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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毕业生失踪180天后,有人送给民警一团血衣

2020-09-03 19:1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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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陈拙。

 我小时最不喜欢跟我爸去钓鱼。因为耐不住性子,到处乱动,常常把他的鱼给吓走。

 我爸总说我没有定性,钓鱼是一个技术活,它需要足够的耐心与精准的时机,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合适的饵料。因为不同的鱼也有不同的口味儿,想钓上鱼必须得对症下药。

 时隔多年以后,我没想到类似的话,会从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嘴里听来,却让我毛骨悚然。

 他极其擅长“钓鱼”,只是那些“鱼”有着这样的共同点——事业有成、离异、通常还有着姣好的容貌。

 对,这个男人是个情感诈骗犯。

 而他攻略的女性,每一个脸上都写着不可能。

(在故事的结尾,我总结了一些防止被“钓鱼”的方法,希望对这样的女性有帮助。)

我第一次见到黄明,是在看守所。

 他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头,满头银丝,佝偻着腰、含胸驼背。

 他晃晃悠悠走进审讯室后,一屁股坐在对面,轻轻扶了扶眼镜。白炽灯下,暗黄色的脸庞像太平间未腐败的尸体。

 半年前,黄明曾和一个叫周敏的女人约会,没几天周敏就消失了。警方怀疑周敏已经遇害,而黄明是最大嫌疑人。

 黄明说,周敏虽然是个年薪百万的北大高材生,但和自己是情人关系。

 我们问他周敏在哪里?黄明说,自己和周敏一起去了河南旅游,后来周敏要去找别的朋友,就此分开,再没见过。

 在审问快结束时,黄明突然抬起头盯着我。脏兮兮、油腻腻的镜片下,眼神浑浊,像污水池中怪物的眼睛。

 “小伙子,你刚大学毕业吧,感觉和我儿子差不多大。”黄明大得出奇的嘴巴咧到脸颊边,露出黑黄黑黄的烂牙。

那狡黠的笑容让我实在气愤,便猛地站起来,训斥他老实点,不要耍滑头。

 但他却唧唧地笑起来,并挑衅地说——

 “找不到尸体,你们也定不了我的罪。”

半年前,正月初三,周敏的儿子到警局报案,说自己本与老妈约好回老家过年,但现在母亲突然失联了。

 警察定位周敏的手机,发现居然在1000多公里外的河南。可问遍了周敏周围的人,都没听说她有去河南过年的打算。

 调取周敏的通话记录后,一个叫黄明的本地水果店老板引起了警方重视,周敏与他在年前曾联系密切。

 当时黄明告诉警方,自己在山东,准备去女友家拜年。至于周敏,她要去河南拜访一位朋友,是自己送她去的。

 黄明挂断警方电话后,又给周敏发了两条短信——

 “美女,你在哪里?”

 “美女,你还好吗。警察在找你,你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这些短信并没有打消警方的怀疑,因为在黄明的水果店,警方发现了呕吐物、血迹及精液。

 和我一起去看守所审问的是检察官王叔,他是公诉科的老大,办理过众多恶性杀人案,却对黄明毫无办法。

 每一个问题黄明都对答如流,只不过用的是诡辩的方式。

 比如警方查到,大年三十晚上,黄明用周敏的卡取了3万多。在ATM监控里,黄明戴着口罩、帽子和假发,显得可疑。

 黄明坦率承认,说是周敏让取的,当路费。至于为什么伪装,是因为过年那段时间很冷,就戴上了假发。

 一开始王叔还记录下他的解释,后来问得烦了,便出门喊工作人员,把黄明带回去。

 根据案卷和审问,王叔推测了周敏与黄明见面的过程。

 黄明和周敏在三年前曾有过短暂交往。但一段时间后,周敏主动提出分手。

 理由很简单,周敏虽然离异了,却是北大毕业生,年薪百万。她嫌弃黄明学历低,满口粗话,而且没什么钱。

 但现在黄明又联系上周敏,想和她叙叙旧,并说自己已经发达了,有一套几百万的房子。

 两人在线上交流了几天,周敏答应和黄明见见。

 年三十那天,冷空气刚刚过境,小雨飘了一天一夜。

 中午,周敏一副职场成功女性的装束,穿着黑色高跟鞋、黑色皮裙、外套米色风衣,提黑色长方形皮包,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来到了约定的餐馆。

 饭后,周敏跟着黄明去看了房子。房子在本地的高档小区,刚装修完,暂时空空荡荡。黄明十分得意地炫耀了一番。

 参观结束,周敏又被黄明邀请喝糖水。傍晚的时候,两人回到了水果店。 

我看过水果店的照片,那里很昏暗,水果四散,四处是蛇皮袋,上面有些未知白色污渍。

 即便是隔着照片,我都能闻到一股在潮湿封闭空间内,水果发酵腐败混杂着呕吐物的味道。

 黄明说,自己和周敏当天晚上喝多了,发生了关系。

 我和王叔都不相信,周敏即便答应和黄明在一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昏暗肮脏的水果店过夜?

 王叔猜测,除非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

警方在勘察水果店时,发现两瓶50度的白酒,一瓶已被打开,还残留20%,但桌上并无酒杯。

 物质检测报告证实,瓶口有周敏的DNA成分。

 我觉得奇怪,难道周敏这么豪迈,拿一瓶50度白酒直接对口喝了?

 警方资料里记录,周敏的呕吐物里有东莨菪碱。询问法医得知,这是一种少见的迷药,而且过量服用后会致死。

 不过,警方没找到东莨菪碱粉末。但王叔觉得,这东西肯定还在现场。

 通常检察官很少去现场取证,但有着痕迹检验经验的王叔,不肯放过每一个追查到底的机会。

 几天后,他决定带我与几位刑警重返水果店。

 我们戴好手套、脚套后,轻轻地踏入那个诡异的房子。霉湿的空气,携带着一股水果腐烂味,令人有些作呕。

 距离案发已有多日,对案件有用的物品都被带回作为物证了,店内空荡荡,一眼扫过去,只剩下少量未被处理的腐烂水果。

王叔环顾四周,走到了一张桌子前半蹲下,抬头迅速扫过面前的几堵墙,如老鹰一般敏锐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墙上某一点。

 我好奇地走过去,学着王叔的样子在旁边蹲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正对的墙上钉有一块木板。

 

王叔身子朝前倾,抚摸着木板,手指轻轻敲打。“咚咚”,一阵脆耳的声音响起。他使劲把木板往外一拉,后面居然砌着几个暗格。

 在其中一格里,装着一袋白色粉末。后经检测,就是迷药东莨菪碱,并且透明袋上留有黄明的指纹。

 没过两天,我们再次前往看守所。

 这回我们信心十足,黄明再会撒谎,终究还是留下了破绽。

 我们都想看看他欲辩无言的尴尬样子。

 到了看守所后,隔着铁栏,王叔挥舞着八字手势,形象地描述起在水果店找到东莨菪碱的过程。

 我坐在旁边抱着看戏的心情,期待着黄明的反应。

黄明就像只瘫伏在椅子上的癞蛤蟆。他哼了一声,鼻腔中带满了不屑与嘲讽,懒洋洋地咧开了他的嘴:

 “尊敬的检察官,那些东西都是我从新疆带过来的。我涂在骨头上扔过去给狗吃,然后把狗偷回家宰来吃。你看,我在80年代就是用这招偷狗,偷羊。你们调取了我的前科,不也刚好证实了这一点吗?我就是死性不改。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狗肉够补啊。”

没想到黄明居然利用自己的前科做辩解。我们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黄明和周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更多有力的证据。这时我们发现,黄明有一个儿子叫黄小星,当晚就在水果店,后来也一起去了河南。

 据黄小星讲述,大年三十晚上11点多,他在回家前经过水果店杂物房时,看见周敏躺在床上,双手握着黄明的手腕,全身在颤抖,口吐白沫。

 但他经常看到父亲和不同女人在一起,也就没管。

 第二天,黄小星与姨父赖在床上,突然接到黄明电话,让他们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开车回河南老家。

 他们到了水果店,发现周敏还是意识不太清醒,四肢不听使唤,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年迈瘦小的黄明用肩架着周敏,几乎把她拖出了房间。

 周敏一身酒气极其刺鼻,半睁着眼睛喃喃地问道,“你是要带我去哪里,我想睡觉。”

 黄明说一起去河南玩,又示意一旁的黄小星前来帮忙。

 黄小星抬着周敏的双腿,黄明掐着腋窝,一同把周敏抬上了她的车后座。

 上车后,黄明把行车记录仪的线拔了,让黄小星与罗为在前排轮流开车,自己在后排抱着周敏。

 路上,黄明在一家店买了一箱车厘子和雪梨,还买了一把沙刀。

 初一那天,高速上车并不多,跑得很快。周敏曾说口干,想要喝水,黄小星便拿出了两罐红牛递给黄明。

 我们调取了路途中收费站的监控,发现只能看到前排的两人,后排根本不知动静如何。

 在经过一个服务区的时候,周敏想去洗手间,黄明没有同意。等车开出一段路后,他才让周敏在草丛解决。

 当天傍晚,四人到达了目的地河南某乡。那里年味很足,路边小房屋上贴着喜庆的对联,乡里乡亲站在街边,嗑着瓜子拉家常。

 车辆驶过姨父家新建的双层小别墅,又朝背后山坡上开了近80米,在一间老宅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泥土房,一直空置,老鼠乱窜,满屋灰尘。门前的铁门锈迹斑斑,庭院也长满杂草。

 这时候黄明让黄小星和姨父回新宅,自己和周敏住老宅,聊些事。两人觉得是男女之事,没好再过问,就下车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黄小星去老宅叫父亲吃饺子,却发现大门紧锁。 

他站在窗边想往里看,但那是毛玻璃,还积了些灰,啥也瞧不见,只听到父亲说“肚子不饿”。

 后来黄小星听从父亲吩咐,买了一包烟与两瓶矿泉水送去老宅。但父亲没当面接收,只是让黄小星放在门口。

 大家都不知道黄明和周敏在老宅里做些什么。

 两天后,也就是初三傍晚,黄明来找黄小星他们,说要连夜动身去山东,拜访未来岳父岳母不能太迟,失了礼数。

 黄小星和姨父没有再去老宅,只是问了周敏的去向。

 黄明解释,已把周敏送到她朋友那里,不用管她了。

王叔第一次知道老宅就怀疑,这有没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

 可警方的资料显示,老宅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血迹,甚至没有周敏的毛发、唾液或体液。

 但王叔坚持要去看看,哪怕是过了半年。

 在飞机上,王叔抱着30多厘米的文件,一刻没休息。我想,前几次和黄明的交锋让他如今丝毫不敢松懈。

 河南勘查一开始很顺利。王叔找到了此案的关键人物——黄明此前所说的,周敏要去拜访的河南好友。

 但此人表示,一家人在春节期间到了香港迪士尼,并且还有飞机票行程单为据。

 很明显,黄明在撒谎,周敏根本不可能来朋友家拜访。

 现在排除了别的可能,我们只剩一个方向,就是朝着神秘的老宅前行。

 村庄上的路蜿蜒绵亘,两旁的树木笔直地站立,农地远处的人家冒起烟火,路边的小孩好奇地盯着在泥地路上突兀的警车。

 我们开上一个小山坡,找到了老宅。周围还有好些废弃的房子,被用作眷养牲畜。

 老宅和照片上差不多,是一个破旧的土房子,墙角尽是青苔与杂草,乌黑的木门上贴着白色的封条。

 王叔抢先走进去,草丛中的虫子受到惊吓,一窝蜂飞了起来。

 我刚好低头往下看,结果都撞在我脸上,甚至窜到我的眼睛与鼻孔里。我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两个人是怎么过夜的。

 等我抬头看时,王叔早已走到老宅窗户处。我赶紧跑过去,凑在王叔身边朝里看——

 一缕阳光从我们身后照进客厅,房里的灰尘在阳光下缓缓飘荡,王叔与我的影子在昏暗的室内被拉得老长,如细长的鬼怪。

 房间内除了几把木凳子和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由于没有得到审批,我们不能私自拆掉封条进去,只能从外边找些线索。

 此前,警察也没有从房子内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既没有刀具,也没有周敏的血迹,只有2只空的塑料瓶。 

王叔开始围着老房转悠,逐步扒开乱草,害怕任何蛛丝马迹遗留在草丛中。

 我们仔细搜索了庭院,可由于距离案发时间太久,连车辆驶进庭院留下的压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草丛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王叔踩到了一个红牛易拉罐。他赶紧套上手套,迎着日光仔细地观看。这可能是当时他们在路途中喝过的红牛。

 这个发现让王叔更有干劲儿,顶着烈日,以红牛发现点为中心,一层层扩大搜索范围。

 在大门前的一处草堆里,警察大喊一声有发现,随后拿起了一只耳环,放入了物证袋。

 耳环与从黄明包里搜出的另一只耳环一致,应该是一对的。

 王叔更有信心了,他决定重走警方推测的黄明抛尸路线。

警方根据黄明随身携带的手机移动方位,发现年初二中午到凌晨期间,他的定位一直在老宅至某社区间移动,一共三次来回。

 前两次来回是在下午,线路非常清晰,总用时1个半小时。第三次来回是在晚上,起始地点没变,但路线极绕,竟用了4个小时。

 王叔与警察一致认为,前两次是黄明在寻找抛尸地点,最后一次是真正进行抛尸。

 这条路线的终点是一处山坡,此前警方在那里找到了被埋藏的衣物,被证实是周敏身上的风衣、皮裙等。当时她就是穿着这些衣物,在水果店里受到侵害留下了血迹。

王叔猜测,衣物应该是黄明埋尸后,回来的路上顺便处理的。他照着卷宗的照片,找到埋衣地点后,又往前走了大约500多米,但是一无所获。

 尽管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郁郁葱葱,还能遮挡一下烈日,但河南的夏天酷热无比。我们从正午开始找了三个多小时,到现在眼前有些眩晕了。

 最后大家撑不住,决定先返回。临走前,王叔又站在马路边,望着远方,一动不动站了许久。我想他内心必然失落极了。

 这之后我们又去找了两次,依然毫无收获。河南一行,只发现了一只耳环和一罐被踩瘪的红牛。

 案件移送法院前,我与王叔打算去见黄明最后一次。我们也不期望能让黄明全盘托出,只想看看能否再从他口中获得一些有利的东西。

 黄明一如既往地展示他那标志性的姿态,背贴着椅子,头仰45度,目不斜视地盯着我们的后方。

 王叔向他讲述了在河南调查到的疑点,还明确告诉他,黄小星与姨父觉得他一路上都很反常。

 我注意到黄明有一丝惊讶,但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王叔准备再给黄明最后一击。

王叔把先前做的测谎记录拿了出来,黄明所有测谎都没通过。测谎虽然不可以作为证据,但却是击垮黄明心理防线的一环。

 此后,黄明没再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保持沉默,盯着两边的墙壁。

 但我心里清楚,靠现有的证据,可能也很难证明黄明杀人。难道真像他说的,定不了他的罪吗?

 我不甘心。

 在准备起诉黄明之前,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前期把调查重心只聚焦在周敏身上,但周敏并不是唯一被黄明伤害的女人。

 黄明在5年内,先后交往了十几名女性,骗了几百万,只是无一人报案。

 这些都足够起诉他诈骗罪。

 经过调查得知,黄明的诈骗计划从婚恋网开始。在他注册的账号上,声称自己有十年军旅生涯,当过工商局局长,在广东有多处房产和水果门店,在新疆还有果园。

 以此为诱饵,他像钓鱼一样钓不同的女人。最初,他用一小笔钱讨她们欢心,就像用小鱼饵钓小鱼。一旦有人上钩,他便骗取她们的钱财。有钱之后,再买更好的鱼饵,钓更大的鱼。

 这些女人有几个共同点:四五十岁、离异、经济基础好。

 我们找到了被黄明欺骗的十多位女性,其中有两位愿意出庭作证,证实黄明是欺诈,而不是他说的,你情我愿。

 有一位受害者叫顾芳,离异后,带着女儿独自在广东闯荡,成了一家小型工厂的女老板,她在婚恋网上认识了黄明。

 一开始,黄明总是买礼物给顾芳,尤其是买昂贵的学习用品送给她女儿,还帮她女儿报了昂贵的培训班。

 后来她的工厂需要一笔流转资金,大约一百万。黄明大大方方地拿钱出来支持她。她很感动,却从没想过,这些钱是来自其他女人。

 抱着人不能孤独地过完一辈子的想法,七八个月后,顾芳和黄明领证了。而那意味着,黄明的收割时刻正式开始。

 婚后,黄明找顾芳借钱,连开了好几家水果连锁店,并把一部分钱私藏或用在其他女人身上。总共借了300多万。

 顾芳很快发现了黄明的秘密。他不像结婚前展示的那么有钱,银行卡都是空的;做生意不上心,但花钱大手大脚。

 顾芳怀疑,黄明是骗子,并且有其他女人。她开始埋怨黄明不着家,并且控制他花钱。

 黄明还想用钱,就动手打她。她进了几次医院,眉角缝过针,手也骨折过,甚至女儿也被黄明用刀威胁过。

 顾芳最终破产了,带着女儿逃跑了。因为遭受过极其严重的精神打击,她后来出家了。 

离开顾芳后,黄明找到了现在的女友杨丽。这是一个高中老师,四十来岁,长相普通,皮肤有点黑。离婚后,带着女儿一起生活。

 初识时,黄明总嘘寒问暖,带她到处打卡美食,每天定时送进口水果,还经常给杨丽的家人发几千元的红包。

 当两人关系稳定后,黄明就说水果店要资金流转,向杨丽借钱。

 杨丽也怀疑过黄明,但黄明拿出了他伪造的交易合同,又骗了过去。

 他甚至还带杨丽飞到新疆,去进货商的果园参观,说是自己的果园。

 黄明带周敏去看的那套房子,也是杨丽的。杨丽还没来得及搬进去,因为要回老家过年,就把钥匙交给黄明保管。

 杨丽上钩后,一共借给黄明100万,花光给女儿准备的留学钱。

 我第一见到杨丽是在检察院,她精神恍惚,总是答非所问。我后来才知道,她在接受精神治疗。

 顾芳和杨丽是黄明十几位情人中,所受精神打击最大的两位。如今,这两位女性答应当庭指控黄明。

 但开庭前,我还是隐隐不安。

 通常,我会跟王叔提前谈到刑期。可这一次,他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时隔多年,我依然清晰记得开庭那两天,台风呼啸,天空黑压压一片。

 我独自开着车赶往法院,大雨滂沱,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汽车尾灯若隐若现,前方的路朦朦胧胧。

 王叔早已坐在公诉人的席位上。我环视一下法庭,旁听席上坐满了人,除了几个刑警、检察同事外,还有周敏的家属,包括她的两个儿子、姐姐,及满头白发的母亲。 

黄明穿着格子衬衣,双手交叉在腹前,向旁听席偷偷地瞄了一眼,缓缓走到被告席。

 法槌敲响。

 此次出庭的证人有两位,一位是被骗后患上精神病的杨丽,另一位是被骗后出家的顾芳。

 顾芳就坐在我的身旁,双手放在大腿上,如雕塑般挺直身板,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只要被问话,她就劈里啪啦说一大堆,语速极快,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想,哪怕她如今出家了,黄明对她的伤害依然存在。

 整个过程中,黄明一改以往挑衅的神色,一直不敢直视两位受害女性。他没有辩解,不停地挠着手背,竟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可能真的是辩无可辩了。

 王叔详细描述了周敏受害的过程,他推测,黄明将周敏约到水果店后,给她下了迷药,并灌下半瓶酒,随后实施了强奸。

 第二天,周敏依然精神不振。黄明在老宅内问周敏要钱遭到拒绝,于是将她杀害她。次日,他开车寻找了埋尸地点,并在凌晨毁尸灭迹。

 周敏的老母亲听后,趴在前排椅子上失声痛哭,不断用手拍打椅子,禽兽、人渣的辱骂声充斥着整个法庭。

 黄明一直盯着王叔,表面镇定,却一直反复卷着手里的起诉书。

 这时候老妇人仰天一叫,随后拿起一只鞋子,扔到黄明后背上。这一切让我们猝不及防,法庭即刻被打断。

 黄明往后看了看,拿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挺着腰,咬着下巴看着前方。

 王叔继续激情地演说,环视旁听席,时而凝视黄明,时而注视审判长。等王叔陈述完案件,现场氛围一片凝重。

 我本以为发言到此结束了。但王叔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始料未及,也猛地把众人的情绪推至火山口。

 “我建议判处黄明死刑!”

 黄明把手放在腹部,猛然转过头来,看着王叔,绿豆般的小眼隔着玻璃片显得更加浑浊。他张开了嘴,满脸惊讶,慌得一动不动。

 死刑?连法官也有些惊讶。

 因为检察官通常不会在庭上提及刑期,更别说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很小的判刑建议。

 开庭结束后,王叔告诉我,他也没有把握,死刑的建议只是诉讼策略。

 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希望法官能够重视这件事,不要放过这样一个恶人。

 经过二审,黄明因故意伤害、诈骗等数罪并罚,被判无期。

 法官认为,从酒瓶上提取的DNA样本、呕吐物里的迷药成分、监控里黄明的伪装、黄明背包里发现的耳环、最后车辆的轨迹等证据判断,都能证明黄明故意伤害罪成立。

 但是因为没找到尸体,所以故意杀人罪不成立,无法判死刑。

 我把判决书给王叔送去,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对结果还是接受的,没有继续抗诉。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不禁想起周敏遇害的那个冬天,那个小山坡。

 山坡上有很多光秃秃的树干,远远望去,像赤裸地站在寒冬里的人一般,凄凉且孤寂。

 那些树木到春天后会发了新芽,但人不会。

何索尔告诉我,在他过去的办案经验里,最容易被PUA(情感诈骗)的群体,并非女孩,反而是故事里这群有一定知识的中年女性。

 曾有情感诈骗犯接受采访,解释为什么40多岁的离异女性最容易上当。第一个原因很简单,她们在这个年纪,最需要的就是爱和稳定的家庭。第二个原因却有些奇怪,她们的防备心很低,甚至要比年轻女孩低得多。

 我专门上网搜索,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女孩被骗的相关资讯有1500万条,而关于中年女性的却不到六分之一。最容易被情感诈骗的她们,却很少能得到相关的信息。

 为此我上网整理了一些特定的资料,希望能帮助她们有所防范。

 1.   十全十美的好男人一般不会轻易出现。

2.   如果真出现了,还提到了借贷、投资事务,99%是骗子。

3.   恋爱中如果出现令人怀疑的小细节,赶紧请闺蜜参考。

4.   如果还是不幸被骗,保留证据,及时报警。这不丢人。

5.   最重要的,别着急。短暂单身是为了蓄力,幸福是要用一生去追寻的事情。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林老鬼 马修

插图:娃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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