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一半｜各国治理塑料污染给了我们什么启发？

“你们那里也实行垃圾分类了吗？”

去年还在感慨上海垃圾分类政策之严格，调侃同事因加班错过投湿垃圾时间，而把汽车后备箱染上一周洗不掉的味道。今年，更多的城市出台并实施了垃圾分类和新的限塑政策。于是，彼此间寒暄的话题就时常以垃圾开头。

自20世纪初起，塑料的发明及使用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现在人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塑料，并且愈发依赖。然而，大量的塑料制品也带来了日渐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

世界自然基金会于2019年发布的报告《通过问责制解决塑料污染问题》显示，由于塑料循环利用的不足与有效管理机制的欠缺，75%以上的塑料成为了废弃物，其中1/3已经变成塑料垃圾流入自然环境中，对生态系统特别是海洋造成日益严峻的污染。

近年来，塑料污染问题也受到了国内外的高度关注，联合国将2018年世界环境日主题定为“塑战速决”，以呼吁世界齐心协力解决一次性塑料污染问题。同年7月，联合国环境署发布《一次性塑料：可持续发展路线图》对全球塑料污染情况进行剖析，试图提出解决路径。12月4日，第73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埃斯皮诺宣布启动全球反塑料污染行动，目的是在联合国系统内减少塑料垃圾，并在全球范围内提高公众意识。2019年5月，全球187个国家达成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同意大幅度减少流向海洋的塑料垃圾，并同意修订《控制危险废物越境转移及其处置巴塞尔公约》以提高全球垃圾市场贸易的透明度，同时对垃圾排放和交易进行更好的监管。

2019年12月14日，上海地铁人民广场站大厅展出用一只回收自上海4000个家庭的15000个塑料空瓶拼搭而成、象征着海洋垃圾的2米高“小黄鸭”。 IC Photo 图

全球减塑政策和实践经验

国内外对于缓解塑料污染出台了不同政策，开展了许多积极尝试，尤其欧盟走在了前面。2019年6月12日，欧盟官方发布指令，禁止在2021年7月3日后销售有现成替代品且经济上可承受的一次性塑料用品，包括吸管、刀叉勺、盘子、棉签棒、饮料搅拌棒和气球棒等。此外，“限塑令”还规定，欧盟国家必须减少塑料食品容器和饮料杯的使用。相关方案需要欧洲议会和欧洲理事会审批。

2020年1月30日，法国国会两院就反污染和循环经济法案的主要内容达成一致。最终法案确定，塑料瓶回收措施先交由各地试行，2023年之后再做决定。

自2020年1月1日起，法国境内已禁止销售部分一次性塑料产品，包括塑料制的家用一次性棉签、一次性塑料杯子和盘子等。而最新法案又提出了一系列具体措施打击污染和浪费：到2025年1月1日实现100%塑料循环利用；到2024年全面禁止一次性塑料包装使用；到2030年减少50%一次性塑料瓶出售；最迟于2023年1月1日起，禁止快餐店堂食提供塑料或一次性餐具，同时禁止儿童套餐中的塑料玩具；禁止所有由“可氧化降解”塑料制成的产品，这些产品破碎后会造成海洋污染。从2021年1月1日起，禁止在公共场所（超过300人）免费分发塑料瓶。从今起到2027年，逐步禁止在化妆品、洗涤剂、清洁产品或医疗设备中“有意添加”微塑料，以减少塑料微粒污染海洋。

2019年11月，为了减少塑料袋用量，德国联邦内阁推出一项法案，禁止超市和商店向顾客出售塑料购物袋。用于装水果和蔬菜的超薄塑料袋并不在禁止之列。2021年，为了实施《欧盟一次性塑料法令》，德国政府会禁止更多的一次性塑料商品，比如塑料餐具等。

除了出台塑料相关政策以外，很多国家也尝试了许多落地的项目和设施，以减少塑料废弃物的产生并流入自然界。一家荷兰创业公司同地区水务局在阿姆斯特丹市韦斯特多克（Westerdok）运河上建设了巨大的气泡屏障（the Great Bubble Barrier），这是一个简单的河流塑料垃圾拦截装置，它在运河底部有一个60米长的穿孔管道，管道内泵入压缩空气把水中垃圾吹上水面，然后自然水流把拦截的废物冲到一边。这些废物最终被收集到一个小型垃圾平台上。这段运河是属于荷兰世界历史遗产的一部分，现有的试验结果表明它能收集超过80%冲上岸边或水面漂浮的垃圾，它的运行也不影响运河水道的航行以及河流内的水生动物。这项创新旨在将帮助解决海洋塑料污染造成的危机。2015年，一项发表在《科学》杂志的研究估计全球每年有800万吨废塑料进入海洋，相当于每分钟收集一卡车空塑料瓶、塑料快餐盒和容器。

为了减少垃圾的产生和不必要的环境污染，在欧美，不少人率先掀起了一股“零废物”生活方式。“零废物”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垃圾产生，只是呼吁人群通过减少、再利用和有效回收垃圾以尽可能的减少垃圾产生。在加拿大温哥华就有一家“零废物”商店，它不提供一次性塑料包装，顾客需要自备容器上门购物，如果顾客没有事先准备，也可以在商店里购买可循环使用的产品包装；商店所有的商品在源头尽可能的减少包装，尤其是塑料包装，对于需要的一次性塑料包装使用纸代替；商品种类繁多，包括食物、生活用品、美容产品等，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需求。

The Soap Dispensary店铺的社交媒体Instagram上，鼓励顾客自带容器去购物。

中国如何减塑

无论是源头减量、二次利用，还是末端处理、再生循环，减少塑料污染的各种模式在国内外都已经有许多案例，也取得了一定成果。同时，限塑令、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循环经济行动计划，各种强制法令和市场激励等政策手段也相继出台和落实。通过研究梳理可以看到，国外发达国家已经建立了完善的立法体系，如德国、瑞典、日本等发达国家均建立了相对完善的循环经济促进法和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体系。同时，结合地方特色进行针对性立法非常重要。如欧盟出台相关限塑法令之后，规定各成员国限期出台本国法令和管理办法；再如美国虽然没有联邦层面的相关立法，但是各州按地方特色出台相应废弃物管理法令或生产者责任延伸相关政策。另外，产业链条中各级企业和消费者的多方参与和责任共担也是确保塑料废弃物有效回收和污染防治的重要因素。

中国各地区社会发展水平和地域特点各不相同，如何建设符合中国国情的塑料污染管理制度，实现塑料污染防治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平衡，成为当前政府决策者、学者专家，人民群众都非常关心的问题。

2020年1月19日，国家发改委、生态环境部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塑料污染治理的意见》，7月17日《关于扎实推进塑料污染治理工作的通知》等一系列文件，明确了未来一段时间内塑料污染治理的具体时间表和路线图。2020年4月30日修订的《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第66条中首次将“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写进中国法律条文。由此可见，中国政府选择用“限塑令”和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两个政策手段，从塑料废弃物的末端治理和源头减量两个维度同时发力，共同作用。通过末端治理不仅可以确保工业和社会源产生的塑料废弃物得到有效地资源利用，同时保障环境不遭到破坏和污染，而且还可以消除历史遗留的塑料废弃物对环境的威胁；与此同时，通过改变生产生活方式，可以从源头减少塑料废弃物的产生，缓解环境治理压力。

近一段时间，各地塑料污染防治的管理制度也相继出台，快递包装、农膜、农药化肥包装等废弃物管理文件也陆续发布或征求意见。我们可以看到，循环经济和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理念也贯彻在这些文件当中，净塑管理制度愈发成熟和完善，中国的净塑实践将为全球塑料污染防治提供中国智慧和经验。最后，引用《通过问责制解决塑料污染问题》中的一句作为结尾：“通过对我们的行为负责，并共同努力，我们将解决全球塑料问题。”

[作者高兴系世界自然基金会（瑞士）北京代表处净塑自然项目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