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美国师生反对开学——特朗普未预见到的困难

2020年7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美国的抗疫工作进展顺利，并强调自己将向各州州长施加压力，确保敦促美国所有学校在今年秋季学期开学。在7月，特朗普迫于竞选压力与舆论转而强调使用口罩的重要性，甚至因为疫情的风险而暂时取消了共和党代表大会，但是对于各州学校必须在秋天重新开学一事，特朗普却仍然保持了强硬态度。然而，考虑到美国国内不断上升的感染人数，许多学校对于秋季开学的可能性表示怀疑。部分学校认为在缺少必要的防护措施和准备下贸然开学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疫情爆发，导致学校所在城市乃至各州的封闭。

危险的开学与准备不足

在本次应对疫情的过程中，特朗普政府做了许多“赌博式”的决定，而坚持在秋天重新开学则是特朗普政府的又一次“下注”。但是，在疫情尚未稳定的情况下坚持开学可能为学生、教师、家长以及社会带来极大的安全风险；而更为严重的是，多方机构都指出特朗普政府对于本次复学的准备“严重不足”。

美国总统特朗普

特朗普在7月23日表示，政府将要求国会提供105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法案来促进开学，仍处在封锁地区的学生家长可以在收到经济补助后，自行决定是否将孩子送去私人或特许学校。在7月21日的简报发布会上，特朗普甚至表示儿童不易传播新冠病毒、也不会将病毒带回家中。但是这样的说法并未完全得到科学界的支持，白宫新冠病毒工作组协调员Deborah Birx博士表示，研究组对于10岁以下儿童传播病毒速度的研究尚未得出结论（注释1）。而美国疾控中心（CDC）在7月23的简报中表示，目前不建议学校对（K-12年级的）学生进行普遍症状筛查，并表示“应鼓励父母或照顾者每天监视他们的孩子是否有传染病迹象”、“生病的学生不应上学。”对于特朗普而言，当务之急是说服各州在秋季重新开学，特朗普认为开学会刺激国内经济复苏和发展，而经济的增长将成为影响他竞选的主要因素。

但是，CNN7月的报道显示，三项主要国家民意测验指出许多父母不愿将子女送回学校，并担心其子女的学校缺少保证学生健康安全的必要物资和保障措施（注释2）。ABC / Ipsos民意测验显示，有55％的成年人表示他们不希望看到公立学校在其所在地区重新开放，进行线下真人教育。另一方面，对于秋季开学这一艰巨的任务，教育部长Betsy DeVos既没有提供任何指导方针，也没有向拮据的学区提供财政支持；她表示全国的学区需要建立自己的安全计划，而针对不能重新开学的学校，联邦政府将切断资金援助。

与此同时，美国儿科学会（AAP）的新报告指出，在过去的一个月中美国儿童的累计感染病例数增加了一倍：在7月9日至8月13日间，儿童感染病例数从约200000例增加到超过406000例（注释3）。考虑到本次疫情的高风险性，《外交政策》作者 Laurie Garrett表示学校应该在重新开学前做好严格的测试和准备：“理想情况下，学区应该首先建立由学生、教师和工作人员组成的工作小组，在今年夏天对冠状病毒进行检测。如果感染率接近零，学校可能会开放，但应定期对相同的人群进行重新检测以发现感染率的上升；同时学校应采取行动，通过追踪接触者，进一步检测并隔离受感染的员工和学生。”（注释4）

然而，考虑到特朗普政府尚未对如何控制重新开学的风险作出明确指导，许多家长乃至教师表示将不会同意秋季开学的提议。美国教师联合会主席兰迪·温加顿（Randi Weingarten）预测美国各州将迎来教师的退休大潮：“我们将在未来几周内看到大量的人才流失。”在7月21日，佛罗里达州最大的教师工会对州长Ron DeSanti提起诉讼，指控他的政府未采取措施确保学校安全。根据《大西洋月刊》8月的报道，在疫情严重的纽约，许多教师对于学校和政府承诺的防护措施表示怀疑。考虑到当前政府和学校所经历的预算危机，教师将无法获得有效的防护设备，因此许多教师通过组织罢工来向学校和政府官员表示抗议、反对开学（注释5）。而《纽约时报》在8月的报道中表示，佐治亚州卡姆登县一所学校的副校长甚至要求教务人员隐瞒一名教师遭受感染的事实，此类信息的不透明性以及其带来的风险也使得当地的家长对于是否支持复学表示疑虑（注释6）。

美国可以从各国开学中学到什么？

事实上，在特朗普强调秋季开学之前，世界上许多国家已经实现了复工复学。据《卫报》报道，挪威和丹麦的学校在感染病例没有显著增加的情况下重新开学（注释7）。这两个国家的学校实行小班教学，改善了卫生条件，并积极保持了校内的社会距离。在丹麦，学生们被分成大约12人的小团体，每个小团体在不同的时间上课、分开吃午饭、在操场上的不同区域休息。与此类似，加拿大的魁北克省在5月重新开放了许多小学，并宣布允许儿童以6人一组的形式自由参加社交活动，但小组之间必须保持相应的安全距离。而在亚洲，中国、日本以及越南的学生和教师已经习惯于日常测量体温和佩戴口罩，并且认识到了这些措施的必要性（注释8）。11岁的Pham Anh Kiet在河内西部的一所学校就读，他在5月4日对法新社说：“戴着口罩并进行体温检查让我感到安全，不怕被病毒感染。”（注释9）但是，在以色列有200多名学生和教职员工在5月初重新开学后感染了病毒。此外，由于以色列在数周后取消了对班级人数的限制，导致多所学校的学生感染，引发了新一轮的停课。

对于新一轮复学的管理模式和风险控制，华盛顿大学的流行病学教授Brandon Guthrie及其同事在7月初曾发表了《大流行期间的学校重新开放模式和实施方法摘要》 并建议“在学校内设定一定程度的错开的开学、停学和休息时间”，同时希望许多国家“交替使用轮班制（上午，下午）或隔日制上班”。比利时，法国，德国，以色列，日本，韩国，和越南等国家纷纷采取了这样的管理模式，将班级学生人数降至半数；而在澳大利亚，学生和老师每周仅有一天需要前往学校，学校以年级为条件有序地为师生安排课程和教学任务（注释10）。

然而，由于特朗普政府尚未建立完善的复学计划，导致许多州内的学校不得不自行制定新的课程管理制度。据《纽约时报》报道，加州两个最大的公立学区（洛杉矶和圣地亚哥）在7月13日表示，由于担心他们所在地区激增的感染数量会给学生和教师带来可怕的风险，他们的秋季教学将会转为线上远程教学（注释11）。同时，由于政府尚未制定具体的国家政策，包括纽约市在内的许多城市都在自行设计混合计划，将课堂教育与在线教育结合，减少学生在课堂内的时间。此外，在疫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联邦政府对学校和儿童教育中心的支持还不够。研究机构Brookings指出，许多教育团体在5月要求国会再提供2500亿美元，以改善远程学习、扩大营养援助计划并稳定学校预算（注释12）。但是，考虑其他的新冠救济计划，国会似乎不太可能为这些系统提供如此大量的资金。在学校和儿童教育中心缺少明确政府管理计划和资金支持、家长仍然需要在工作和教育孩子之间找到平衡的情况下，特朗普要求开学的经济收益是否能达到预期仍未可知。

美国小学生佩戴口罩上课

隔离下的教育与心理问题

随着前段时间美国疫情的日益加剧，线上课程和在线教师成为了线下教育的替代品，整个教育体系也逐渐适应了远程教育的模式。但是，线上远程教育似乎并未促进学生学业的进步，甚至带来了“负面”影响。据《纽约时报》报道，布朗大学和哈佛大学的研究人员进行了一项研究，评估了80万名学生在2020年3月学校停课前后使用在线数学程序Zearn的情况，数据显示：截至4月底，学生的数学单科上的进步明显放缓，学习成果几乎减半，这种负面影响在低收入地区更为明显（注释13）。研究表示：如果学校在秋季继续进行在线教学，或者在经济衰退、大幅削减预算的情况下重新开学，可能会对学生产生极大的危害——学生的高中辍学率可能会上升，而年幼的孩子可能会无法建立语音和分数方面的基本概念，这会为他们今后的学习和工作造成伤害。

此外，部分家长担心即使在线教育可以为学生提供知识上的教育，也无法真正为孩子提供学校内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和情感交流。美国疾控中心（CDC）在7月23日的简报中表示：“学校不仅仅是帮助孩子提高学业成绩的地方，也是促进孩子全面发展的所在。除了学习外，学校还为孩子培养社交技能和同伴关系提供了稳定而安全的环境。儿童在校内的社会交往对语言、交流、社交、情感和人际交往能力的发展尤为重要。长时间关闭会损害儿童的心理健康，并可能增加儿童从事不健康行为的可能性。一个让学生感到安全、与外界联系紧密的环境（学校），会降低抑郁、自杀念头、社交焦虑和性活动的程度，也会提高自尊水平，让孩子更有针对性地利用空闲时间。”（注释14）

对此，美国儿童和青少年精神病学研究院（AACAP）和美国精神病学协会（APA）认为，如果要重新开放学校，“为了安全的教育过程，需要向学校和社区提供额外的财务支持，以确保学校可以提供全面的教育并保障学生的心理健康。”APA和AACAP在联合声明中表示：“在当前这个不确定的时期，我们要确保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需求得到满足，使他们感到安全，有保障，得到了支持和爱。”（注释15）考虑到本次疫情对于青少年带来的精神冲击，可以预计部分学生将在重新复学后面临学业和心理上的压力。但是在疫情前许多地区的学生的精神健康问题并未受到重视，学校也缺乏相应的条件和资金去关注此类问题。因此，学校和有关部门能否有效地保障学生的心理健康还尚未可知。

参考文章：

1.   https://www.cnn.com/2020/07/24/health/us-coronavirus-friday/index.html

2.   https://www.cnn.com/2020/07/25/politics/donald-trump-schools-reopening-coronavirus/index.html

3.   https://services.aap.org/en/pages/2019-novel-coronavirus-covid-19-infections/children-and-covid-19-state-level-data-report/

4.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0/07/24/americas-schools-are-a-moral-and-medical-catastrophe/

5.   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8/why-new-york-teachers-might-have-to-strike/615583/

6.   https://www.nytimes.com/2020/08/22/us/school-reopenings-coronavirus-reporting.html

7.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jul/14/school-reopenings-what-can-the-us-learn-from-other-countries-experiences

8.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20/07/school-openings-across-globe-suggest-ways-keep-coronavirus-bay-despite-outbreaks#

9.   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seasia/2020/05/04/vietnam-kids-back-at-school-after-3-month-virus-break.html

10. https://www.vox.com/2020/7/15/21324082/coronavirus-school-reopening-trump-children-safety

11. https://www.nytimes.com/2020/07/13/us/lausd-san-diego-school-reopening.html

12. https://www.brookings.edu/research/working-parents-are-key-to-covid-19-recovery/

13. https://www.nytimes.com/2020/06/05/us/coronavirus-education-lost-learning.html

14. https://www.cdc.gov/coronavirus/2019-ncov/community/schools-childcare/reopening-schools.html

15. https://abcnews.go.com/Health/schools-reopen-students-mental-health-experts-weigh/story?id=71969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