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帝王图》里的皇帝为啥都穿一样的龙袍？

在讲《历代帝王图》之前，我们先来说一幅与此图有关的图像，即敦煌莫高窟第220窟东壁上的《维摩诘经变》。这幅《维摩诘经变》里有一个场景，就是维摩诘和文殊菩萨讨论佛法的时候，有很多人，包括僧人，还有世俗的一些帝王、王子等都来参加。里面还画了一个中国帝王，也就是唐代的帝王，这个帝王画得很特别，他画的是一个身着盛装的帝王，两只胳膊伸开，有两个官员扶着他的胳膊，龙袍展示得很夸张，显得特别气派。这个帝王的形象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就好奇了，敦煌这个地放方如此偏远，这里的人们怎么会知道帝王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呢？

▲ 莫高窟第220窟东壁壁画《维摩诘经变》中的帝王与群臣

已故敦煌研究院院长段文杰先生曾经讨论过《维摩诘经变》中的帝王形象，他提到这个帝王可能和《历代帝王图》这幅画有关。我去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看到了著名的《历代帝王图》，这幅画的尺寸纵约51厘米，横约531厘米，是一幅卷轴画。那么，这幅中国传世名作，怎么在美国的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呢？是谁把它运送到这儿来的呢？它能够在这个地方完好地保存下来，其实是一个机缘。它原来又是什么样子呢？我感到非常好奇。后来我做了一个专门的研究来追溯它的历史。这幅画其实可以追溯到很早，它虽然是传为唐代的阎立本所绘，但是后来又有很多争议。从宋代开始，逐渐地才有关于这幅画的各种著录、各种记载。对我们来讲比较近的就是民国时候的收藏家梁鸿志，他曾经收藏过这幅画，后来这幅画流落到了日本，然后又从日本被卖到了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就是这么一个流转的过程。

▲ 唐·阎立本《历代帝王图》（局部）

现在我们叫梁鸿志大汉奸，因为他做过汪精卫伪政府的行政首脑，他在昭和天皇登基大典的时候，把这幅《历代帝王图》送到日本，参加登基大典的庆典展览，这幅画就刊载在画册封面上。这个昭和天皇就是发动侵华战争的日本天皇。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幅画居然没有被天皇收藏，后来又被卖到了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历代帝王图》画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画呢？画家阎立本画了13位皇帝，即唐朝之前的13位皇帝。唐代之前已经有很多皇帝了，为什么只选这13位皇帝呢？阎立本选画的皇帝，既不是三皇五帝，也不是中国统一之后的历朝开国皇帝，例如秦始皇，或者汉朝的刘邦，他都没有画，而是选择性地画了这13位帝王。第一个画的是西汉文帝刘恒，他以节俭著称，他统治时的汉朝极其繁荣，这是一位很优秀的帝王。然后，他又画了东汉的第一个帝王光武帝刘秀。

▲左：《历代帝王图》之汉文帝刘恒；右：《历代帝王图》之汉光武帝刘秀

总之，他就是选择性地把这13位他认为有特点的帝王画到了一起，有做得很出色的帝王，也有做得很差的亡国之君，这些是正反两方面的典型。正面的、积极的、优秀的帝王，他们穿的就是正式的帝王服饰；负面的、比较差的帝王，至少在唐太宗看来是比较差的亡国之君，穿的就是便装，比较随便。这个构思是非常有意思的，用穿的衣服来显示他的政治态度，好的帝王，有成就的帝王，是值得学习的帝王，这个在《贞观政要》这类有关唐太宗时期的治国理念的书籍里，亦有所体现。

▲左：《历代帝王图》之晋武帝司马炎；右：《历代帝王图》之陈文帝陈蒨

所以说，在这里帝王穿一样的龙袍，其实是为了表现他们有着同样的成就，表现他们是值得后人学习的帝王。那么，他们穿的是什么样的龙袍呢，其实这些都是唐太宗本人喜欢的样式，而不是他们当时穿的样式。比如，汉代或者三国时候的帝王，他怎么会穿唐代初期的帝王服装呢，这不过就是唐太宗自己想让前朝的这些优秀的、杰出的、值得学习的帝王，都穿得跟他自己一样而已。这样的话，他也就成了一个优秀的、杰出的、完美的帝王。从这里 可以看出，服装竟成了褒扬帝王风范和成就的象征性物品。而穿着便装的、随意的、不合礼仪的，就是那些亡国之君，或者说有很多瑕疵的一些帝王。

我们如今所看到的《历代帝王图》其实是宋代的临摹本，它并不是原作，但是它是根据初唐流传下来的白描线稿绘制而成，所以它完整保留了当时最有名的宫廷画家阎立本的原作构图和人物造型特征。通过对这幅著名历史画卷的研究，我们可以了解到中国古代的政治人物是如何利用艺术手段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的，他们把服装作为一种褒贬帝王的象征，以盛装宣示杰出帝王的成就，或者以便装来指出有瑕疵的亡国之君的身份。因此，虽然这幅画本身没有直接地用语言来表达它的褒贬，但是它反映了唐太宗对前代帝王的褒贬和对自己取得的成就的赞赏。

小贴士：什么是“龙袍”？

“龙袍”是指古代帝王所穿的朝服，袍上绣着金龙的图形。其特点是盘领（清朝为圆领，右衽，黄色、朱色和紫色）。由于穿着者为帝王，因此这些服饰造价昂贵，往往在制作上不计成本、极尽巧工。在质地的选择上也皆为上乘。“锦若云霞，纱似蝉翼”，其上的缂丝、刺绣更是精美绝伦。唐高祖武德年间令臣民不得僭服黄色，黄色的袍遂为皇室专用。960年，赵匡胤“黄袍加身”，兵变称帝，于是龙袍别称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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