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膏皮皮

原创 平叔 平叔闲谭

牙膏皮皮

作者 ▏平叔

早晨刷牙时，牙膏里挤不出牙膏了，于是放下牙刷用双手将牙膏皮卷成卷，从从最后面开始推进，一丝不苟地、一点一点地使劲赶，卷着卷着，瘪瘪的牙膏皮里似乎开始一点点地鼓起来，最终在牙膏嘴露出个白色的小头，于是在牙刷上勉勉强强涂抹了一下，凑合着把牙刷完。

如今的牙膏皮都是塑料制品，用完随手一丢，既无用又不环保。不象我小的时候，牙膏皮都是铅锌合金的（后来知道好像是有毒的）。那时，待牙膏用尽便喜从天降——牙膏皮皮是可以交给收荒匠换钱的，居然可以卖两分钱！

那时小孩子的收入渠道匮乏，零用钱大概都出于此。

收荒匠把收来的牙膏皮统一放入一个筐里，看着筐里堆满了的牙膏皮，心底充满了对收荒匠的敬仰，对儿时的我来说，筐中聚集的财富蔚为大观，收荒匠就相当于今天的马云。

那时，两个牙膏皮可以去买一个果汁冰糕，再添一分钱分钱可以买豆沙或者牛奶冰糕；还可以买蘸满红油的大头菜片片，还可以买20根橡皮筋制作弹绷子，当然还可以敲一小块麻糖含在嘴里体味抿抿甜……

牙膏皮皮无疑对我儿时的乐趣是有大贡献的，每家中的牙膏皮快用完的时候，就是在我心里开启快乐的时候，每天早晚刷牙都不再需要被督促了，挤牙膏的时候趁母亲不注意还会故意多在牙刷挤出满满的一溜，以达到迅速消耗牙膏的阴险目的。

如此小儿科的伎俩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于是就招来母亲的嗔责。

印象最深的一次挤牙膏的经历是颇为壮观的，以至于到今天我依然记忆犹新。

应该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去母亲工作的学校玩，走到学生宿舍的楼道里，竟意外地在公共洗漱间里捡到一支牙膏，拿在手上把握了一下，还剩大半支，离牙膏嘴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胀鼓鼓地很有神采的样子。

如何处理它呢？

肯定是不能拿回家接着用的，原因很简单，万一这牙膏是台湾敌特分子给我们下毒呢？那年月我们可以什么都没有，唯有阶级斗争这根弦绝不能没有。

这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必须迅速地把饱满的牙膏变成单纯的牙膏皮。

我望望走廊两头，空无一人，我把牙膏放在地上，准备动用脚板的力量将它踩空，我之前从未有过脚踩牙膏的经历，我相信很多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牙膏静静地躺在硬硬的地面上，我高抬脚，然后用力地朝着牙膏狠狠地跺了一脚！

这时我才晓得，原来踩牙膏与踩地雷的感觉仅在于爆发的程度上有所不同。你的确很难想象，牙膏在脚的力量之下会变得如此的威猛，里面的白色膏体竟能飞出如此之远！

但你还是完全可以尽情地发挥想象。

那天，当一声爆炸彻底刺破了走廊的寂静时，我被惊呆了，我甚至觉得这声浪一波波地会穿很远很远，还会惊动很多很多的人，会造成阶级斗争新动向……那天，我捡起破败的牙膏皮便落荒而逃。

一支牙膏用在刷牙上是不显山不露水，但踩在地上却让人触目惊心，几近半个世纪都难忘。

如今，这事情对少年的我只是记忆中的点滴，没有道理也没有意义，于今一想，无非就是“涓流虽寡，浸成江河”而已。

END

原标题：《牙膏皮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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