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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音吕:让我们忘了自己的存在并变得透明

2020-10-02 13:0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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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音吕

NELO AKAMATSU

艺术家

大家好,我是一位艺术家,来自日本的赤松音吕。

去年十月下旬,我来到深圳,在设计互联展出了一件我的作品,《地磁水琴窟》。在展览空间中,您会看到很多玻璃杯,会听到周围的玻璃杯发出非常微妙的声音。如果仔细观察每只玻璃杯,您会发现水面上有东西在移动。有些参观者总是在那里驻足许久,听这些清澈的声音会感到很舒服。通过这种方式,我的作品吸引了他们的视觉和听觉感官。

CHIJIKINKUTSU地磁水琴窟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地磁水琴窟” 是一个新造的词,我专门结合两个日语单词 “Chijiki(地磁气)”和“Suikinkutsu(水琴窟)”来创建此作品的标题。“Chijiki”是指地磁场,尽管人类无法感知,但它包含着地磁特性,一直存在并影响着地球上的一切。在古代,磁铁被用来指示南北。后来,在航海时代,人们发明了指南针,成为海上指引船只航行的必备工具。近年来,利用地磁的各种设计甚至被结合到智能电话中。一些科学研究报告显示,候鸟、蜜蜂和某些细菌的行为,或多或少都与地磁有关;这也是美丽的极光的产生原因。

CHIJIKINKUTSU地磁水琴窟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第二个日语单词“Suikinkutsu(水琴窟)”是日本传统园林的茶室前的装饰和声音装置。这是16世纪发明的——那是日本的江户时代,机制是底部有一个小孔的陶罐被倒置埋在砾石地面下,紧挨着称为“Chozubachi”的洗脸盆,从洗脸盆流出的少量水将变成水滴,然后掉入空心罐的水面。在这一刻,茶道的客人将听到并欣赏到从地下罐子中回荡的细微但独特的水滴声。“水琴窟”的声音始终包含多个清晰的泛音。自古以来,日本人都对自然的感知很敏锐,四季流转,松风虫鸣,水琴窟就是运用这种精细的感知开发的。

我应该去我在其中度过一生的自然环境中寻找源于自然的表达。

当我完成这项创作时,我碰巧参观了我最喜欢的寺庙,在京都一座幽僻的山间。庙里有一个很美的花园,有一棵大白松树,其树枝伸展交错成令人难以置信的形状。在这个花园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个“水琴窟”。当我仔细聆听来自地下的隽永声音时,我发现我的作品恰巧听起来像是“水琴窟”。后来,这种意识帮助我完善了这一概念。

Suikinkutsu水琴窟

“地磁水琴窟”的材料是蒸馏水、缝纫针、玻璃杯和铜线圈。浮在水杯中的针会被预先磁化,因此会受到地磁的影响,并像指南针一样在南北方向转动。当线圈通电时,线圈附着在玻璃杯的外部会产生暂时的磁场,将针吸到线圈上,针头撞击玻璃的细小声响在整个展览空间中共鸣。所有杯壁的线圈均通过铜线连接至控制器,排序程序通过控制器打开或关闭流向线圈的电流。这项工作的初衷是将我的兴趣、好奇心和喜爱的事物并置,而且我相信我应该去我在其中度过一生的自然环境中寻找源于自然的表达。

CHIJIKINKUTSU地磁水琴窟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而且,在利用通常被视为科学研究对象的地磁作用的同时,我试图以日本人对待自然的方式去拓展“水琴窟”的微妙声音。为了使“地磁水琴窟”的表现尽量简洁,我没有添加不必要的元素,例如颜色、LED灯、扩音等,从而使声音脱颖而出,观众可以集中精力聆听它们。

声音不是来自身体外部,而是已经存在于心灵或意识内部。

接下来,我想谈一谈“节奏”,但这不仅是音乐上的节奏,而是广义上的节奏。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节奏的世界中,如果没有诸如心跳和天体物理运转等生物节奏,我们可能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法国哲学家吉勒·德勒兹和费利克斯·瓜塔里在他们的著作《千高原》中谈到“节奏”,这是从书中“咏唱”部分摘录的片段是这样写的:

“当一个小孩独自在黑暗中行走时,他会感到非常害怕;但是,如果他边走边唱,他会感到很镇定,他周围的小世界将有一种节奏,外面的世界会与之相连结。”

咏唱将营造出一个让孩子感受到保护的世界,当两个以上没有共同标准的节奏相互对峙时,就会出现新的宇宙和意识,这是我的解读。

无论如何,凭直觉,我意识到了“节奏”的重要性。每一个玻璃杯中圆形的水面漂浮且移动着一根磁化针,这使我想起了一个具有自身地磁的微小地球。玻璃的声音越微弱,观众的感知力就会越敏锐,有时观众的生物节奏可能会与他们同步。同时,他们意识到声音不是来自身体外部,而是已经存在于心灵或意识内部。

Chiji-Ki(チジ木)地磁森林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作品《Chiji-Ki(チジ木)》,字面意思是地磁森林。因此,它与《地磁水琴窟》一样和地磁有关。这一作品是直径从20厘米到2.5米的各种尺寸的木环的组合,各种尺寸的木环的组合,这些木环相互嵌套并悬挂在天花板上。每个环都通过地磁作用缓慢而独立地运动,旋转速度随环的尺寸而变化。因为每个环的惯性都不同,有时它们看起来像太阳系的行星,有时看起来像细胞分裂,环的这种平稳运动在风力或马达的作用下是不可能实现的。

漩涡的形象和声音不断改变形状,并扩展了观众对物理世界的感知,最终跨越了边界,进入了心理世界。

CHOZUMAKI 水涡瓶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我的另一件声音装置“CHOZUMAKI(水涡瓶)”,它能产生水漩涡的声音。漩涡是最常见的自然现象之一,从台风、龙卷风等天气情况到巨大的星系转向,无处不在。它们都具有分形结构,这似乎是宇宙的基本元素之一。人类还利用漩涡结合黄金分割比作为美的基础之一,并将其用于绘画和建筑的构成。水涡瓶由盛着水的玻璃容器组成,在每个容器底部旋转的小翼状磁铁会产生涡旋,微小的气泡被吞入漩涡时会引起神奇的声音,观众通过形状像耳蜗的螺旋管听到这些声音。在这组装置中,漩涡的形象和声音不断改变形状,并扩展了观众对物理世界的感知,最终跨越了边界,进入了心理世界。

Meteon 气象音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作品《气象音》(Meteon)这也是我造的一个新词,将“气象学”和“音(On)”这两个词结合在一起,“On”表示日语中“音”的意思。所以这也是一个声音装置,它运用了蒸发热的原理,当水蒸发时,会散失热量,导致温度下降,温差结果成为这件作品的系统中产生声音的驱动力。我将水蒸发视为象征性的、关键的天气现象要素,而且我还把玻璃容器的内部比作一个假想星球中存在的天气环境。进入展厅时,您将从空间的各个方位听到各种随机的声音。在声音间隔之间会产生无法预测的节奏,它将使您的听觉更加敏感,并使您体验到感官的延伸与拓展。

主持人

顾灵

GU LING

设计互联品牌负责人

DS: Design Society, 设计互联

NA: Nelo Akamatsu, 赤松音吕

直播间截图

DS:你介绍《Meteon》这件作品时说,“每个玻璃容器中都有一个存在于假想星球的天气环境。”这让我想起斯坦尼斯拉夫·莱姆在小说《索拉里斯星》中写到的智慧海洋。从你的演讲中,我可以感觉到你对自然的迷恋,请问你觉得是自然的何种特性在真正地吸引你?自发性和随机性对你的作品有多重要?你认为自然会思考吗?

NA:我读过几乎所有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的科幻小说,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索拉里斯星》。莱姆所有作品的一个共同主题是:人类与未知的智能生命形式之间无法相互理解。

赤松音呂最喜欢的寺庙花园,有一棵枝桠伸展交错的大白松树

斯坦尼斯拉夫·莱姆来自波兰。因此,尽管也有共同点,但他的感知敏感点和我作为日本人的有很大不同。16世纪的俳句诗人松尾芭蕉说:“向松树学习松树。”[ 松尾芭蕉「松のことは松に習え、竹のことは竹に習え。」(「三冊子」より)] 释义称,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的特点和值得向之学习的价值。但在我的理解中,他的意思是不仅要描画松树的形象,也不是要在对松树的描画中表达艺术家的个性,而是我们要与自然和睦共处。在我创作的时候,这一点至关重要。我想更好的说法是,我感到自然与我如此亲近,我如此看重自然的自发性和随机性,即使它像索拉里斯星上的海洋一样难以捉摸。

如果自然是元存在,自然创造了人类,那么我认为自然也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

人类与未知的智能生命形式之间无法相互理解。

DS:你说“水涡瓶”这件作品中漩涡的形象和声音不断改变形状。作品采用水和玻璃作为材质,两者都是透明的,由此观者可以看到磁力作用下旋涡形状的变化。可否谈谈你对透明的选择?

NA:在解释自己的作品时,如果我说“为不可见之物赋形”,观众就会更容易理解。我认为艺术可以拓展人类的感知,它可以让我们忘记自己的存在并变得透明。由此我们可以更加敏感地调用五官感受世界。

DS:你引用了《千高原》中对“节奏”的阐述,“歌曲的咏唱将营造出一个让孩子感受到保护的世界。…当两个以上没有共同标准的节奏相互对抗时,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宇宙和意识。有时观众的生物节奏可能会与他们同步。同时,他们意识到声音不是来自身体外部,而是已经存在于大脑内部。”您觉得声学体验如何作用于我们的感知?例如,当微小的气泡被吞入涡流中时,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这种声音令人好奇、充满魔力呢?

NA:对于人类来说,视觉是最首要的感官。而在黑暗中、或闭上眼睛后,听觉会变得更加敏感。宇宙中充满了振动波,比如声波、包括光在内的电磁波。其中,声音是我们容易感觉到的振动。在声音相互冲突的地方会出现边界。我的声音装置也在制造边界,普通世界和具有灵性的非凡世界之间的边界。边界就像没有物理特性的一层膜,人们可以通过这层膜感受自然。

CHIJIKINKUTSU地磁水琴窟 ©Nelo Akamatsu赤松音呂

DS:你对人类的创造力感到乐观吗?你觉得人类会达到造物主的能力吗?

NA:在我的作品《地磁森林》(Chiji-ki)中,木环应地磁作用而旋转,旋转引起的细微振动是长波,无法被听见。尽管我想将振动纳入作品的元素中,但物质性不会因我的意志而转移或消失。

我宁愿不去触碰自然的创造力,我也不想借人工去再现自然的运动。自然比人类活动的时期要久远得多。如果我们想象在人类消失之后,可能会出现另一种生命形式、甚至有意识的星球,这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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