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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牵头达成没有巴勒斯坦的和平协议,“新中东”真能迎来黎明?
“几代人的时间,中东人民的发展因历史久远的冲突、敌对、谎言和背叛而被阻碍。但实际上,‘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是敌人’,这是一个谎言……这样的谎言代代相传,加剧了恐怖和暴力在地区和世界的恶性循环。今天签署的这份协议证明,这个地区的国家正在挣脱过去失败的尝试,今天的签约在一项新的事业上创造了历史。” 9月1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发表演讲时如是说道。
特朗普所说的协议是由他牵头达成的一份阿联酋、巴林与以色列的和平协议,冠以“亚伯拉罕协议”之名,意在“承认阿拉伯和犹太人民是共同祖先亚伯拉罕的后裔”,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和平。
“经过数十年的分裂和冲突,这标志着新中东的黎明到来了。”特朗普站在俯瞰白宫南草坪的“杜鲁门阳台”上乐观地展望道。他的讲话中并未提及巴勒斯坦的命运。
分析认为,越来越多的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实现和解,确实大大促进了地区和平,但是巴勒斯坦问题依然悬而未决。一份没有巴勒斯坦人参与的和平协议,是否会如特朗普所说迎来“新中东”的黎明?
“致敬”《奥斯陆协议》
在特朗普的主持下,《亚伯拉罕协议》的签署颇具仪式感。签署地点特意选在白宫南草坪——这也是以色列与巴勒斯坦领导人1993年签署《奥斯陆协议》的地方。签署仪式的背景音乐、舞台旗帜等元素几乎都照搬当年的场景,一些曾参与《奥斯陆协议》谈判的前外交官也被邀请到了现场。
1993年《奥斯陆协议》签署现场,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身旁分别是当时的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阿拉法特。
但不同的是,彼时站在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旁的是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席阿拉法特。如今,巴勒斯坦缺席了这份事关中东和平的协议签署。
特朗普及随后出场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均未在讲话中提及巴勒斯坦人,但是两个阿拉伯国家仍然强调了巴勒斯坦建国的重要性。巴林外交大臣扎耶尼称,“巴林仍将与巴勒斯坦站在一起”。阿联酋外长阿卜杜拉则感谢内塔尼亚胡“制止”了对约旦河西岸土地的吞并以换取阿联酋认可,虽然内塔尼亚胡坚称只是“暂停”了吞并活动。
在《亚伯拉罕协议》之外,阿联酋和巴林还分别与以色列签署了双边协议。不过,除了阿联酋与以色列的双边协议,另外两份协议都缺乏作为外交规范的更详细条款,仅由促进合作和地区和平的一般性声明组成。以色列与阿联酋的双边协议相对完善,两国同意批准了15个共同关切问题的协定,涉及金融、贸易、航空、能源、电信、卫生、农业和水资源领域。
《亚伯拉罕协议》签署现场,特朗普身边分别是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与阿联酋外长阿卜杜拉、巴林外交大臣扎耶尼。
英国广播公司(BBC)指出,这份协议将帮助阿联酋人建立起自己的军事力量,并将阿联酋进一步发展成为“商业和度假之地”。此前有分析认为,阿联酋同意接受和平协议的前提是美国愿意向阿联酋出售F-35战机。虽然以色列并不情愿,但特朗普15日在签署仪式后再次表示,“愿意向其他中东国家出售以色列购买的相同武器系统。”
此外,特朗普再次强调,许多阿拉伯国家正在“非常迅速地”恢复与以色列的关系,他透露称,“大约有五个国家已经接近与以色列达成协议”。虽然特朗普没有对这些国家指名道姓,但他暗示沙特会是其中之一。
沙特此前一直强调不会在2002年的“阿拉伯和平倡议”(编注:该倡议由沙特提出,将以色列全面撤出1967年以来占领的所有阿拉伯领土、承认巴勒斯坦国作为阿拉伯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的前提)框架之外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对于特朗普的“点名”,沙特同样未作出明确回应,只是再次重申了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的立场。然而,沙特媒体一片喝彩之声。沙特政府所有的英文报刊《阿拉伯新闻》16日用英语、阿语、希伯来语三种语言的“和平”一词并列作为了头版头条。
“中东弃儿”巴勒斯坦
与白宫草坪上的四张喜悦的笑脸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巴勒斯坦人的愤怒与无奈。
协议签署当日,数百名巴勒斯坦人在被占领的西岸和加沙地带进行抗议。与此同时,以色列遭到两枚来自加沙的火箭弹袭击,一枚被拦截,另一枚造成两人受伤。
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15日在一份声明中表示,“直到以色列占领结束,地区才会实现和平、安全和稳定。” 巴勒斯坦人民抵抗运动全国统一司令部则呼吁将本周五定为“哀悼日”,要求所有广场和建筑物悬挂黑旗。一些巴勒斯坦活动人士也在社交媒体上创建了“黑暗之日”的标签。
巴勒斯坦活动人士在社交媒体上发起的“黑暗之日”谴责活动。
“巴勒斯坦认为这份协议破坏了巴勒斯坦人不可剥夺的权利。”巴勒斯坦常驻阿盟代表穆哈奈德•阿克鲁克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我们不认为这份协议是一份和平协议,因为这种所谓的和平并不是建立在国际认可的标准上的。”
坚持“真理”的似乎只剩下了巴勒斯坦。9月9日召开的阿拉伯联盟的外长会议上,巴勒斯坦提出的对阿联酋与以色列达成协议进行谴责的决议草案遭到否决。为了避免尴尬,阿盟在会议公报上仍然强调遵守2002年的“阿拉伯和平倡议”。
“这个倡议只是两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前提,现在外交关系既然都已经建立了,那么这就变成了一个政治呼吁而已。”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对澎湃新闻指出,这种呼吁只是出于道义的责任,并不具有约束性。
不可否认的是,巴勒斯坦从曾经阿拉伯国家外交的优先事项沦为了孤独的“弃儿”。
“过去是否支持巴勒斯坦,是否与以色列划清界限,是政治正确,是一种标准。” 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研究员殷罡对澎湃新闻指出,“巴勒斯坦问题虽然是一个根源性的问题,但是已经是一个边缘化的问题,过去在很多问题上人们总是拿巴勒斯坦民众的命运做文章,但现在这个牌越来越不好打了,阿拉伯国家的外交越来越不被巴勒斯坦问题‘绑架’”。
随着更多的“阿拉伯兄弟”与以色列实现了关系正常化,四分五裂的巴勒斯坦政治派别也正努力进行多边会谈,以期弥合分歧、恢复团结。
9月3日,阿巴斯与哈马斯(伊斯兰抵抗运动)政治局领导人哈尼亚、伊斯兰圣战组织负责人纳赫拉及巴勒斯坦各政治派系领袖举行了期待已久的联合会议。哈马斯领导层称,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的关系正常化迫使巴勒斯坦人摒弃一切分歧“拯救巴勒斯坦事业”,这次会议也实现了“重大进展”,将推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统一的领导实体”。
“由于外部的压力,法塔赫(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哈马斯还有其他的一些派系确实是走到了一块,表达了保家卫国的决心,要捍卫巴勒斯坦的利益。”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发展中国家研究所副研究员王泽胜对澎湃新闻表示,“但是大家对他们也比较怀疑,因为他们的矛盾太深了。哈马斯控制加沙已经十多年了,它和法塔赫虽然有形式上的联合,但实际权力的运作上他们是分割的。”
上世纪90年代初巴以和平进程启动后,由于哈马斯坚决反对巴以和谈,与昔日情同手足的兄弟法塔赫反目。2007年,哈马斯与法塔赫爆发冲突,哈马斯夺取了加沙控制权,时至今日双方未能和解。
“巴勒斯坦内部不统一,巴以之间的和平是没有可能的。”殷罡指出,巴以问题解决的前提是结束巴勒斯坦在领土和行政管理上的分裂。但由于和解无望,近年来也出现了“三国方案”的呼声。
“新中东”的黎明要来了吗?
虽然特朗普自夸这份协议会让一个“新的中东”迎来黎明,但这份“历史性协议”没有出现外界预期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此前媒体盛传的沙特、阿曼、苏丹等国将加入协议的消息并未成真。
“这22个阿拉伯国家,他们实际上从来就没有真正团结过,在对以色列的战争上也没有打赢过,这给阿拉伯老百姓带来很大的屈辱感。”王泽胜认为,阿拉伯民众对于以色列的敌对情绪仍未缓解,“这些国家如果走得太快,对它们的政权稳定也是不利的。”
在与以色列的和平协议签署后,巴林爆发了小规模抗议活动,包括巴林律师协会在内的一些民间组织发表了拒绝与以色列建交的声明。什叶派占多数、却由逊尼派统治的巴林在2011年“阿拉伯之春”期间就有过反政府抗议,当时是沙特越境出兵协助平息了局势。
另外,此次协议的签署代表着阿联酋和巴林认可并加入了美国提出的“世纪交易”,但这份交易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与以色列政府的政策连续性影响。
“美国和以色列这两个国家推动的‘世纪交易’,实际上是特朗普和内塔尼亚胡两个人之间的交易。如果特朗普无法连任总统,这个交易很可能就作废了。以色列的民主体制更不稳定,联合政府是折腾了好久才成立的,内塔尼亚胡的地位也很不稳。”王泽胜表示。
距离美国大选还有不到两个月,特朗普是否能战胜民主党候选人拜登依然存疑。而内塔尼亚胡则深陷腐败丑闻,很可能因此入狱,呼吁其下台的示威抗议已经持续数月。如今,由于内塔尼亚胡暂停了对西岸的吞并,西岸的定居者和极右翼人士也反应强烈。
“即便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还有阿拉伯国家实现了和平,也并不意味着中东完全实现了和平,因为还存在其他的冲突点。”殷罡也指出。
随着巴以问题逐渐淡出人们视野,中东问题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向以色列联合沙特等逊尼派国家与伊朗的地区竞争。美国的制裁已经让伊朗经济承受巨大压力,现在伊朗又面临战略上的威胁。BBC报道称,以色列本国的空军基地距离伊朗很远,但阿联酋的空军基地和伊朗只隔了一个波斯湾。
“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逐渐实现和平,对中东整体的和平局面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殷罡认为,伊朗最担心的就是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实现整体和平,让自身陷入“围剿”,“但这不会引起新的冲突,而是让任何想要挑起新冲突的人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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