper”就有关月季。在那张由40则声音故事集结而成的声音地图上，陈丹燕会带领听众前往月季岛，娓娓道来那些月季背后的回忆与故事。比如，面对着月季“茶花女”，我们会跟着她“回到”1978年的华师大大夏楼301大教室，回到七七级中文系的现代文学课堂，老师在课上提到了林琴南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

“那时整个校园里都看不到一朵月季花，但同学和老师都知道茶花女戴着一朵猩红的花。那是个百废待兴，充满希望的年代，如今想来，多么庆幸自己在那样的年代接受了纯真的大学教育，我的现代文学老师是许杰和王铁仙，我的俄苏文学老师是王智量和倪蕊琴，我的古典文学老师是徐中玉和施蛰存，我的文艺理论老师是钱谷融和黄世瑜，我的语言学老师是朱川。他们是那么不一样，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吩咐我们，要珍惜我们所处的时代。”

“陈丹燕月季故事声音地图”。ELLE007是ELLE在2020年推出的全新音频产品，除了同名小程序之外，也可以喜马拉雅、Apple podcasts和QQ音乐等平台搜索收听。

有声音二维码的月季牌。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图

致敬翻译家，追问植物的哲学之思

陈丹燕一早知道许多伟大的文学经典都与月季有关，比如《茶花女》《小王子》《三个火枪手》，但走进月季岛，她才发现很多月季的名字本就洋溢着满满的文艺范——有叫“纪念普鲁斯特”的，有叫“柴可夫斯基”的，有叫“夏加尔”的，还有叫“罗尔德·达尔”的。

巧的是，罗尔德·达尔《女巫》的翻译者任溶溶、《小王子》的翻译者马振骋、《三个火枪手》的翻译者周克希都曾接受过陈丹燕的采访。在陈丹燕眼里，那些为文化传播与交流作出贡献的翻译家们，总是值得获得大家最大的敬意。

夜色中的“翻译家”。澎湃新闻记者 丁晓文 图

在活动现场，陈丹燕和胡永红决定为一个新的月季品种命名，名字就叫“翻译家”。法语文学翻译家、学者袁筱一和英语文学翻译家、出版人曹元勇共同接过这盆被命名为“翻译家”的白色月季。

“我写过一篇文章，叫《玫瑰园的梦想》。我非常感谢丹燕姐姐和胡博士在今天能够把我在二十几年前不经意讲的一句话，从梦想变成了现实。”袁筱一感慨道，“其实我也只是代表广大翻译家们来接受他们的这份敬意，我相信这份敬意很快能传达给所有的翻译家。”

法语文学翻译家、学者袁筱一（右二）和英语文学翻译家、出版人曹元勇（左一）共同接过这盆被命名为“翻译家”的白色月季。澎湃新闻记者 丁晓文 图

这次的发布会活动也有一个浪漫的名字——“来看今夏最后的玫瑰”，开场曲则用上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夏日最后的玫瑰》。胡永红打趣说：“在欧洲，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是很难得的。但在上海，这是秋日的第一朵玫瑰。所以大家可以尽情地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欣赏它们的美。”

作为执行园长，他一直希望植物园是一个学术机构和研究基地，这里的人们每看到一株植物，不仅能欣赏它的美好，更能了解它背后的历史与故事。“我们希望创造一个真正的人和自然紧密结合的空间。这也是我们请陈丹燕担任植物园文化园长的最重要的原因。”

月季“夏季的最后一朵玫瑰”。在《白雪公主的简历》中，陈丹燕特别写出了那些月季残败的美感。陈丹燕 图

月季“茶花女”陈丹燕 图

月季“朱丽叶”。陈丹燕 图

“自从做了文化园长，她已经来访月季岛多次了，对每一朵月季都格物致知。下一步我们不光探究植物的文化，还想进一步追问有关哲学的东西，比如这些花为什么这么漂亮？为什么它们都有自己的季节？”胡永红举例，就上海而言，月季最美的时光在五月，牡丹最好的时节在清明，樱花则在三月中旬开出最美的花瓣，“我希望植物园是一个让人放松心灵的地方，大家来到这里，坐下来，静下来，找回自己原本的东西。”

世界真美好，陈丹燕的梦想实现了

这一天的活动还有一个特别的内容，便是陈丹燕带着小说《白雪公主的简历》回到了辰山植物园的月季世界。

陈丹燕最新长篇小说《白雪公主的简历》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新近出版

之所以说“回到”，是因为这本书与植物园的缘分可以追溯到2017年——她为小说做着准备。为了一个中国盒子式的小说结构，为了让小说跟照片能够无限互文，她想在书里用上自己拍的照片，结果发现自己在维也纳、高威和美因茨拍的月季都不够好。那时书要进入设计了，她心心念念最好的月季照片，便来到了辰山植物园。

“那是个五月，月季园里充满生命力的月季在枝头一片欢腾，在黄昏时花下落了厚厚一层落英。在那个黄昏，我见到了一支文秀的德国月季，名叫《白雪公主》。”陈丹燕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心中正在形成文图对峙的小说有着白雪公主故事里的惨烈与幽暗，也不知道小说正向着渐入绝境的爱，青春与理想走去，不知道处于绝境的生命精华那么重要，它们原来就是《白雪公主的简历》的内容。”

在月季园中的陈丹燕。澎湃新闻记者 丁晓文 图

今年夏季，《白雪公主的简历》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它共分为“悬丝”“镜子”和“蛇果”三个部分，第三个部分正有关月季，有关爱情、衰老和青春。借由小说人物之口，《白雪公主的简历》里有这么一段话：“我这辈子能在玫瑰园里做园丁，已是不能想象的幸运了。不需要讲磕磕巴巴的德文，不需要看奥地利人冰凉的脸色，就能与世界上这样美好的物品相处，服侍它们，陪它们开放，陪它们冬眠，它们教会我忍耐，冬天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春天花朵都会开的。我在这园子里学到的，就是每年月季都会开的。这是非常简单的事实。每年四月，月季开始发动的时候，满园子里都是荷尔蒙流动的气息，爱将要降临的气息。”

写下这段文字时，陈丹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若干年后成为辰山植物园里的“园丁”。这让人想到了她做全球旅行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世界真美好，陈丹燕的梦想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