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企业格兰仕：小步靠近资本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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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陈弗也 编辑 | 张小马

出品 | 棱镜·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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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仕上次闯入公众视野，源于一次诉讼。

2019年10月28日，这家广东家电企业向法院提起诉讼，诉称阿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要求其在阿里与拼多多之间二选一。格兰仕为此发布声明一则：“匹马立高台，单枪挑乌云。”此后两家握手言和。

格兰仕再次进入公众视野，源于此次收购。

2020年8月25日，惠而浦（中国）股份有限公司（600983.SH）发布公告：收到要约收购报告书，要约方广东格兰仕家用电器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格兰仕”），将斥资24.45亿元，以5.23元/股的要约价，收购惠而浦（中国）61%的股份，获得公司控制权。

格兰仕与惠而浦都是家电品牌，这起在传统行业里规模并不算大的并购案之所以备受关注，一个主要原因是，创建于1978年的格兰仕是一个家族企业，每年营收稳定在200多亿元，微波炉销量全球第一，此前迟迟不愿上市，而今正走近资本市场。

四年前，格兰仕总裁梁昭贤在接受作者专访时曾言，格兰仕要专注于实业发展，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资本市场，那样的话，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两年前，他再度接受作者专访时依然忧虑重重，担心上市后，难以平衡股东和用户的关系。但那次，梁昭贤也改了口风：“如果有适当时机，我们会做出必要安排。”

时机是否已经到来？

在总部大门外的公司介绍上，专门有一栏写着“科技格兰仕”的标语

格兰仕谋变

资本市场跟格兰仕开了一个玩笑，给要约收购方案增添了不确定因素。

自公告发布后，惠而浦（中国）迎来6个涨停板，股价一度冲到12.29元/股。好在，股价自9月4日开始回调，截至9月14日收盘，为7.83元/股，但依然高于要约价5.23元/股。

“如果股价被炒得太高，股东们就不愿意按照要约价卖给格兰仕了，格兰仕要想完成收购就只能提高报价。”广州一位券商人士向作者表示。

惠而浦（中国）总部位于安徽合肥，其母公司惠而浦（纽交所代号：WHR）是美国最大白电品牌，创立于1911年。30多年前进入中国市场之后，一度有着不错的市场表现，股价在2010年时冲高至29.88元。

格兰仕若能以5.23元/股的价格完成收购，比较划算。

一直以来，格兰仕对资本市场表现得意兴阑珊，很少有并购、收购的动作。十几年前，他们曾经谋求上市，但由于中介机构给出的估值不高，就暂停了这项工作。最近，格兰仕一改往日保守的风格，在资本市场多次出手。

比如，从去年底开始，他们增持日本象印魔法瓶公司的股票，并低调地成为其大股东。后者的总部位于日本大阪，主要生产销售保温瓶、电饭煲、电热水壶等。

今年年初，他们还成立了广东跃昉科技有限公司，进军家电物联网芯片领域，并高调宣布拟投资百亿打造工业4.0智能家电智能制造示范基地。

相对来说，24.45亿收购惠而浦（中国），只是格兰仕的一个小手笔。

不仅是资本运作，格兰仕的业务方向同样有所变化。今年3月，格兰仕官网刊登一篇文章，称今年是格兰仕转型科技企业第一年，将转向集成电路、芯片设计、边缘计算等领域，并明确希望未来三到五年将营收做到千亿规模，进入世界500强。

而此前梁昭贤接受作者专访时曾说，“做500强企业容易，做500年企业难。”言外之意是，成为世界500强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制造仍是格兰仕最重要的DNA，但不是全部。”作者看到，格兰仕总部门口的企业简介上如是写道，并打上标题：“科技格兰仕”。

梁氏三代传承

与科技企业这个宏伟蓝图相对应的，是格兰仕的家族企业底色。

自1978年创建以来，格兰仕经历了梁庆德、梁昭贤、梁惠强祖孙三代。

作者在格兰仕内部获悉一个说法：梁庆德和梁昭贤父子二人不是创一代与创二代的关系，他们是共同创业。梁庆德创办了格兰仕，但早期格兰仕的主业是纺织品，从1992年转型主打微波炉开始，梁昭贤即深度参与了公司管理与产品研发工作。

2019年3月，在格兰仕内部的市场年会上，梁惠强以“副董事长”的身份亮相，明确了他的准接班人身份。

一位与梁惠强有接触的格兰仕员工告诉作者，梁惠强是一位95后，多年前，还在上大学时就进入格兰仕车间、部门轮岗见习。在担任格兰仕副董事长之前，他还担任过总裁助理，受到了父亲梁昭贤手把手的指点。

这些都与梁昭贤早年的经历相似，同样是家族企业培养接班人的惯用方法。

多位与他们父子有过接触的人士向作者表示，两个人都没什么架子，在公司里，不少人称梁昭贤为“小梁总”或者“贤哥”，称梁惠强为“小小梁总”或者直呼其英文名“Ben”。在一些老员工的口中，梁庆德这位格兰仕创始人名谓“德叔”。

相比爷爷与父亲，梁惠强给人的印象是思维更开放，也比较西方，这与他在海外留学有关。

作者自格兰仕内部获悉，2015年1月，梁惠强曾以“格兰仕向日葵A”名义在内刊《格兰仕人》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题为《越多越好？还是少即是多》。

在这篇文章中，梁惠强对苹果和乔布斯非常推崇，他认为苹果公司始终保持着一种艺术家气息和“少即是多”的设计哲学。他还谈到自己对品牌的认识，“在设计产品和宣传材料时，选什么风格是其次，首先要做的是统一风格。”

格兰仕的总部位于佛山市顺德区，那里有不少家族企业，如今随着第一代创业者逐渐老去，企业的传承问题受到广泛关注。

2019年，顺德区工商联专门发布了《家族企业代际传承发展研究报告》，报告显示，95.53%的顺德创一代希望子女继承企业，但如果子女不能继承，就会选择效仿美的集团，实施职业经理人制度。

显然，格兰仕希望子女继承家业，梁惠强则已开始思考这个命题。

“非典型”家族企业

位于佛山顺德区的格兰仕总部

格兰仕有意向外界推介梁惠强。

今年年初，梁惠强前往日本象印魔法瓶公司参加会议，向董事会提名独董，并接受日本媒体的采访；格兰仕新成立的芯片公司，由他担任法定代表人；对惠而浦（中国）的收购完成后，他将与父亲一同成为惠而浦（中国）的实际控制人。

在格兰仕内部，有人认为这是梁惠强带给格兰仕的变化，也有人认为这是格兰仕对梁惠强的锻炼。

这很容易让人想起20年前，梁昭贤刚刚接管格兰仕的场景。2000年9月，梁昭贤说服父亲，力排众议，宣布斥资20亿元进军空调业，并扬言要用3—5年的时间使其空调销量达到全球第一。不过，格兰仕的空调业务未见起色。

一位离职员工对作者分析，格兰仕一直走的是一条集约化、微利的路线，研发、生产、销售等核心资源全部由自己掌握，当年做空调，也是自己建厂，不像美的集团那样通过收并购迅速扩张，这让他们失去了不少的发展机会。

包括国内的大型企业在内，都在通过并购等方式鲸吞竞争对手，横向扩大产能、品类、市场份额，纵向实现产业链的上下游扩张。“格兰仕能迈出这一步，还是挺让人觉得意外的，它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家保守的家族企业。”这位离职员工向作者感叹。

格兰仕并非不知道家族企业的弊端。

根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今年年初，梁惠强带队参加日本象印的股东会时曾接受日本媒体采访，他批评日本象印具有浓厚的家族经营色彩，企业管理不到位，导致业绩低迷。

在具体运作中，格兰仕还是依靠大量的职业经理人。

作者从多位格兰仕员工处了解到，在副总裁以上的决策层里，大部分都是创始人家族人员或者一些创业的元老。副总裁以下的执行层，则以职业经理人为主。比如，微蒸烤营销部门的负责人吴毅，就是他们从大学生里培养起来的职业经理人。

“从具体执行层面来说，格兰仕又不像是一个家族企业。”一位格兰仕员工向作者表示。

这种模式在珠三角地区较为普遍，但也有不少问题。多位格兰仕离职员工感叹，他们的收入不高，格兰仕在人才招聘上抢不过同城的美的，员工流失率也比较高。

而对于上市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那些工作多年的老员工都有期盼，希望上市后可以获得股票激励，与格兰仕的家族成员一样，都能分享到企业发展的红利。

靠近资本市场

收购惠而浦（中国），是否想实现格兰仕并购式扩张与改善公司治理的双重目的？

“越是在危机的时候，公司的动作就越大。”一位格兰仕离职员工向作者分析这两年的变化时说，“这是格兰仕一贯的作风。”

他举例称，今年上半年，受疫情影响，很多工厂都面临停工停产的困境，但格兰仕的工厂却加班加点生产。在他看来，近两年来格兰仕不再保守，或许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不安全。

早在2006年，格兰仕的高管就宣布公司销售额在当年会超过200亿元。14年过去了，格兰仕的营收依然不能突破300亿元。

根据9月10日全国工商联公布的2020年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格兰仕以212.443亿元位居全国第416位。同过去的年份，无论是排名还是营收，格兰仕都出现了下滑。比如，在2015年的榜单上，格兰仕的营收达到289.545亿元，高居145位。

格兰仕被称为“微波炉大王”，20多年来，在微波炉这个垂直领域一直稳居全球第一。不过，最近一些年受到了挑战，挑战者正是同城的美的集团。

根据美的2020年半年报，今年上半年，他们的微波炉零售额已经在线下市场占据45%的份额，位居行业第二；在线上市场则占据50.6%的份额，位居行业第一。

这一次对惠而浦（中国）的要约收购，被视为格兰仕通过并购扩张的尝试。

惠而浦（中国）表现得并不理想，母公司也有意退出中国市场。根据他们的财报，2019年、2018年、2017年，他们的净利润分别是-3.23亿、2.62亿和-9698万，有两年处于亏损状态。今年的第一、第二季度，依然分别亏损1.07亿元和856万元。

根据母公司2019年财报，亚洲市场在总销售额中仅占7%，这还得益于印度市场的强劲增长。惠而浦（中国）的财报则显示，2019年，中国地区的营收额在总营收的占比首次跌破50%，仅占43.31%。

对于格兰仕来说，如果能够收购惠而浦（中国），或许可以利用后者在白电领域生产、销售的资源，这要比自己去搭建容易得多。

“格兰仕要建立智能家电物联网，如果仅仅依靠微波炉，显然是不够的，他们也需要短时间内在其他家电领域建立自己的优势。”一位格兰仕的前员工向作者分析，“同时，惠而浦在海外市场主打高端品牌，如果能利用好，也有利于提高格兰仕的品牌属性。”

有分析人士认为，格兰仕对惠而浦（中国）的要约收购，可能是希望借壳上市。

上述券商人士告诉作者，过去两年，广东企业的过会率一直很高，格兰仕完全可以直接IPO。据21世纪经济报道统计，过去6年，除2018年之外，广东省IPO数量一直位居全国第一，比如2019年，34家广东企业完成IPO。

但不排除，这个传承三代的家族企业已经不甘沉寂，通过收购惠而浦（中国），小步靠近更强调现代公司治理的资本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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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期

排版：韦嘉婕 王羚磬

原标题：《家族企业格兰仕：小步靠近资本市场 | 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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