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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核废料工厂折腾27年通过安全审查,核循环利用争议又起
用玻璃固化保存起来的日本核垃圾。 红星新闻 图
由于资源贫瘠,日本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推行“核燃料循环利用”政策,也就是从核反应堆使用过的乏燃料中提取钚,然后重复利用。对此,安全风险、核扩散威胁、环境污染、经济成本等诸多质疑始终萦绕在日本国民心头。作为政策的核心设施,核燃料再处理工厂一直是舆论焦点。
在日本青森县六所村,日本原燃公司从上世纪90年代动工建造核废料再处理工厂,因事故频发和自然灾害原因,总项目费将近14万亿日元的工厂不断推迟竣工,直到今年7月底,这项浩大工程终于有了眉目。
日本原子力规制委员会7月29日宣布,位于日本青森县六所村的核废料再处理工厂正式通过安全审查,符合新规制标准。“安全证”到手,工厂眼看运转在望,但又遭到了日本各界强烈的反对声浪。《朝日新闻》社论称,以福岛核事故为风水岭,安倍政府应该直视核电站带来的环境巨变,彻底改变核政策。
延期竣工24次,事故频发
1993年,在日本第一座核电站开始运行30年后,政府决定在青森县六所村建设核废料再处理工厂。工厂原计划4年竣工,开足马力以800吨/年的乏燃料处理能力来“消化”各个核电站的核废料储存池,然而事与愿违。据共同社报道,截至目前竣工日期已推迟了24次。
首次试运行事故发生于2006年,因工作人员操作失误,放射性物质的水发生泄漏,所幸未有人员伤亡。在此后数年的试运行过程中,放射性废液泄露事件频繁发生,监控废液流出的设备也出现故障。2014年工厂还被查处伪造安全操作的每日记录。
“谁都会感到不安啊。”在原子能规制委员会7月29日召开发布会时,旁听席传出抱怨声。据《东京新闻》报道,委员会收集的765条国民意见中,超过100条认为六所村核废料再处理厂的技术能力不足。还有部分意见指出,工厂周边建有驻日美军和自卫队共同使用的“三泽基地”,飞机坠落在该区域坠落的可能性较高,2019年4月就有一架F-35战机在附近坠毁。
就国民意见反映的问题,原子能规制委员会表示,承认事故多发是事实,但是通过长达6年的审查,认为工厂具备应对重大事故的能力,完全符合标准,但不排除未来发生故障的可能性。
显然,这样的回应难以消解人们的担忧。据时事通信社7月29日报道,已有民间团体委托律师提起诉讼,要求原子能规制委员会撤回安全审查认证,他们还给委员会寄去了抗议书,认为工厂运转的危险性过大。85岁的六所村居民种市信雄说:“相比经济,人命更重要,但有人似乎并不关心。”
通过安全审查后,这所核废料再处理工厂计划在明年竣工。六所村村长户田卫说“(工厂)迈出了一大步,非常开心。”其实,包括村长在内的许多村民对工厂的运营满怀期待,因为当地约1万人口中有1/4在此工厂工作,不仅解决了就业问题,还带动了当地经济发展。殊不知,他们的后代可能在不可逆的污染中生活。
日本东北大学环境社会学名誉教授长谷川公一批评:“福岛核事故发生后,全世界都在推进再生能源的使用,日本的能源政策已经不能应对环境的巨变。”
日本原子力文化财团今年3月发布的关于核电的民调结果显示,49.4%的受访者认为应该逐渐废止核电站,11.2%要求立即废止,赞同增加核电使用的受访者仅占2%,另外还有一些人立场不明。
福岛核事故阴影下的再处理工厂
六所村的核废料再处理工厂原本可以更早向原子力规制委员会提出安全审查,但是3·11大地震给日本的一切按下了暂停键,地震带来的福岛核灾难震惊全球。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教授刘江永对澎湃新闻(www.paper.cn)表示,原本日本国内对继续发展核电就有质疑,近年反对声音愈发高涨,主要是福岛核事故之后,人们对核电安全性问题更加敏感。那一场核灾难带来的问题至今未能妥善解决,对当地和海洋生物链都造成了严重污染,现在大量核废水无处排放,非常棘手。
福岛核事故促使日本对核电行业进行整顿。原子能规制委员会在2013年12月开始实施新的核设施安全标准,重点加强了应对地震和海啸的措施。由于要满足新安全标准所需投资过大,2014年日本政府决定废弃国内首座核废料再处理工厂——东海再处理设施。
日本原子力研究机构和原子力规制委员会预估,东海再处理设施完成报废作业需要约70年时间,预计投入约1万亿日元经费。由于该机构依靠政府拨款运营,“废除费用”将由国民负担。据《东京新闻》报道,不少民众认为核燃料再处理工厂的成本高昂,将来废弃的费用更高,没有新建的必要。
民众反对也无法阻止日本核电产业的前行。现在东海再处理设施的使命结束,意味着六所村核燃料再处理工厂肩负的压力更重。据共同社报道,截至2019年9月,全日本使用过的核燃料已达1.82万吨,各个核电站的存放量已经逐渐接近饱和。
另外值得关注的问题是,核废料再处理之后还会剩余那些没有任何再利用价值、同时又具有高度辐射的核垃圾。据时事通信社报道,去年11月,日本青森县知事三村申吾和日本经济产业相梶山弘志会面时,恳请政府“不要将青森县作为核垃圾的最终处理场地”。梶山弘志答应不会将核垃圾最终埋在青森县,同时也会继续推进核废料回收的基本方针。
核政策背后是否有“拥核”风险
日本原子力基本法规定,“核能的研究、开发和利用仅用于和平目的”。但是,日本“核燃料循环利用”政策存在一个不可忽视的隐患,那就是钚的库存量,而钚是一种能转用于核武器的放射物质。目前,在世界范围内,除了核武器拥有国,日本是唯一一个拥有大量钚库存的国家,不免引发邻邦担忧。
共同社2018年曾报道称,当时日本钚库存量高达47吨,“相当于制造6000枚核弹的量”。这一存量也远高于全日本核电站的实际需求量。随后在美国政府的施压下,日本政府宣布削减钚库存量,并强调将继续履行《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签约国的义务。2018年底,日本钚库存量减至45.7吨。
刘江永认为,大量钚库存是否会转为军用,是日本民众担心的重要因素之一。日本国内有一些主张拥核的人士,例如日本航空自卫队退役将领田母神俊雄就是坚定的拥核论者,曾在2013年出版一本名为《日本核武装计划》的书,提出日本应在20年内实现核武计划。不过日本宪法不允许其成为拥核国家,而且还受到美国的制约,日本一旦拥核,日美同盟关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还不好说。
据时事通信社报道,日本原子力资料情报室事务局长松久保肇预估,如果按照30个核电站配合一所核废料再处理工厂每年处理800吨乏燃料的“理想状态”,2060年日本的钚库存量将保持在43吨。他指出,钚已经变为一种累赘,大量拥有会遭致国际社会的批评,重复利用则会产生有害废弃物,应该尽快改变国家的核计划。
在日本政界,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卸任后倡导“零核电”,希望关闭国内所有核电厂,他已把这一艰巨的任务转交给了他儿子小泉进次郎。去年9月,小泉进次郎入选内阁,被任命为环境大臣。上任的第一天他就公开表明反核立场,希望关闭日本所有核电站。
根据日本经济产业省的数据,日本30%的电力供应来自核电,境内共有54座核电站,福岛核事故发生后,大部分已停止运行,截至今年3月,正常运转的仅剩9座。日本2018年发布的能源基本计划中设立了2030电力目标,可再生能源发电的比例要占22%-24%,高于核电比例。《日本经济新闻》评论,欧洲正在推行经济“绿色复苏”,日本也应该制定这样的政策,脱离核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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