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元素代言人曾是高考“失败者”，华师大教授姜雪峰的多元化学人生

原创 羽华 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 来自专辑独家专访

姜雪峰，华东师范大学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教授，博导，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杰出青年科学家代表，元素周期表青年科学家“硫元素代言人”。

人生和化学一样，多元才精彩

姜雪峰说，自己是个“另类”：高考填报志愿，他坚持填报冷门的化学专业，不接受调剂；获得教职确定研究方向时，他又选择了“臭名昭著”、大家避之不及的“硫”。

姜雪峰对化学的初恋，源自中学的化学实验，不同的碱金属条在燃烧时显现出五颜六色的斑斓光焰。当他沉浸在化学研究之后，化学的多元性、创造性更令他痴迷。

在科研的道路上，最令姜雪峰自豪的是元素周期表问世150周年之际，他被IUPAC（国际纯粹与应用化学联合会）评选为硫元素代言人。看到自己的头像和五星红旗放在一起，姜雪峰油然而生了民族自豪感：这不仅是对自己选择和坚持的认可，也是对中国青年化学工作者的认可。

追随自己的内心，不盲从；坚持自己的初心，不松懈。

姜雪峰这样总结自己的求学和科研之路，并分享给所有面临人生抉择的高考生。

01

做一粒响当当的“铜豌豆”

“我自认为是个高考的失败者。”回忆自己的高考，姜雪峰并不避讳自己发挥不佳的事实。

姜雪峰出生在甘肃兰州。中考时，姜雪峰以数理化三科全满分、总分全省第二的优异成绩，考入兰州一中。在高中，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北大清华这样的顶尖高校是清晰可见的目标。

没想到，一场发烧让姜雪峰没能考出理想的成绩。当时的甘肃，先填报志愿、再出高考分数，姜雪峰的未来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是优先考虑学校，还是选专业？姜雪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填报了化学专业，申明学校服从调剂，但专业不服从调剂。

最终，姜雪峰被西北大学化学系录取。当时也有亲友建议他复读一年再考，但姜雪峰获悉西北大学的化学教学和研究十分扎实，决定入校就读。

在西北大学淳朴的学习和科研环境下，姜雪峰不断沉淀自己，以全系第一的成绩保研到中科院上海有机所，走上了科研的道路。

姜雪峰笑言，现在和当年高考就上名校的同学聚会，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所以他特别想把这段经历拿出来，分享给每一位参加高考的学子，让他们知道：人生有许多场重要的考试，考试的时候当然要全力以赴，但是拼搏就有可能跌倒，跌倒之后的爬起，也许是更重要的成长。

就像关汉卿说的，做‘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姜雪峰与所有的考生分享自己的座右铭，“我的高考表面上看起来是失败的，但对我的人生来说，却是一段极为珍贵的历程，甚至是一场重要的成功。人生发展的道路，总在顺利与挫折、成功与失败、获得与失去之间起伏，具有百折不挠的心态，我觉得这个可能更重要。这将深刻决定我们未来的人生，不管是步入到科研探索，还是其他工作岗位，抑或是点滴的日常生活，都会给我们带来不随外而变的成就与幸福。”

02

真正热爱的人，眼里有光

然而进入化学系之后，姜雪峰发现，同学当中真心想读化学的并不是多数，许多人是从其他专业调剂过来，不少人还带着专业情绪。他们会觉得，姜雪峰这种自己执意选学化学，不想调到“热门”专业的是种另类。

幸运的是，姜雪峰的家人、朋友，都很支持他追求自己的兴趣和理想；姜雪峰也没有因为化学专业冷门，或是太艰苦而放弃。

“当你有兴趣的时候，在别人眼里觉得苦累、觉得另类、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会认为是自然而然甚至享受的事情。假如每天早晨五点钟就起来，去看文献和分析结果；假如别人周末都相约去看电影，你还呆在办公室和实验室；当别人假日休闲度假的时候，你还在探寻实验现象背后的本质……那一定是找到了真爱、真心的热爱、忘我的投入了。”姜雪峰说。

所以，姜雪峰给高考生的建议，就是要找到自己的兴趣点，发展成热爱，并一直专注且坚持。

不仅是化学，数学、物理、生物、医学……所有的学科都是如此。“当人钻研问题时，别人有可能会觉得他比较另类，有点钻牛角尖，但实际上对科学的执着就是在兴趣当中不断挖掘的过程。”

这也是姜雪峰自己招生的唯一条件。“真正的热爱和表演出来的热爱，其实是很好分辨的。比方说一个孩子喜欢玩游戏，你跟他谈游戏，他的眼神中会放光。你问他游戏的细节，他不可能说不出来，对吧？”

同理，要看一个学生是否真心热爱化学，只要把生活中的一些涉及化学的现象拿出来，看他是否能用化学的逻辑和化学的思维去分析，是否能把对化学的理解与生活现象结合起来，就能体会到他的真心所往。

姜雪峰说，很想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考生：每个人要追随自己的热爱。如果只是为了入学而假装喜欢，最后一定会成为皇帝的新装。

姜雪峰也希望家长支持年轻人朝着他们自己喜欢的方向去走：“如果你尝试去改变他的兴趣爱好，那么当他遇到困难，他会想这并不是自己的兴趣爱好，这个困难扛不过去，而且这种困难是一定会遇到的。

“热爱和擅长不同领域的人，朝着各自的方向去发展，在他们所擅长的方向上带来飞跃，回馈社会，让社会中每一个人都从中受益，我觉得这才是最佳的状态；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挤到一条路上去，因为别人觉得好才去做。生态的多样性才带来的五彩斑斓的美好世界。”

03

化学之美在于其创造性

姜雪峰铁了心要读化学，部分原因是环境的影响。化工是兰州的龙头产业之一，姜雪峰的家人都从事相关工作。更主要的则是化学老师巫师般的演示：“摇一摇，溶液就变成红色；再摇一摇，它又变成蓝色。简直magic！”

这些神奇的实验，激发了姜雪峰探究未知的好奇心，一路坚持至今。2011年，姜雪峰在美国完成博士后研究工作，归国来到华东师范大学。选择科研方向时，姜雪峰又做出了一个另类的选择——硫化学。

硫是常见的元素，青霉素、头孢这些常见药物里有硫，做手机、电脑的光电材料里有硫，人体的细胞里也有硫；但同时，硫却是“臭名昭著”的，美味的榴莲之所以臭不可闻，让很多人避而远之，就是因为它含有营养硫化物。燃气公司将硫添加到无色无味易燃易爆气体中，以便人们能发现燃气泄漏——500亿个分子中含一个硫原子，就能让人感受到它的气味。

正因如此，大部分研究者对硫都避之不及，姜雪峰自己在学生时代也有心理阴影。但从研究者的角度，姜雪峰认为硫化学是一个极好的方向：“我们一方面知道硫分子非常有价值，而另一方面硫的合成却是令大家十分头痛的一件事。科学研究的目的正好就是要解决生产生活当中非常有价值的，但在科学理论上还没有完全突破的课题。硫对我们来说恰恰就是这样一个问题。”

姜雪峰带领着20余人的研究团队，一头扎进硫，研究从无机硫到有机硫的各种转换。他们的研究成果之一，是创造性地提出了一个系列的 “面具策略”，来解决硫的恶臭、毒化、易氧化不稳定等问题。用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用别的原子暂时围住硫原子，仿佛戴上面具一样。

在姜雪峰看来，这样的创造性正是化学最迷人之处。“数理化里面，数学和物理追求‘模式’、‘本质’，但是不负责创造；而化学是负责创造的学科。”姜雪峰说，“衣服、用具、燃料、材料……近代文明以来，衣食住行所有的东西都与化学的创造紧密相关，化学具有非常强大的生命力。”

对于高考生来说，面临的一个实际问题就是专业志愿的选择。姜雪峰并不讳言，化学不算热门专业；但它也绝不像外界误解的那样前景不佳。“化学和现代各行各业都紧密相关、密不可分。具有创造性的化学人才，即使不继续从事研究，职业的选择也很广阔：可以选择药企，研究开发保障人类健康的药物；可以选择材料企业，从事液晶显示、有机发光材料这些电子产品硬件的开发；可以选择能源企业，从事电池、汽车、乃至航空航天的能源动力转化；可以选择精细化学品的创造，做出人们喜闻乐道的香水、浴液、化妆品……化学会让你在产业的发展当中，寻找到自己的喜爱所对应的职业。”

姜雪峰建议，对于个人而言，选择专业的首要标准是兴趣和热爱；而对家长和社会来说，应该避免盲目追逐热门，而是追求多元化选择。

当社会多元化、人们的选择多元化，你会发现这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比如一个地方全是树，那不叫森林，最多只能叫小树林。一个森林，一定有小草、有灌木，有爬虫、有鸟类、也有大大小小的哺乳动物，那才是一个完整的、美好的生态系统。社会也是一样。”

（文中照片均由姜雪峰教授本人独家提供）

编辑｜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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