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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影节| 《拨浪鼓咚咚响》:难得一见的淳朴简单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今年上海电影节“亚洲新人奖”入选片单上的中国电影,似乎充满“集体怀旧感”,比如献给童年诗篇的《飞越光年》,1990年代小镇青年漂泊奋斗史《荞麦疯长》,以及北方边境小城少女往事之《日光之下》。相比之下,《拨浪鼓咚咚响》淳朴简单到了极致。
毛豆和奶奶窝在陕北的土窑洞,虽然已经上小学了,毛豆个头还是那么矮,但和同伴打起架来,一点不吃亏,该还手、该“下嘴”的时候毫不含糊,就为了争那么点炮仗。他爸爸外出打工好久没回来了,他根本买不起炮仗。苟仁是卖炮仗的,他其实什么都卖,大多是价廉质次的日用百货。开着个小货车,游走在各个偏僻的黄土高原旮旯和农村庙会,苟仁一直默默舔着自己儿子被朋友拐骗的伤口。
《拨浪鼓咚咚响》剧照
毛豆看到苟仁还给人捎信,还是神木县来的,他就想着让苟仁带口信给爸爸,他只知道上次爸爸打电话说是在神木打工,他天真以为像村里这么小地方找个人很方便。生意精的苟仁根本不理睬毛豆的央求,他对这种亲情轰炸麻木冷漠,他唯一的寄托是挂在车前窗的那只拨浪鼓,儿子的遗物,偶尔能在拨浪鼓的晃荡声中浮现儿子的笑脸。
《拨浪鼓咚咚响》的拨浪鼓
为了去神木找爸爸,毛豆悄悄上了苟仁的货车,黑漆漆的车厢,他却不小心点燃了炮竹。苟仁当然暴跳如雷,心疼被烧毁的货物,拉着毛豆回家索赔。可相依为命的奶奶却过世了,看着这家徒四壁的窑洞,苟仁只能带着毛豆去寻父,一路不忘记着账,给毛豆花的方便面钱、汽油费、过路费。
《拨浪鼓咚咚响》剧照
就是这么一个寻找的故事,留守儿童毛豆要找爸爸,苟仁也要找当初害得儿子身亡的朋友,两人内心深处其实都是在寻求感情的慰藉。一对最不可能成为父子的“爷俩”一路找,一路怼,一路哭,一路梦醒,才逐渐看清对方偏执之下的温暖,直到彼此放下戒备,成为互相需要的一对“父子”。
《拨浪鼓咚咚响》淳朴真情的故事之下是浓厚的,极赋个人风格的影像特点。“西北风”式的现实主义恐怕能勉强概括。记得2018年上影节“亚洲新人奖”的最佳影片《未择之路》也是一部强烈的西部公路片。两者都有震撼的空镜头——西北空旷绵延的群山和无尽的公路。此外,两部电影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西北人物性格的描摹,倔强生冷,认死理,一条路走到黑,但一旦醒悟,就是大彻大悟。就像片中的毛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爸爸,哪怕从苟仁绑好的麻绳中逃掉,哪怕是一个人回县城再找。
然而《拨浪鼓咚咚响》却基本在“反戏剧化”,带有强烈纪实特征。导演白志强擅长执导纪录片,这是他自编自导的剧情长片处女作,而著名编剧芦苇(代表作品《霸王别姬》《活着》《图雅的婚事》)则是监制。这奇妙组合,却擦出了不一样火花。用白志强自己的话,电影基本采用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手法”,起用非职业演员,多采用长镜头叙事,全程户外实景拍摄,自然采光,同期录音,尽量不去破坏故事和人物自有的逻辑和发展轨迹。
这样的奇效就是故事扎实、感人,但风格却是朴实、自然。一个细节就是《拨浪鼓咚咚响》全程都是陕北方言,全部来自演员自己的表现。很多地方靠着毛豆与苟仁这“父子”自然流露的情感催泪,几乎没有插入任何配乐或主题曲。导演这是刻意做减法,尽量采用场景环境中的声音,例如苟仁车内宣传卖货的广播,一遍遍在耳边重复。
可惜这次上影节因为疫情影响,取消了评奖环节,不然毛豆和苟仁的扮演者有很大概率入围。两人都是非专业演员,却难得在表达自我和塑造人物之间达到了平衡。毛豆执拗中带着机灵,而表面上世故自私、唯利是图的苟仁也舐犊情深。据报道,在片中饰演毛豆的8岁小男孩是从1000多名同龄人中挑选出来的,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千里挑一。
让我们再回到电影的开头。毛豆还在和同伴扭打,抢着炮竹,奶奶冥冥之中似乎察觉到什么,她颤颤巍巍地走到苟仁的货车旁,要照一张相。苟仁面不改色要50块,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但奶奶还是答应了。廉价的“蓝天白云、大海飞鸥”背景布下,奶奶照了张相,没几天,她就过世了。这一幕让我想起万玛才旦导演的《塔洛》,塔洛来到德吉照相馆,看到一对藏族夫妇在照相,背景布也是合成的布达拉宫和北京天安门。
《拨浪鼓咚咚响》剧照
《塔洛》剧照
也许,影像就是要给我们“亦真亦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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