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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影节丨阿萨亚斯:未来不可知,但还是要想方设法拍电影

澎湃新闻记者 程晓筠
2020-07-28 18:4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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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出口便能成章,画家有笔既能呈像,音乐家哼唱可赋妙音……在所有的艺术门类中,没有哪种像电影这样,需要那么多人协力才能完成。于是,当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来袭,电影自然成了受影响最大的艺术创作。即便相比恪守工业化制作流程的商业大片,文艺片的拍摄模式要简单得多,但鉴于保持社交距离的规定,各国的电影艺术家一样不得不暂时封镜。

好在思想是自由的,即便是在严苛的限制之下,创作的欲望也不会就此被扼杀。7月27日,曾执导《赤子冰心》、《迷离劫》、《清洁》、《夏日时光》、《锡尔斯玛利亚》、《私人采购员》等影片的法国著名电影人奥利维耶·阿萨亚斯(Olivier Assayas),就在第二十三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大师班上,通过远程视讯分享了他在疫情期间的生活以及如何在限制下拍片的思考。此外,他还以自身经历为例,与上海大学电影学院的舒浩伦老师,探讨了导演的成长之路以及电影拍摄的方法论。

法国电影人奥利维耶·阿萨亚斯,通过远程视讯分享了他在疫情期间的思考。

疫情期间,四位演员也能成戏

在大师班上,奥利维耶·阿萨亚斯两次说到了自己的“幸运”,其一就是开场谈及新冠肺炎疫情对他造成的影响。“我非常幸运,因为法国疫情爆发之前,我刚刚拍完一部电影(《黄蜂网络》),并且也按期放映了——一方面在法国院线进行放映,非常成功;另一方面也通过网络进行放映。很多原本准备比我的晚一点放映的电影就只好等着了,或者干脆不等影院开门,直接拿到线上平台。”阿萨亚斯表示。

《黄蜂网络》海报

然而,事实上,阿萨亚斯能在疫情爆发前放映新片,并不仅仅因为幸运。长期以来,他都是一位非常稳定的导演,这既指作品的水准,也包含新作推出的频率。现年65岁的他,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基本每两年就有一部新片问世,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创作的空窗期。即便因为疫情无法拍片,他的笔也没有停下。“目前我在做编剧工作,因为疫情带来的一些焦虑、担心之外,别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我在法国有一个别墅,总比大多数住在狭小公寓里的人要好一些。”

谈及法国电影行业的现状,显然阿萨亚斯还是带着些忧虑。“讲到法国电影的全局的话,我只能说现在刚刚开始缓慢重启。有些电影院重新开门了,不过观众并不是特别火热。有些同行也开始拍电影了,但要遵守的防疫规定太多了。大家光想着这个人要戴口罩,那个人要测试码,担心很多事情,害得电影都没办法好好拍下去。所以我目前还是专注于写剧本,至少要等到2021年早些时候,我才会再拍电影。”

不过,阿萨亚斯透露,自己也没有因为防疫规定就完全放弃拍摄。“疫情期间,我其实还是有一个小剧本在拍摄。考虑到防疫规定,整个电影只需要四位演员,总共8-10位剧组成员。至于几个月之后会好转吗,还是疫情会出现新一轮的高峰,未来不可知。”看来,不论是来势汹汹的新冠肺炎,还是严苛的防疫规定都难以遏制阿萨亚斯的创作欲望。不过,他采用将剧组成员压缩到极致的做法,或许真的会成为后疫情时代普遍的拍片方式。

阿萨亚斯

替《电影手册》写稿是最好的电影学院

阿萨亚斯提到的第二个“幸运”,是自己能够投身于第七艺术女神门下,并且受到她的眷顾。关于这一点,还要从他的出身谈起。

“我父亲就是一位老编剧,他的很多朋友都是电影工作者,所以电影创作离我从来都没有特别远。但我父亲的那些作品,我不是我特别喜欢,我觉得他和他的朋友们一点都不酷。其实,当年我最热衷的艺术形式是油画和素描,视觉艺术对我的影响比电影更大。”

“上学之后,我一边学油画,一边念法国文学。不过,与此同时,我也一直想拍电影,但我父亲跟我说这很难。因为电影界里层级森严,你要从剧组的助理开始做起。而我不想做助理,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做个好助理,就开始拍一些短片——老实说,那些短片拍得并不怎么样。我并没有上过电影学院。在我看来,电影拍摄的知识并不难,五个月就学会了。所以我不想上电影学院,也不想去剧组做实习生,我觉得不如就在真实的生活中学习吧。”

“就这样,我拍了一些短片之后,逐渐感觉到自己还有很多缺点。比如说,我没有一个电影的大局观,自己看的电影太多,对电影的历史了解又太少。这时,有人找我为法国非常有名的电影杂志《电影手册》写影评,我就为它工作了几年。在写影评的过程中,我还是继续看电影、拍短片,但因为有这份工作的关系,我有机会能够采访一些我非常敬仰的电影工作者。”

“我一直认为,替这本杂志写稿是最好的电影学院,因为它让我有了写作的机会,也是有了出差的机会。《电影手册》经常会出一些专刊,我就参与创作了有关好莱坞的专刊以及有关香港电影的专刊。因为要写香港电影的专刊,我第一次来到了中国,来到了香港,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这对我的艺术生涯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总之,我30岁才开始拍自己的剧情片,所以我还是经过了漫长的学习过程。”阿萨亚斯说。

演员一旦入戏,对人物的了解会比导演还多

事实上,阿萨亚斯不仅在疫情期间写剧本,他的所有作品的剧本都出自本人之手。他坦言:“我不是特别喜欢导演和编剧之间的协作,在我看来这样局限太多。写作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说家,我可以选择主题,我可以选择故事该怎么讲。”

问及创作习惯,阿萨亚斯表示:“一般我喜欢早上动笔,上午的时候我会更专注,会一直写。因为我有一个小女儿,她放学了,我就要去陪她,必须停笔了。总的来说,创作的过程还是根据我手里的具体项目。一般我喜欢先写出一个大纲,这样把一部电影的框架先搭好,就算这个框架还有摇摇晃晃的地方,我也会在这之后再动手写剧本。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可以改变剧本的故事走向,改变一些场景。在我看来,创作的过程其实也是拍电影整个过程的一部分,因为我在写的时候就已经在畅想了,应该选什么样的角色,应该怎么布景,怎么写台词。”

至于作品与演员的关系,阿萨亚斯说:“我创作的电影剧本比较像是舞台剧的剧本。我不会特别具体描写人物的心理,我觉得拍摄进行得怎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拍摄现场演员之间的互动,演员和剧组成员之间的互动非常重要。我会给演员们足够的时间,不是说让他们完全自由发挥,而是请他们再创作。往往我的电影的节奏都是由演员们完成的,如果我看着看着觉得哪里的步调不对或者角色之间的互动不对,我会打断他们,请他们重新拍,但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少发生。演员们一旦了解剧本,入戏了,他们对人物的了解会比我还多。”

在现场,舒浩伦特别提到,阿萨亚斯的近作《私人采购员》里,克里斯汀·斯图尔特饰演的女主人公与手机的一场对手戏特别精彩。回顾这场戏的拍摄,阿萨亚斯至今仍感触颇深,甚至直言“这是我导演生涯中拍过的最复杂的一场戏”。

《私人采购员》海报

“的确跟手机互动的那场戏非常长,而且是完全跟手机互动。这是很典型的剧本创作转化成电影会遇到困难的情况。你在写剧本的时候,觉得这场戏应该很好拍,因为它简单明了,但是真到了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写得太复杂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复杂。不过,老实说,在现场拍摄的时候她不是跟空手机互动,而是一直有人往手机上给她发消息。这场戏实在太难拍了,我们要在巴黎拍,在伦敦拍,还要到捷克拍,对方发过来的短信有时候会有延时。有时候信息发过来的颜色不对,有时候是皮肤不对,我们只好边拍边改。”

“后来我们索性把这场戏分成几分之几,每天的拍摄过程中挤出一点时间再来拍这场戏的一两个镜头。克里斯汀的表演是非常有强度的,她是我知道的最为出色的演员之一。如果一场戏里边有两三个真人演员演对手戏,作为导演你可以决定戏的节拍、韵律,你也可以决定怎么剪辑。但这场跟手机互动的戏都是长镜头,等于是跟一个虚无互动,不是我在指点她的节奏,而是她在掌控自己表演的节奏。我是外部的导演,她是她内心的导演,这部电影在很大程度上应该也算是她创作的作品。”

《私人采购员》曾经在2017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做过特别展映。事实上,不仅作品不时来到上海国际电影节,2004年,阿萨亚斯还亲临上海,担任第七届的金爵奖评审。他表示,“我非常喜欢参加电影节,倒不是为了放映我自己的电影,而是为了看其他人的电影,接触到不同文化的电影。我一直以来都是中国电影的爱好者,也很想知道中国电影又有哪些新的动向,所以今年不能亲身前来上海国际电影节非常难过。”

在大师班的尾声中,阿萨亚斯也对上海国际电影节寄语道:“相比戛纳电影节和威尼斯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还比较年轻,但是它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有望成为亚洲最有影响力的电影节。而亚洲也需要有影响力的电影节,甚至说需要一个能够发展出像威尼斯电影节那样带着神秘气质的电影节。”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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