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担心被伊朗踢出恰巴哈尔项目，怎奈兜里缺钱还得看美脸色

在伊朗东南部的阿曼湾沿岸，有一个名为恰巴哈尔的重要城市，是中亚地区重要的商业和工业区。2018年，印度获得了恰巴哈尔部分港口的经营权，以此作为连通阿富汗及中亚诸国的枢纽，无须再受“宿敌”巴基斯坦阻挠。

然而，印度媒体近日频频曝出“印度被伊朗踢出恰巴哈尔铁路项目”的消息。对此，伊朗官方7月15日做出了回应，称印度的报道“完全错误”，因为伊朗尚未与印度就恰巴哈尔铁路达成任何协议。

这个伊朗港口对印度究竟有多重要？印度媒体为何在此时就恰巴哈尔港口项目大做文章？美国制裁的因素固然是“绊脚石”，但印度自身是否有足够实力，也确实成问题。

印度地缘战略的“小算盘”

“恰巴哈尔”在波斯语中意为“四季”，这座城市不仅如其名一样美丽，也坐拥重要的战略地位。位于伊朗东南部的锡斯坦-俾路支斯坦省，濒临阿曼湾，恰巴哈尔是伊朗唯一直通大海的深海港口，扼守霍尔姆斯海峡，也是通往中亚及其他地区的门户。

1947年印巴分治之前，印度可以通过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直接通向中亚，但此后，取道巴基斯坦成为了印度与中亚建立直接联系的主要方式。由于印巴的“宿敌”关系，印度想要打通通向中亚的走廊并不简单。

印度一直尝试寻找通往中亚的替代路线，这个问题通过国际南北运输走廊（INSTC）的形式得到了解决。这是一条水路-陆路-铁路的联通路线，途经波斯湾、伊朗和里海，绕过巴基斯坦通往中亚，进而通向俄罗斯抵达欧洲。位于波斯湾阿曼湾海域的恰巴哈尔，成为了联通这一线路的枢纽。伊朗也高度重视恰巴哈尔港的建设。伊朗总统鲁哈尼曾将该港口称为是“塑造伊朗经济未来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力推国际合作伙伴参与投资。

2016年，印度总理莫迪访问伊朗期间，与伊朗签署了一份关于建设恰巴哈尔-扎哈丹铁路的谅解备忘录，阿富汗也参与其中，规划铁路线路将延伸至阿富汗的扎兰季。对于印度来说，恰巴哈尔港口对于扩大与阿富汗及中亚的贸易至关重要，因为打通恰巴哈尔铁路线会为印度在中亚提供一种更安全的替代方案。

“印度一直想借伊朗拓展自己的能源进口来源，实现进口的多元化，另外也想北上进入中亚，也有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竞争的意思。”一位从事新兴经济体研究的匿名中国专家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恰巴哈尔港距离中国投资建设的巴基斯坦瓜达尔港约100公里。印度《金融快报》报道称，“该项目帮助印度克服了在巴基斯坦西部面临的心理和物理障碍。”

美国制裁是“绊脚石”？

如此战略重地，美国当然也看在眼里。一方面，通过恰巴哈尔港，战乱未平的阿富汗能够从伊朗进口对于人道主义援助至关重要的燃料和货物；另一方面，这个港口也能服务于美国在该地区的其他利益。于是，恰巴哈尔港项目也成为了少见的在伊朗境内被美国豁免制裁的计划。

2018年11月，美国政府根据《伊朗自由与反核扩散法案》，以“支持美国重要国家安全利益——阿富汗的重建与发展”为名做出豁免，允许恰巴哈尔港口的运营。白宫发言人称，美国的南亚战略“强调了对阿富汗经济增长和发展的持续支持及美国与印度紧密的伙伴关系”。

但美国背后的意图或许不仅如此。半岛电视台今年6月的一篇分析文章指出，恰巴哈尔港口项目不仅有助于美国重建阿富汗，而且还帮助印度充当了平衡中国和巴基斯坦在该地区的影响力的角色。“恰巴哈尔港口的战略位置使其成为了一个政治上的‘百慕大三角’，美国敌对伊朗政策的正常规则似乎并不适用。”

恰巴哈尔港

然而，近期印度媒体曝出“印度被踢出伊朗”，许多印度专家所暗示的原因恰恰是“受迫于美国制裁”。

印度《金融快报》7月15日报道称，恰巴哈尔-扎哈丹铁路项目和国际南北走廊项目仍在按计划进行，“但由于美国制裁以及其他一些原因，进展缓慢。”

“特朗普政府实施的制裁影响了该项目的可行性和未来发展，在巨大的外交压力下，印度设法从美国制裁中拯救了恰巴哈尔港口及其铁路项目，但是在铁路建设上钢铁及其他设备的供应方面仍然存在问题，因为这些领域受到制裁。”尼赫鲁大学国际研究学院的拉贾·库玛尔教授对《金融快报》表示，德黑兰一直在向印度施压，要求启动铁路建设，但印度在冒险中又很谨慎。

《印度报》一篇评论文章也指出，尽管印度能够和美国就对恰巴哈尔港项目的制裁豁免达成一致，但很少有国际建筑商和设备供应商愿意合作。

库玛尔称，印度的考虑是，如果今年年底美国总统换人，制裁规则可能会有所放宽，印度可以在那时候加入该项目。不过，库玛尔也承认，“假设太多，但规避外交风险的策略一直让印度在该地区的表现不佳。”

然而，伊朗15日的声明却“打脸”了印度。伊朗港口和海事组织代表法哈德·蒙塔瑟表示，“印度媒体的‘故事’完全错误，因为伊朗尚未与印度就恰哈巴尔铁路达成任何协议。”

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IRNA）援引蒙塔瑟的声明称，伊朗仅与印度签署了两项在恰巴哈尔港的投资协议：一项与港口的机械设备有关，另一项与印度的1.5亿美元投资有关。

“我们有一份印度在恰巴哈尔港的投资清单，其中包括恰巴哈尔铁路和铁路基础设施的问题，但我们在谈判中并未达成任何协议。”蒙塔瑟特别声明，“制裁与伊朗和印度在恰巴哈尔港的合作无关”。

想当“大玩家”，又囊中羞涩

印度媒体大做文章，伊朗官方却反应冷淡，印度政府不得不出面澄清。

7月16日，印度外交部发言人阿奴拉格·斯里瓦斯塔瓦表示，关于“伊朗将印度踢出恰巴哈尔港项目”的报道是“揣测性的”，关于该项目伊朗方面将提名一个授权实体，最终确定未决的技术和财务问题。

“尽管美国制裁局势造成了困难，该港口项目已取得重大进展。”斯里瓦斯塔瓦表示，美国已经向印度保证，印度不会因为发展恰巴哈尔港而受到制裁，“但必须考虑到伊朗面临的财政挑战。”

美国重启制裁后伊朗确实陷入经济困境，“囊中羞涩”却似乎也是印度所面临的现实。长居德黑兰，曾在驻伊朗中企工作的自由撰稿人权文武对澎湃新闻透露，恰巴哈尔港项目起初是伊朗提出的一揽子计划，印度虽然重视恰巴哈尔港，但伊朗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印度难以接受。

权文武称，伊朗起初提出，“如果印度想要租赁恰巴哈尔港，印度必须在波斯湾的一个油田上投资，此外还要购入大量伊朗原油。”

在美国宣布重启对伊朗石油部门制裁之后，印度曾是制裁豁免国之一。在制裁豁免取消后，印度也对伊朗表达了积极支持，有报道称印度将以特殊结算手段进口伊朗原油。但事实是，从哪里进口原油还得看美国脸色。据中亚国际政治和经贸专业媒体“趋势通讯社”7月报道，印度已停止了从伊朗进口原油。

2019年5月，伊朗石油部长比扬·纳达尔·赞加内表示，伊朗外交部就位于波斯湾的法扎德-乙气田（Farzad B）制定了投资计划，印度方面提交了开发该气田的财务计划。但土耳其安纳多卢通讯社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伊朗对印度的计划“没有留下深刻印象”。目前，印度官方宣称伊朗已决定独自开发该项目，“并希望适当的时候让印度介入”。

“印度对海外的基础设施建设一向是这风格，饼画得很大，话说得很满。真正需要钱的时候囊中羞涩。”上述匿名专家也指出，“即便印度此时有财力支持（恰巴哈尔港）项目，因为有美国的制裁，这项目的经济回报前景恐怕也低于印度的预期。”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使本就已进入下行通道的印度经济雪上加霜。去年第二季度印度经济创下了6年来GDP增速新低，印度国家转型委员会副主席拉吉夫·库马尔称印度经济遭遇了数十年未曾面临的危局。印度央行今年5月发布的一份声明表示，为抗疫而采取的封锁措施导致印度经济活动受到严重影响，3月以来国内需求大幅萎缩，工业生产显著下滑，进出口受到严重冲击。而就在7月17日，印度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累计超过100万例，成为全球仅次于美国、巴西的第三个确诊病例破百万的国家。

“恰巴哈尔港其实去年就黄了，现在伊朗提出来，有可能想要刺激印度。”权文武指出，特别是近日有外媒曝出伊朗与中国敲定了25年战略协议框架。

多家伊朗媒体和西方媒体日前报道称，中国和伊朗已经达成了一份关于建立全面经济和安全合作伙伴关系的协议草案。对此，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7月13日的例行记者会上未作出具体回应，但表示，“中方重视与世界各国发展友好合作关系，伊朗是中国的友好国家，中伊两国之间保持着正常的交往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