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贵族的离家出走宣言

原创 明白知识er 明白知识 来自专辑通识日历

想象一下如果你有花不完的钱，极高的社会地位，还有几百公顷的庄园，你会做什么？

我们今天就来聊一位有上述一切，却最后选择了离家出走的人，他就是著名文学家、思想家列夫·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一生共离家出走两次，第一次离家出走，他没走多远就想起来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只好作罢。而在1910年的冬天，他毅然决然放弃了自己的妻子和所有家产，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和医生离家出走了。几天之后，他因肺炎死在了路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很多人认为是因为托尔斯泰和妻子不合造成的。

事实上，真正的原因就在他的一本自白《忏悔录》当中。在书中，他写道：

「富足的生活条件会遮蔽我对生命的认知，如果贪图享乐会把我变成刽子手、醉鬼、疯子，那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忏悔录》写在托尔斯泰50多岁的时候，是导致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的直接原因。20多年后的第二次离家出走虽然在表面上是由于和妻子不合，但从更深层来看，依然是早就在他心中萌生的念头导致的。

在托尔斯泰年轻的时候，他和大多数人一样，追求物质享受。他出生于最著名的俄国贵族家庭，继承了380公顷的庄园，还有上万农奴，他曾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因作战勇猛而获得中尉军衔。

他早年不仅贪酒，还好色，大把花钱和找妓女滥交几乎是日常。而恰恰在参加了多次战争之后，由于见到太多的生离死别，见证了太多悲惨的事情，他的思想开始发生转变。

在阅读了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之后，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他突然意识到，人终究要死，人生毫无意义。但是，作为一个思想者，他还是想要找寻到意义，以及回答如何生活这一命题。人生的价值到何处寻找——这就是他在《忏悔录》里所集中讨论的内容。

| 亚瑟·叔本华，德国著名哲学家。是哲学史上第一个公开反对理性主义哲学的人并开创了非理性主义哲学的先河，也是唯意志论的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之一，认为生命意志是主宰世界运作的力量。

在这本书的前半部分，他集中忏悔了自己之前的放纵，抛出了自己对人生意义和价值的怀疑。他说，人生就像是挂在一口井上，用手握着一根绳子，井上是一只老虎，而井下是一条恶龙。

人所能做的，无非是舔一舔绳子上的露水，求一时的快活。从本质上来说，人生是苦的。

这种思想和叔本华的著作，以及佛教和基督教里的教义类似。在论证了这种状态之后，托尔斯泰笔锋一转，开始描写农民们朴实的生活。

在他看来，农民的生活从不是虚无的，他们从不会因为哲学思考而丧失生活的基础。相反，农民们的思想就是他们的行为，就像尼采说的，他们是「忠实于大地」的。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时时刻刻的行动，行动使得生活充实起来。

在这些朴实、鲜活的生命状态中，托尔斯泰认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从此，托尔斯泰追求一种和平的、平等的、朴实的生命状态，开始虔诚地信仰基督教。

离家出走的种子在这时已经播撒下了。

他将自己的形象写在了最后一部重要作品《复活》当中，在书中，主人公涅赫柳朵夫从一个纨绔子弟，到最后醒觉，承担自己的过失并寻求救赎，正是托尔斯泰一生的缩影。

这部小说，也成为托尔斯泰晚年的代表作，它不同于早年创作的《战争与和平》，采用了夹叙夹议的方法，以及更多的描写，抛弃了全景式的叙事。某种角度上是一种返璞归真的表现。

在托尔斯泰的晚年，他开始为农奴的孩子办学校，还试图将自己的钱都发放给穷人。不过，他的妻子仍想要过贵族的生活，并极力制止托尔斯泰的行为。不仅是妻子不赞成，整个社会都视托尔斯泰为疯子，教会和政府都不支持他的行为。

这是因为，托尔斯泰的行为即使放在已经改革了农奴制的俄国，也过于激进了，而且大部分人认为他的行为有失贵族的颜面。

不过，在托尔斯泰看来，他们才是「刽子手、醉鬼和疯子」。托尔斯泰厌恶存在如此多不平等和暴力的世界，也认为必须对抗价值的虚无。他的和平主义和非暴力的思想后来影响了甘地、马丁·路德·金等人，也被很多人所反对。

但抛开这一切，只从托尔斯泰的人生上看，他是可敬的。在一生之中，他经历了纸醉金迷的生活，面对过战争的血腥、生命的脆弱，写出过最杰出的文学作品，忏悔并改变了自己的价值观，最终勇敢地对抗成规，实现自己的理想。

正如英国诗人马修·阿诺德所说：「托尔斯泰的小说不是艺术品，而是生活。」

也许，相比于托尔斯泰伟大的艺术成就，他的人生更加伟大。

1910年，在他离家出走死于车站之后，上万人前来参加他的葬礼，这位伟大的艺术家获得了最后的荣誉，这荣誉不只是因为他的作品，更是由于他的思想和行为。

这一天，人们给了他最朴素的葬礼，将他葬在了自己庄园的森林之中。

我们今天就分享到这，世界虽大，明白就好，我们下期再见。■

参考资料

托尔斯泰，《忏悔录》，译林出版社, 2012.

罗曼·罗兰，《名人传》，译林出版社，2008.

托马斯·曼，《歌德与托尔斯泰》，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

原标题：《一个贵族的离家出走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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