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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麦为何没有疯长？

2020-09-05 15:2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外滩君外滩TheBund

人真的能活得像一部电影吗？

见到导演徐展雄时，已经是晚上11点。他刚结束两场观影会的映后分享，手上摩挲着一支烟，神采奕奕。

也就是前一刻，《荞麦疯长》的豆瓣评分出来了。几千人评价，大多数观众给了一到三星，最后分数落在了4.9。到今天，它已经掉到4.5。

所以我向他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失望吗？”

导演徐展雄和主演马思纯

徐展雄没有丧气。

对于自己的导演处女作《荞麦疯长》，他很满足，自我评分7到8分。至于观众为何有这么多不满，他把缘由归于期待的落空，“《荞麦疯长》不是一部爱情片，主题也不是爱情。当观众期望在七夕这天和男女朋友看一部感人的爱情电影，他们肯定要失望，就容易怒打一星。”

虽然今天豆瓣不到5分，但《荞麦疯长》有一个成功的开始。

最初，制片人藤井树自己起草了一个剧本交给当时只是编剧，还没做过导演的师弟徐展雄，那是个类似《情书》的青春疗愈故事。但他自认无法驾驭这种风格，索性推翻重做，埋头写出了《荞麦疯长》的剧本。

2017年，这个剧本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了最佳项目创意奖，之后藤井树把它发给了前一年刚拿到金马影后的马思纯，她为自己挑选了“云荞”这个角色。

接着监制陈正道把剧本推荐给了钟楚曦和黄景瑜，三位主角就这么定了下来。

故事不复杂。三个来自小镇的年轻人到大城市打拼，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渴望。徐展雄为他们设计了三条彼此相连却又并不相关的叙述线。

马思纯饰演的云荞每晚在慈镇的夜市摆摊放磁带，男朋友在隔壁摊卖烧烤。她对海城这个大城市有天然的向往，梦想是“活得像一部电影”。在被姐夫强奸后，她和男友出走海城，第一夜就发生车祸。

钟楚曦饰演的李麦是个舞蹈家，在挂靠于市文工团下头的舞蹈队当领舞。她原本被一个日本男人看中，答应带她去日本跳舞，没想到发生车祸，再不能跳高难度动作。日本男人离开了她，她试图在男人堆里找到新的跳舞机会。

黄景瑜饰演的吴风老老实实，却有个不甘平凡的哥哥。在一次帮派火拼中，哥哥死了，吴风带走了一大笔钱。为了给哥哥报仇，他独自去找帮派头领。

这三个角色多少都是徐展雄本人的投射。李麦在舞蹈事业上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是他自己对电影艺术的追求，温吞内敛的性格交给了吴风，不甘于躲在小镇的闯劲安在云荞身上......

故事写了出来，接着就是当导演。

这是徐展雄第一次当导演。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要拍成一部电影太不容易了，“一个新导演往往让人看到的机会都没有，连让观众骂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遇到了好机会。所有人都欣赏《荞麦疯长》的剧本，这让工作流程非常清晰，不论是摄影风格还是美术风格，彼此相得益彰，让他得以不费什么口舌就把自己的梦变成现实。

“说实话，能走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知足了。”

2018年，电影在重庆开机，一共拍了70多天。虽然故事背景设置在上海和上海周边的小城，但急速发展的江浙沪已经难以找到90年代原汁原味的老风光。剧组几番勘景下，把部分场景定在重庆拍摄。

夏日重庆的燥热仿佛仍盘旋在徐展雄心口。他回忆起马思纯整部片子最难的强暴戏，三名主演里，她表演经验最丰富，但也没演过这样的戏码，没人能预想到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当时剧组包下了一整栋楼，工作人员在里面出出入入。轮到这场戏时，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之震撼，不少女性流下了眼泪。

又谈到钟楚曦，电影里的一抹亮色。徐展雄为她设计了一场雨中舞蹈的戏，本打算用人工降雨，但由于桥梁的称重不足不得成行，只能干巴巴地跳。

跳了好几次都没有感觉，钟楚曦自己也不满意，这时竟天降甘露，几乎是一遍过了。

“老天作美，把这场戏圆满了。”徐展雄说道。

终于在黄景瑜这里，人工降雨得以派上用场。他的最后一场戏，大雨倾盆的夜晚，他倒在自己挖的泥坑里面，要憋住呼吸，演一个渐渐死去的人，而雨水会倒灌到他的嘴、他的鼻子里......

这具体是哪一天的事情，徐展雄已经记不得了，只想起来是7月的某一天，荞麦在他心中疯狂地生长着，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夏天。

很多人困惑《荞麦疯长》究竟在说什么。这个问题我也带给了徐展雄。

他不假思索，“这是一个青春残酷物语，它的最终大主题其实是讲得是命运的不可琢磨。所以你会看到马思纯的故事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比如车祸，比如劫持......这都是由于其他人的遭遇，我们的命运其实是被无形的手推着走的。”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非常现实主义的故事，它更像是一个寓言。它有一点虚无缥缈，就像一场梦，但这场梦是与你有关的。”

就像钟楚曦在里头穿的一席绿裙子，袅娜多姿，让人不由想起《赎罪》里的凯拉奈特利，那一刻她们同样奔往巨大却虚幻的幸福。

这是徐展雄特别设计的。他为每个角色都定了性格色：马思纯是黄、黄景瑜是蓝、钟楚曦是红，但唯有那一晚，钟楚曦穿了绿色，它象征着幸福，也象征着命运的无常。

“我认为人是有宿命感的，很多情况下一个人的性格了决定它的命运，我从来不相信性格是可以被改变的。很多人不理解为何让钟楚曦这个角色一次次遇到渣男，这就是现实。”

云荞说她想活得像一部电影，不禁让人想知道人如何才能算作活得像一部电影。但和徐展雄聊了近一小时后，我想他也许就实现了云荞的理想。

他提到最多的题眼是命运。一度对拍电影绝望，没想到最后真的拍成了；又说到疫情让上映时间不断推迟，最后还是咬着牙没走线上，坚持到观众能到大银幕上看到；最后也无可避免的说到影片评价，他对此看得不重，从未想过10亿票房更没想过一定要拿高分。

最后，我让徐展雄用一句话为《荞麦疯长》拉拉票，他倒也是实在，“我不想给观众做好什么心理建设，还是要交给他们自己，希望能有一些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