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土识小｜“安如磐石”

风土识小｜“安如磐石”

仲富兰 国风文化记忆

“安如磐石”,是汉语的一句成语，意思是如同磐石一般安然不动，形容非常稳固，不可动摇，语出《荀子·富国》“国安于磐石”。“磐安”，也是浙江省金华市下辖磐安县的县名。我没有考证过“磐安”县名的由来，或许是该县境内的大盘山，南北长54公里，东西宽47公里，如同一个一块巨大的磐石，这块隆起的台地巨石，很可以让人联想与感悟，产生令人惊叹的精神力量。

二十多年前，为了溯源中国的舞龙习俗，我就知道这个地方，但一直是卧游神交，实地探访磐安却是近年的事。近年来，我有幸两次去磐安县玉山镇佳村采访调查，对这块土地有了一些粗浅的认知。江南地区多水，“水”与“龙”的传说相伴相生，民众对于“水”与“龙”的信仰传承久远，治民俗学者，不能不重视这个课题。

2003年，我从有关史迹书册中查到有关神龙为解百姓干旱之苦，行云播雨，得罪天庭，被处以问斩的处罚的传说故事。那些日子，金华县天天下红雨，更奇怪的就是在灵溪的岸边，从天上落下一条被分割的巨龙身体，当地百姓知道后，每逢正月十五便舞龙，希望巨龙的身躯能接合起来，这个传说与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灵溪在哪里？我又查考了一些史料，在磐安县玉山镇佳村附近，有一处灵溪院遗址，建于清顺治十二年（1655）。清康熙十八年（1679）赵衍为之记，院僧振济有《灵溪杂咏》诗传世。这也可以作为中国舞龙金华发源地的一个旁证。

磐安玉山镇佳村陈亨和、金声扬、胡本浩三位老人，自2008年以来，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佳村舞龙文化的挖掘和整理工作。为这一文化记忆做了大量工作，他们积极踏访，记录口述资料，所记资料：一是正月十五是灵溪巨龙的忌日、佳村人迎出龙灯的日子。东阳档案馆有“正月十五迎龙灯”的民俗记载；二是在玉山台地素来有这样的习俗，正月十五就要迎灯舞龙，人们际会茶场庙，朝拜茶圣许逊，茶场庙观灯的人也就人山人海，甚是热闹。历史上就曾有尖山方向、胡宅方向的多支龙灯绕道佳村，祭拜奇灵山龙王殿灵溪巨龙神灵、际会佳村娘(母)灯。茶场庙素有春社迎龙的习俗，这些资讯，透露出一个信息——佳村乃是龙灯的发祥地。

磐安邻近县，如东阳、永康、义乌、兰溪等县市的舞龙盛况，在长三角地区独树一帜，在全国也是别具特色，浙中地区的“板凳龙”，俗称“长灯”，是用一块块凳板串联而成的游动的龙灯，一个接一个的板凳龙，寄托着民众祈盼巨龙身躯能接合起来的美好寓意，似也可作为磐安佳村这个舞龙发源地的旁证。

令人欣喜的是，从我十六年前提出问题，多年来，经过浙江省有关专家的审核考量，金华市和磐安县文化部门和非遗办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这个舞龙起源的传说已经成为浙江省金华市的市级非遗项目了。这对于活态传承舞龙文化与江南龙灯文化是一个大好事，可喜可贺。最近，我在做“江南风俗与信仰”的相关研究，我还是想进一步探讨学习，将江南民众“龙文化”信仰的题目继续深入地做下去。追寻舞龙文化的发源地，在我看来就是学术与生活的结合，在纷繁的生活中寻找最本真的心性，从浩繁的历史中寻求传说、故事和记忆的真相。

当然，今天我们传承龙文化，不是发思古之幽情，也不是要回到“向龙王求雨”的过往时代，而是要了解和把握中国龙文化的精髓，弘扬那种积极向上、自强不息的龙的精神，将这种古老的龙文化作为文化记忆的基点，以深厚的文化积淀，激发长三角地区各个城市的文化活力。

因为追寻舞龙文化的起源，令我与浙江金华市磐安县结缘，也对这座浙中城市有了一点了解。磐安县与东阳、新昌、仙居、天台等市县接壤，位于浙江省地理中心，故有“浙江之心”之称，南宋大诗人陆游《游山西村》脍炙人口的名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在磐安的千古绝唱。磐安县地处长江三角洲经济区南翼，距上海300多公里。别看磐安县小，那里的文化旅游、山地经济，它的茶叶、药材（包括药膳）、经济田园以及蒸蒸日上的民宿业，都令人刮目相看。

唐代，今磐安县一带东部为唐兴县，东南部为缙云县，西南部为永康县，东北部为东阳县。宋代也分属东阳、永康、缙云和天台等县。明清已降，今磐安县一带分属东阳、永康、缙云和天台，隶属于浙江承宣布政使司金华府。1939年6月，从缙云县、永康县、天台县、东阳县分出部分地区，正式设立磐安县，县名谓之“磐安”。

就是这“安如磐石”的县名，给了我很深的感悟，就像古人说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一个人经商实业也好，研究学问也罢，立身处世，要奋发有为，需要这种“安如磐石”的定力，保持“乱云飞渡仍从容”的沉着和“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其实，说到底，一个国家更需要这样的战略定力，在当前遭遇百年不遇的疫情危局，乃至国际强盗与流氓的寻衅滋事，何尝不是如此！

2020年9月1日于沪上五角场凝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