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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居民楼里的书店

2020-09-22 06:5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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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值班编辑妍叔 Local本地 收录于话题#小书店好在哪儿7个

小书店好在哪儿

Local本地书店采访系列

小时候窝在书柜角落看一天连环画的书店都不大,没有奢华且巨大的书墙,却装满快乐。大与小,本来是相对的概念,加上信息量和入眼的选项之后,可能,后者更容易“对付”。更少的选项,并不意味着没有合适的答案,而是更容易做出一个选择。没有一本书籍可以提出人生疑难解决方案,那只是一个个店主人做出的选择结果,陈列在小隔间里,期待着与自由者相遇。

幸子

目田书店具体管理负责人

Local本地:目田的logo很特别,仅是一撇一竖,取意“自由之外”。“目田”和“自由”的关系是什么?

幸子:目田是自由去掉两笔而来。我们的slogan是:把边界推远一点,但具体对它作何理解,这个是开放给大家思考和回答的,每个人都可以有个人的感受和想法。“目田”的确就是将“自由”去掉了两笔,但是是出于何种目的去掉?可以是挣脱束缚,也可以是拓宽边界,回答就是很开放的,可以拥有很多解释。

©一半与二分之一

©黛西小米

Local本地:花炮大楼建于1992 年,可以说说它的历史吗?

幸子:17 层的花炮大楼建于1992 年,位于长沙市芙蓉中路,八一桥脚下,是原国营湖南省鞭炮烟花进出口公司的宿舍楼,在当时是长沙市最高的建筑。当年花炮公司修建这栋大楼时不惜成本,整栋楼都是使用水泥卵石浇筑而成,至今都坚固无比,形同碉堡。其后随着国有经济体制改革,昔日繁荣、人烟兴旺的花炮公司风光不再,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芙蓉中路上兴起了越来越多的高楼盘建筑,而今的花炮大楼在众多高楼的环绕下已不再显得高大。

©张哲明

Local本地:花炮大楼现在常驻人口主要是哪些人?

幸子:一部分是离退休老人,其实楼里认识的很多娭毑(编辑注:读音āi jiě,对老年妇女的尊称,有的地区对祖母也称“娭毑”)嗲嗲都是比较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听收音机、打麻将、弄弄花花草草、带带孙子……年龄大并不与丧失活力挂钩,每个年龄层都有自己的生活面貌。另外,这几年花炮大楼中慢慢有一些房子在出租或出售给在附近上班的年轻人,所以楼里也有很多新生命诞生,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学会走路、说话。

Local本地:为什么想要在花炮大楼的顶楼开一家书店?

幸子:目田书店所在的1703本身是熊叔(目田合伙人之一)自己的房子,也是书店开业前大家进行其他工作的办公室,所以选择在这里开一家书店,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一半与二分之一

©YOHO-961a6881e

©whyseeimage

Local本地:从2016年5月12日书店开业,书店已走过四年时间。四年多的时间里,目田书店给整栋楼的环境带来了哪些变化?对居民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

幸子:应该是一个互相影响的过程。大家慢慢习惯并接受了这个空间的存在,楼中居民有时也会在我们有举办活动的时候过来瞧瞧,或者把家里的小孩子赶来看看书。但其实有时还是会对周围的邻居产生些许干扰,尤其是周末或节假日,店内人流量比较大的时候,或者悲伤省小酒馆营业较深的时候,所以我们都非常感激邻居们的理解和包容。

©whyseeimage

Local本地:可以讲讲邻里互动的事例或者印象较深的邻居吗?

幸子:不一定是特别深刻的,可以说一些最近遇到的。我们四楼棉花厂隔壁有位娭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但最近她准备把这间房子出租出去,搬去和子女一起住,说年纪大了和子女住在一起还是有个照应。一次偶然的机会,娭毑来书店找人帮她一件小事,因为店里没什么人,就和娭毑多聊了会。娭毑说到她有很多收音机,很喜欢听歌,说着说着就说要放给我听,但她又怕会影响到书店里的读者,于是我们就一起去到外面的走廊听,大概听了一个多小时,放了很多歌,最开始她跟我分享的是邓丽君的歌,后来有一首叫做《十三不亲》,娭毑叫我把歌词听好、记好,她放了很多遍,其实听歌词就能理解她为什么让我一定要记下来,她一直说“这首歌里的歌词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你看看歌词就能知道其实她内心还是很希望子女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后来晚上书店里要举办个小活动,来了很多人,本来是和娭毑约好要确认一个电话,确认完之后娭毑并没有马上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满屋子人来人往,其实看得出来她想再多待一会儿。但当时店里特别忙,我跑上跑下没顾得上她,后来不知道娭毑什么时候走的,就突然意识到老人看起来过得再怡然自乐还是希望有人陪,有人能陪着聊天她会更开心,这说到底也是人的自然需要,但她也怕成为别人的麻烦。我们可能很多时候更愿意理解成老人是可以自洽的,“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王三查子

从书店看到雪来了 ©吴陈幸子

Local本地:花炮大楼的天台公共活动空间被称为“花炮公园”,为何想在空中建造这样一个“城市社区好去处”?

幸子:其实我们并不是特地建造一个去处,事实上“花炮公园”这个说法是我们在今年五月第一次做市集活动时才提到的。那时候想结合花炮大楼的感觉做出一个更有它“味道”的市集,而花炮大楼天台的感觉确实跟其他高楼大厦不太一样,会更“居民楼”的感觉,尤其它身处这样一个偏市中心的位置。所以当时活动想到了一个“公园”的概念,就把它称为“花炮公园”了,希望以后能一直延续下去吧。

有趣的是,我们一开始只是把它理解成一种举办活动时“动态的存在”,日常里它可能还是花炮大楼的天台,但那次市集活动结束后,我们在活动现场留下的“花炮公园”标语指引一直没有被物业撕掉,来往的客人就一直以为花炮公园是我们在天台的另一个点,不少人会问“公园在哪里?可以去看看吗?”,我们就也顺着这个认知走了。

而且邻居们在天台上面种了菜,养了鹦鹉和鱼,所以还真是有那么点公园的感觉,应该也算那么回事了吧,哈哈。

Local本地:如何看待“书店空间和人的关系”?

幸子:其实目田书店是很开放的,它向所有人都开放,所以会乐意接受各种各样的人,无论那个人是聒噪的,还是安静的。其实书店不需要太安静,太安静了反而是一种压抑,但是有一个前提是:目田书店所在的这个空间和来的人彼此之间是相互尊重的。

会到目田来的人,他是尊重这个空间的,甚至于他并不需要很喜欢阅读。如果他是尊重这个空间的,那他的行为举止无形间能带来另一种感觉,你就会觉得他是有在跟这个空间好好相处的。在这个过程中,空间和人可以带给对方一些新的东西,我们很期待那个“新东西”。

©张哲明

Local本地:目田书店对自身的定位是什么?

幸子:一家一直努力认真选书、卖书的书店,以后也许还会做书。

“这是一家只卖好书而且不打折的小书店,您可随性挑书,也可随便坐着,欢迎无所事事,会提供一些简单喝的。”

“一直以来相信只要耐心专心做书店,最后评价交给时间就好。”

“我们负责好书,不负责你们必须相遇。”

“目田书店希望你在这里待着的时候误以为是在自己家里。不要介意偶有白发苍颜的大楼邻居默默、微笑进来看一眼又离去。”

©历久

©YOHO-961a6881e

©cyanic

©大眼荒人Tencheese

Local本地:可以简单说一下“做书”的部分吗?

幸子:今年五月份目田自出版了五本诗集,是熊叔和AT一起策划出版的,AT是我们的另一位同事。熊叔本身就是有在写诗的,他还有很多诗友。AT既是我们的同事,也是和熊叔认识很久的诗友,他们两位牵头做诗集的小册子是希望可以保留更多创作性的东西。熊叔其实属于混迹论坛那一代的人,他们在论坛里可以有很多交流和沟通,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现在感觉找不到之前论坛的那种环境了。公众号的环境很封闭,就拿目田自己的公众号来说,它其实相当于“一对多”,没有论坛那种交流感。现在就是想要把身边认识的一些作者或是诗人,把他们自己写的东西或者诗,用纸质化的方式给呈现出来,当作是一种保存吧。

©目田书店

书籍包围了城市 ©吴陈幸子

Local本地:目田从开业之初就有“亲爱的陌生人”和“UNFREE书架”这两个活动,二者都很注重与人(尤其是陌生人)的互动。你们如何看待书店与人、人与书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幸子:记得之前目田公众号有位叫做“Bob4”的读者在留言区曾这么写道:“世间无数书店,为何目田最动人?目田像是一件艺术作品。目田创造了三种可能性。若干书单,即书与书的相遇;看书的人,即人与书的相遇;以及,这时代最可贵而诗意的在书中间,人与人的相遇。这种种相遇开启了一个无穷的空间,在这原子化的社会里面。”

但现在突然一下,我好像很难清楚地回答这个问题。最近店里因为是假期,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店里有个一直来的习惯是会给入店的人送一杯水(这个习惯我们最近有些怠慢,要改进!),但有时在我们把水倒好之前,客人就已经离开店里了。这种“快速来去”的逛店模式,我想给双方的感觉都不会很好,尽管可能是很难避免的,但这样子的话,这个空间它就显得...不太有意义了?

我们一直都觉得,那些能辛苦找到顶楼,进来这家书店的人,一定是跟目田有某种缘分的。只是当它慢慢呈现、走进更多人的视野中时,那种双方的失落应该会更容易发生吧。在店里我们一直都更强调人的存在,比如不同值班店员可能会在同一个空间里带出不同的气场。这是一种相遇,一种碰撞。空间更多是一个容器,它没有被规定成什么样子,它会接受这个容器里产生的任何情绪,它有很多种可能,我想我们在场的每一位也都无法完整解释那些可能。

一月一场青年影像。2018年5月26日的青年们。 ©熊勇

2017年10月9日,书店《呼喊与细雨》放映现场。 ©熊勇

Local本地:在目田书店,如果有人恰好为别的读者想要购买的书买了单,这位读者也可以为其他感兴趣的书支付费用,直到它遇到下一位想要购买的陌生人。这项“亲爱的陌生人”活动已经举办了四年有余,作为活动的主办者你们有什么感想?

幸子:讲老实话,我们偶尔会弄丢一些陌生人。因为如果购书客人没有发觉陌生人书籍,付款客人的心意就无法到达,或许他/她有心看一下小票就可能察觉吧。虽然我们一直在尽量避免,但这种情况偶尔还是会发生,会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也有很多采访问过我们,这过程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但其实我们一直以来充当的都是一个中介和传递的角色,后续可能更留给客人自己,但有时还是会碰到一些会心一笑的巧合。

©目田书店

Local本地:除了“亲爱的陌生人”和“UNFREE书架”外,你们还在长沙市图书馆架设了一台“捕光机”?

幸子:捕光机是我们的一台自动售书机,就像自动贩售的饮料机,只不过把饮料换成了书籍。其实这台自动贩书机是在开书店之前,为了配合某次在长沙市图书馆做的一个文化展览活动而买的,其后觉得它就放在图书馆前让大家购买也不错。但现在它被移到太平里的前行美术馆了,那边有朋友帮忙打理。之后我们也希望能利用贩书机跟市民或者读者做更多有意思的文学互动。

Local本地:在目田书店开幕一年多之后,你们又租下了1702楼下的1602和402,16楼成了“悲伤省”,4楼则打造成目田书店的配套小民宿“棉花厂”。2020年会有新的后续计划吗?

幸子:我们都是1703户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在棉花厂这个空间里做出更多内容,不仅仅是配套民宿,而是有更多面向和可能性,所以目前是打算在负一楼开辟出更多的空间。

但我们更希望花炮大楼里面不是只有我们而已,而是有更多有意思的团体或者店家入驻,从而给整栋楼及附近的社区生活带来更多新的东西,注入更多活力。但整体上来说,我们和其他邻居一样都是这栋楼的居民,社区生活的感觉应该要靠大家一起努力、共同营造。

©王三查子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和受访者,版权归提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联系本号。

原标题:《开在居民楼里的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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