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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坏手”到“神秘乐园” | 昆鸟
保持危险和不重要,保持力量。
鸟群归来,化作话语
注入我们每天的杯子
竟倒得那么满
经不起一丝晃动
哪怕是口唇的轻轻一碰
只要有一滴落地
话语就要把我们战胜
——《乐园·鸟群归来》
音频作品:
《干燥剂·寂静》读诗音频。吉他/朗诵/采样 昆鸟;铃鼓/法证
请点击音频,在昆鸟的诗歌诵读里,走进他的世界。
诗人昆鸟昆鸟
1981年生于河南睢县,诗人。
他的第一本诗集是《公斯芬克斯》(2015年),第二本诗集《坏手》(2019年)。今日我们品读的,是他第三本即将面世的全新诗集《乐园》。
关于《乐园》,诗人是这么说的:
“《坏手》的说明里,我承诺了自己的第三本诗集,并不承诺给你们,而是承诺给它自己。所以,《乐园》是提前自我祝福过的。我没有想到它来得这么快,它是一个遭遇,没有敌人,没有野心——我的最乖的诗。也许太乖了,所以也迷惑、厌学、自闭,但也最赤裸、最无私。
我很爱它,如果你不喜欢,你已得到我的歉意;我知道,这一年的我们都很不容易。如果你喜欢它,就已得到祝福——它来自乐园。”
——昆鸟
《乐园》部分作品:
乐园
有消息从乐园来
这是个迷路的消息
带着一则消息的幼弱
我将养育这消息
直到它能以我为食
为翅,为乐园
2020.5.16
狙击手拂晓
一整夜,还没眨过眼
也未发一枪
但目标在瞄准镜里
已经越来越清晰
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知
我能打中他鼻翼上
开始蜕变的蜉蝣
可现在,我越来越迷惑
能不能打中他
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它已经变成巨像
我想不久它就要变成山体
它正走向我
但还没有发现我
仿佛这中间有一种坦荡
就像一封无须回复的信
一整夜,它的嘴都在蠕动
一定是在反刍什么
可能是羞愧,也可能是悲伤
现在,他有一张逐渐发白的脸
在最大倍数下
我看见他的唇部
是一些裸露的根
当我退出放大镜
它又回到原处
那里有它的社会和遗憾
还有爱筵后变凉的假眼
现在,我已经瞄准了它
蜉蝣已经起飞
亲爱的,我真的特别想你
我已经扣动扳机
当被那颗等得太久的子弹纺起的空气
突然解放为凉爽的晨风
在致命的减速里成了自己的目的
那卷到空中的蜉蝣之皮开始跳舞
亲爱的,我命中了那个深渊
一个无云的白昼已将我捕获
2020.5.16
不道德箴言与两支火
一、
那滋养过我的说:“变成我。”
但我暂时不。我们应该开始守望,像赌徒和他的下一张牌。
二、
五月是醉乡,六月是来路。你何不更勇敢,与连夜超越自己的鸟交换反复灾变的啼唤,让不想知道的越来越多?如果你相信,云层就能把你叫醒。
2020.5.26
五月敏感者
他应该持戒,钉掌,披枷,穿孔
因为五月什么都巨大,像一个长梦
他想要的,不过是被几克金属叫醒
他并未渴望变化,只是怕那些无形式的疼痛
学习感觉一种感觉,就必须努力给她命名
他想要记住,五月会过去,需要心去放行
五月过后,他不更好,不更坏,我可以做证
如果时代没能毁了他,那么,你也不能
有一天,他对我说:
“我会更有力,更轻;
就像火来到火中。”
2020.5.30—31
关于《乐园》的产生过程,亦与2020年这个特殊时期有关,期间不平静的种种,昆鸟写下这篇后记,与目刻读者独家分享:保持危险和不重要,保持力量
——《乐园》未收录的后记。昆鸟
《乐园》还没写完的时候,我就好几次怀疑,它是不是自己的一次退化。对自己来讲,《乐园》里一大半的诗都给我失去控制的感觉。而在之前的十几年中,我一直训练的,正是自己的掌控力,我要对自己的作品有把握,连它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情绪效果,我都要抽身出来,在自己身上模拟一遍。我首先知道自己的情绪反应是什么样的东西,然后才下笔。《乐园》却彻底嘲笑了我的自以为是,把我投入了一种危险,像在一阵疾风中,即使你不做任何动作,树叶、尘土、塑料袋照样劈头盖脸,能招架就不错了。
《乐园》里的大部分诗是5月和6月写完的,那段时间,一到四五点钟,头脑就又毫不受控制地进入“乐园”的状态,脑袋里好像有个震动棒之类的玩意儿,一到点就嗡嗡响,现实变得极其稀薄,而且让人厌恶。七八月份,脑袋不响了,我又补充了几首长一点的诗,《乐园》也成形了。其中的大部分诗都来得很突然,我也顾不上风格和语调,整个挺放任的。我叫嚣的“自觉性”,彻底瓦解。
但这并不是说我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天启,也没敢奢望过天启,甚至从未信任过天启——那很可能是胡来。现在反思其中的大部分诗,它们呈现为现在的状态,也是自己某种潜意识的渴望和预谋带来的,甚至那个把自己投入这种状态的契机,也是边祈祷边谋划出来的。在编辑上一本诗集《坏手》的时候,我仍带着控制狂的习惯,系统地看了好多遍其中的诗(主要写于2014—2019年),我发现,即使在抒情的时候,它们也都指向判断和立场。我在想,其中那个“我”以及“我”的位置是不是太重要了,因而与真正的世界之间,仍然是有距离的。这种距离并不坏,但消除这个距离更是个不可抗拒的诱惑。我需要与世界进入同一频率,跟随它震动,不是较劲地把握它,理解它,而是让那种震动自己获得可听、可视的形式,它会在某种音色中把自己明确出来。
《乐园》内页范例:
这个很不可靠的预想,是《坏手》编排之初产生的,而它的苗头在写其中的《前进的诗》时已经被自己发现。那首诗应该是2018年10月初写的,那时我刚走出夏天的抑郁症,整个夏天我都在张望一种新的写作前景,但啥也没看清,还把自己弄残了。其后的一年多,《前进的诗》中表达的期许孤零零地在那儿,一事无成。具体一点说,2019年,我几乎颗粒无收,只有一首,这次收进了《乐园》。那首诗是飞地的杜绿绿约的,她要发点射手座的诗,我当时一首新的都没有,尽管新旧她也没要求,可我就是不服气,决定临时写一首,新崭崭地拿出去,就是《太空服》。可写完这首,我又停了。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找到想要的调子,今年修改前的《太空服》只是一首有点聪明的诗。它不是特别差,但飞地发布的时候,我还是不想转发。我不甘心,继续坐着等。那时是2019年11月,我又等了快三个月,该过年了。当时心里特别失落,一年时间打了水漂,谁都不好受。眼看进入农历腊月底,我决定写点啥娱乐一下自己,试着再找找调子,就写了《缪斯四章》里的第一首,其实有点半信半疑的祈求缪斯的念头。人有时候还真得求求神,你真心求,就求来了。最初我求来一个概念,就是我想像打闯关游戏一样,把缪斯分成四个等级,小缪斯、大缪斯、更大的缪斯和boss缪斯,每个级别写一首。但具体要写啥完全没想法,心还是死的,墙一样,推都推不动。在这种推不动的情况下,我直接往墙上写,写了《大缪斯》。
这首诗刚写完武汉就封城了,这个消息非常突然,把我给弄懵了,狗屁都不会写了,只顾着天天看新闻,跟着大家着急、焦虑、胡说八道。直到各地疫情开始出现缓解迹象,我才写了一首还自觉说得过去的《鞭》(之前写了一首《文学之瘫痪》,在吴立松的建议下直接删掉了,其中的愤怒和无助满大街都是,不差我一个人的)。《鞭》是整部《乐园》的引桥,这首诗让我变换了方式。我决定重新用幻觉写作,承认自己没有认识能力,感觉和幻觉却不会骗我,那我就写感觉和幻觉。同时,我做了另一个决定,撤掉全部心理防线,那些所谓防线大不了是些自以为是的理论工具,拿它们抵挡世界的混乱和晦暗。疫情期间,我发现大都是扯淡加扯淡。
归零是解放之母,危险是成长之翼。我放任自己的思维混乱,道德感低下,让精神部分彻底地狼狈起来。隐隐约约地,我想要做错点事,越错越好,最好是一错就没法收拾那种。我开始意识到荷尔德林说得是对的:“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拯救。”这并不是一句安慰人的鸡汤,而是精神的冲锋号。言下之意是:你想要得拯救吗?那就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如果你有种,就赌一把。
《乐园》内页范例:
个别搞艺术的朋友经常不知真假地表达他们对写诗的人的羡慕:“写诗多好,不用买材料。”我说“是啊,你要是电脑写或者手机写,就费点电”。可一个认真写诗的人投入的本钱,绝不仅仅是点电费,也不是只有钱才算是成本。当你要激活一颗心,你可能真的要拿命来玩。人心念一动,阵脚全乱,生活基本是一次彻底的摧毁,还能不能组装起来,你完全没把握。你可能得到诗,也可能得到屎,即使你得到了诗,别人也可能觉得是屎。其实得到什么好像也不重要,因为压根儿也没把自己当回事。其实,最好的状态就是,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别觉得自己重要,让事物重要;如果还能保持一点想念,就更好了。那时候,晋江可能觉得我不太对,把我拉家里喝酒。他说真不行你就写呗。我一想就是啊,要写,本来就是要写啊(那天我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最初想要干什么),还要弄本诗集,于是我就开始干了。可能就是基于这种原因吧,我把这本诗集叫做《乐园》,因为乐园里人很少,麻烦也少,规则也简单,想吃吃想睡睡,没人天天看着你。上帝又不是人,所以比较讲道理。
自从五月初和晋江喝过酒,我就一边写一边设计。中间也有朋友劝我找下出版社,正规出版毕竟各方面都有优势,铺货、宣传都好得多。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麻烦,而且诗集难卖谁都知道,找谁就是给谁添麻烦。不给你做,朋友为难;给你做,朋友也为难,怎么都不合适。自己做的麻烦是,很容易最后变成自娱自乐,印不了几本,成本又高,看起来穷疯了,要抢钱。那种感觉,还不如小时候赶集卖菜,大家都知道种地挺辛苦,写东西、做设计都像玩儿。
做预售也是下策,但我得把钱收上来再印书。我可不想自己费劲写的东西印得凑凑合合,像我这样的享乐主义分子,就是喜欢奢侈浪费,就是喜欢砸喜欢造,我就不信,不走公开出版,就不能把书做牛逼,非得把书样子做得很地下很边缘。未来十年内,我不会为自己的诗,寻求任何公开出版机会,我自己能干成,干不成了,我还有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牛逼,如此喜欢三十年,估计也改不了了。
前天拿到打印样书,满足感还是很充分的,就像在乐园。感谢辛勤带货的朋友,感谢拿到书后不觉得后悔的朋友。
昆鸟
2020.8.15
《乐园》
《乐园》开本 130*203
总页数 150
装帧 精装
工价 120
《乐园》预定现已开始,每本独立编号,按订量制作,预订时间为2020年8月10日—2020年8月31日,过后不再制作。预订请加昆鸟微信:guan7896320,实体诗集2020年9月1日开始寄发。喜欢的小伙伴,赶紧吧。
以下为诗人自己制作的海报:
此外,还有诗人亲手制作的藏书票赠送哦:“我很爱它,如果你不喜欢,你已得到我的歉意;我知道,这一年的我们都很不容易。如果你喜欢它,就已得到祝福——它来自乐园。”——昆鸟
原标题:《从“坏手”到“神秘乐园” | 昆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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