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百年前的“日本现代主义”：那个时代的海报、彩印与服饰

20世纪上半叶，东方传统艺术、美学与欧洲的生活和文化相互影响着，形成了日本现代主义，影响面波及亚洲装饰艺术、建筑、绘画、版画、设计和时尚等各方面。

澎湃新闻获悉，“日本现代主义”特展正在位于墨尔本的维多利亚州国立美术馆展出，展览包括现当代年轻女性艺术家的主要作品、日本年轻艺术家罕见的大型绘画作品和采用传统浮世绘技法创作的现代主义彩印，以及属于那个时代的服饰时尚，还有街头海报、杂志和平面设计等。因疫情反复，展馆目前仍处于关闭状态。

本文编译自美术馆亚洲艺术部高级策展人Wayne Crothers的文章，将这个迷人且很少被认可的亚洲艺术时代展示给大家。

迷人的百货公司、时髦的咖啡馆、时尚的电影院、活跃的舞厅和高科技的交通系统，上世纪20-30年代，日本东京和大阪这两座大都会到处激荡着青春的乐观情绪与创造活力。自信且经济自由的青年一代乐于挑战保守观念，开创全新生活方式。他们白天工作，夜里起舞直至黎明，夏季到海滨度假，冬季上山滑雪。这些被称为“moga”(现代女孩)、“mobo”(现代男孩)的新一辈昭示着现代亚洲的到来，同时也是现代主义运动的灵感、标志和动力。20世纪早期，形成了日本现代主义，影响面波及亚洲装饰艺术、建筑、绘画、版画、设计和时尚等各方面。

横滨大博览会 1935  彩色印刷品  本文图源：维多利亚州国立美术馆

《火上的国技馆》1924年 彩色木版画

正如日本历史上绵绵不断的自然灾难与政治野心，现代主义时期的日本也惨遭了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和1942-1945年的太平洋战争。1923年9月1日上午11点58分，东京发生7.9级的大地震，震时没有顷刻毁灭建筑，被随后蔓延全城的大火吞没。东京、横滨的不少地区在震后被夷为平地，死难者约14万人，70万人流离失所。

杉浦非水 《1927年东洋第一条地下铁道》彩色印刷品

1927年，亚洲第一条地铁在东京开通，它成了东京重建和拥抱现代主义的缩影。地铁从上野到浅草，设有四座车站。为了尝试最新潮的交通工具，体验短短5分钟的旅程，乘客们排起2个多小时的长龙。当时著名的平面设计师杉浦非水(Sugiura Hisui)设计了标志性的1927年海报，以现代字体骄傲地写下——“东洋唯一的地下铁道”和“上野浅草间开通”。在杉浦的透视画面中，列车渐渐驶入车站，站台上挤满了身着华服、望眼欲穿的乘客。画面远处，一群妇女穿着和服，发型传统。画面前方，一个女孩抱着泰迪熊指向驶来的列车，一群兴奋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则穿着入时，好像他们登上新式列车就能驶向未来。伴随机械彩色印刷质量的提升和广泛应用，平面设计师、插画家和摄影师成为视觉美学和社会潮流的先锋。正如1960和1970年代的唱片套让人遥想当年，1920和1930年代充满视觉回忆的乐谱也代表了当时的现代与青春之梦。咖啡馆唱机里回旋的曲调和大众电影院里播放的乐曲合奏出一阙现代日常生活。胜利留声机公司日本分公司和电影公司松竹株式会社制作了一批年轻人爱好演奏的波西米亚乐器、口琴和尤克里里的乐谱。

1930年乐谱《这个太阳》封面

日本乐谱 《来自日本桥》 1930年 彩色胶印版画 今井久郎

彼时的欧洲，野兽派、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和未来主义的先锋艺术运动盛行，日本设计师和插画家受此影响产生了一种交织东西方艺术与设计风格的作品，新颖、风趣和幽默的风格不仅备受青年人喜爱，也得到孩子们的青睐。《儿童乐园》(Kodomo No Kuni)杂志就是其中的代表。武井武雄(Takei Takeo,1894—1983)等一批艺术家结合了几何图形与皮影戏，开创新颖的图示，画面以传统花朵主题为背景，突出服饰新潮的孩子。《儿童乐园》诞生于第一条地铁开通后不久，武井富有想象力的封面插图对乐于冒险、想象力旺盛的年轻一辈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1928年12月《儿童乐园》杂志封面，由武井武雄设计

1927年1月《儿童乐园》杂志封面

1931年2月《儿童乐园》杂志封面

日本现代主义的核心与灵魂是“现代女孩”与“现代男孩”。当时，女性参加工作已逐渐获得认可，加上激增的消费文化、现代交通方式和娱乐活动，新的就业岗位出现，女性也发挥出更大的社交优势。穿着美丽合身的制服，她们在商场操作电梯，在餐厅恭迎食客，在咖啡厅和茶室周到服务，在公交车上售票，加油站也有了“汽油女孩”的身影，她们给车添满汽油、擦净挡风玻璃的模样成了一道新风景。

《茶和咖啡沙龙》1939年

Taniguchi Fumie 《出行准备》1935年 六屏屏风

尽管有人认为现代年轻女性的出现，危及了保守的传统价值观，但她们成为新的日本经济的重要部分，她们不仅是劳动者，也成为了商品、服务和娱乐业的积极消费者，这是前所未有的年轻日本妇女的形象。

展出作品

1930年代《朝日周刊》

作为消费者，独立的“现代女孩”不再穿着父母认为合适的服装，而是自主选择衣服和配饰。最容易的办法是直接换上西式服装，不过出于对民族文化的情感，“现代女孩”会给传统和服、腰带配上融合东西方风格的配饰，耳目一新的搭配完全超出父母的想象。串珠手袋、野餐篮、太阳伞、头带、草帽，搭配用色大胆和几何图形的和服与腰带，她们用全新形象自信地宣告自己获得的社会地位。

1930年设计新颖的女士和服

日本男装外观庄严，不显示内在个性，“现代男孩”的外套依然是朴素的和服，简洁地装饰着家庭标志。“现代男孩”的个性和兴趣，可以从他们的长襦袢或者羽织上的设计图案上窥知。一种流行的设计样式是将构图对角分割，由此产生传统和现代的对比——走在东海道上的旅人与京都、东京街头驾驶摩托车极速前进者的并置；富士山脚下露营的旧时行者与操纵飞机掠过东京摩天大楼画面的并置。

1920-1940年代新潮的男士和服，画着唱片、小男孩和狗

1920-1940年男士和服，绘有地球、飞机和船只

1930年代下半叶，日本现代大都市的社会自由主义、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和丰富的创造力逐渐被军事野心和民族主义取代，导致了保守的意识形态和社会紧缩运动。日本的现代主义诞生于1923年关东大地震的悲剧，仅仅20年后，伴随1944年秋到1945年夏同盟国对日本主要城市的轰炸，现代主义也落入了灾难性的结局。

1923年和1945年东京市中心的凄美照片记录了相似的悲剧场面。这场民族悲剧直至1964年东京奥运会和1970年大阪世博会的举办才得以缓和。两场标志性事件，也帮助现代日本实现了第二次创造力与经济的崛起。

展览原计划展至2020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