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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波提切利的维纳斯高喊“保持社交距离”
原创 阿改 象外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 象外
The Birth of Venus, c.1482 - 1486by Sandro Botticelli (1445 - 1510)
Detail
如果你问我,意大利的老大师中最爱谁,我的答案肯定不会是文艺复兴三杰。
米开朗基罗雄浑壮美,拉斐尔典雅俊秀,达·芬奇作为不世出的全才,这些,东西方固然已家喻户晓;但若论偏爱,我却最钟情安杰利科(Fra Angelico, 1395 - 1455)和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1445 - 1510)——至少,去年在佛罗伦萨看到他们的原作时,第一感受就是这样的。
前者,被著名的传记作者瓦萨里誉为“稀世罕见的天才”,他在圣马可修道院绘制的约50幅壁画,件件谦卑柔和,尤其是拾级而上、仰头可见的那幅《圣母领报》,更是被许多人尊为最美的圣母领报图。
Fra Angelico, The Annunciation, c. 1440 - 1445略微仰拍的现场图。看了原作,才能领会它的完美。
巧得很,后者——波提切利,在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中,也有两幅《圣母领报》:一是木板蛋彩画,天使单膝跪地,圣母躬身低垂,两者的手指将触未触,颇有米开朗基罗《创世纪》中上帝以指接触亚当、传递生命之火的伟力。
Sandro Botticelli, Cestello Annunciation, c. 1489 - 90实拍图,或有偏色,但可以比较波提切利笔下的天使与安杰利科版的差异——后者的天使有着极为绚烂多彩的翅膀。另一幅圣母领报图则是斯卡拉的圣马丁医院原址剥离过来的湿壁画,高2.43米,宽5.55米,与木板蛋彩版本相比,尽管画作的部分颜料已斑驳脱落,但它的朴素和内敛,甚至将玛丽亚的圣洁与谦卑衬托得更为卓越非凡。
Sandro Botticelli, Annunciation, c. 1481湿壁画版圣母领报,虽然在手机上难以领略其真实尺幅带来的观看震撼,但我还是建议单击放大图片看看。
实拍图,但湿壁画的那种含蓄有力的质感仍然很难表现出来。与这一大一小的天使报喜图相对的,就是众所周知的《春》了。
为美第奇家族别墅创作的《春》,是一曲歌颂爱情的绮丽赞歌;波提切利以自己的想象力重新演绎了古代神话中维纳斯的故事——
在画面的左侧,众神的使者墨丘利右手举着神杖,试图驱赶侵入花园仙境的一片乌云。在其身后,象征“华美”、“贞淑”和“欢悦”的美惠三女神手拉着手,正妙曼起舞。画面的右侧,西风神仄费罗斯向春天之神克萝莉丝吹出爱欲之风,并诞生了前方的花神芙罗拉。而司掌爱情的维纳斯就站在这两组人物的的中间,左手抚袍,右手竖掌,头微微右侧,眼睛却略微忧郁地看向画面的右下方。在她的头上,丘比特正弯弓张弦指向美惠三女神……
Sandro Botticelli, Primavera, c. 1477 - 1482Primavera即为“春”的意思。
波提切利笔下的人,轮廓优美,体态大方,眼神则总是带一点神秘的忧郁和冷感。《春》,跟《维纳斯的诞生》一起,构成了波提切利一生中最著名的两件作品。跟前者类似,后者中的维纳斯仍然有着淡淡忧愁的眼睛,只是在那忧愁中,还多了一点迷惘和困惑——
据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在《神谱》中的描写,克洛诺斯(古希腊神话中第二代众神之王)为了惩罚他暴虐的父亲天神乌拉诺斯(第一代众神之王,象征天空),遂将他的男根割下,男根被抛进海中,随即在其四周泛起了珍珠般的泡沫,“忽然一簇白色的浪花从这不朽的肉块周围扩展开去,浪花中诞生了一位少女”——维纳斯。
Sandro Botticelli, The Birth of Venus, c.1482 - 1486 维纳斯的诞生,局部在后台回复关键词“维纳斯的诞生”
提取200M超高清作品图
诞生于大海,站立在贝壳上的维纳斯肌肤洁白,长发飘荡,可谓是完美的化身。她的站立姿势、表情以及所有一切构成的整体,成为后世持续瞻仰的对象,波提切利自己也在两年后以这一维纳斯为蓝本,画了一个非常相似的“含羞维纳斯”。
Sandro Botticelli, Venus Pudica“含羞维纳斯”
上述这些信息,你觉得是我在现场通过讲解器听到的,还是后来通过网络了解到的?显然是后者。
大多数时候,当你身处博物馆之中,你就是一个视觉先导的观展机器——你当然可以通过讲解器了解艺术品的背后故事和其他种种,但在那一刻,你其实更多地被形式美学所吸引——维纳斯的线条、构图、色彩以及所有被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微妙笔触,那些是无可替代的视觉经验的对象。
因此,去现场,看原作,有其独特的魅力和不可替代性;但同时,那也意味着,无法到现场的观众,将更多面对二手经验——通过电脑、手机、画册或其他印刷品,你一遍又一遍地观看波提切利的那个维纳斯,从知识中破解密码,从小尺幅中想象原作的大,甚至从反复的观看中产生再创作的乐趣。
基于经典的再创作,已经有许多艺术家这样做过:
《维纳斯的诞生》中的局部形象,被安迪·沃霍尔创作为丝网印刷版本。居住在意大利米兰的日本艺术家Tomoko Nagao基于《维纳斯的诞生》所做的再创作,二次元元素主导了画面。Terry Gilliam导演的《终极天将》(The Adventures of Baron)剧照,乌玛·瑟曼在其中的造型,可见《维纳斯的诞生》的影响。荷兰摄影师Rineke Dijkstra在她所拍摄的一张人物肖像中,让被拍摄者摆出了与维纳斯成镜像的姿态。他们得益于经典,而经典也因为他们的再造,进一步将自己的影响力拓展到无远弗届的领域。换而言之,一件艺术品能否成为经典,取决于被观看/挪用的次数。想想《蒙娜丽莎》吧——达·芬奇的这件旷世名作在卢浮宫里被每个人平均观看的时间是15秒,而它却因为不同媒介的反复传播得以进入全球亿万观众的脑海里,成为“独一无二的蒙娜丽莎”。
在社交媒体时代,博物馆/美术馆作为艺术品的最大收藏主体,当然也深谙这一传播之道。因此,包括乌菲兹美术馆在内的诸多世界级博物馆会以开放的态度拥抱新媒体,而且是以更流行的表达方式,试图抓住更年轻观众的注意力。
乌菲兹美术馆TikTok官方账号,从左上角的“正经风格”视频,逐渐到右下角诙谐版《春》,可见博物馆在传播策略上的快速调整。今年4月28日,乌菲兹美术馆正式入驻字节跳动旗下产品TikTok,并发布了一系列挑战传统风格的视频,在全球TikTok用户中迅速圈粉。在他们的“改造”下,波提切利的《春》不再以简单的美照呈现在视频上,而是紧密结合时事,以诙谐的方式传递另类信息——当维纳斯“跳”到画中的时候,其他人物迅速散开了,理由是:疫情期间,必须保持社交距离。
乌菲兹美术馆TikTok视频:警示社交距离的维纳斯
不仅是意大利的乌菲兹美术馆,西班牙最大的美术馆普拉多博物馆、荷兰国家博物馆都将TikTok视为发布短视频的重要平台,以各具特色的作品传播美,传达信息、观点和理念。例如普拉多博物馆与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合作,以名画为切入点,传达全球气温升高的负面影响;荷兰国家博物馆则以一则10秒钟的短视频,配上轻快的歌曲,以颜色来推介自家的经典馆藏。
上:普拉多博物馆TikTok视频;
下:荷兰国家博物馆TikTok视频。
时至今日,已有十几家全球性博物馆入驻TikTok,以各自的方式,为观众和用户带来艺术的滋养。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城市停摆,出行受限,线下经济遭受重创,不少依赖门票收入的美术馆博物馆被迫闭馆甚至永久关停,例如,全球最大的艺术博物馆之一——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现当代展品馆(Met Breuer)就在3月被移交新的业主,从此与观众永久告别。
截至6月,包括乌菲兹美术馆、普拉多博物馆和荷兰国家博物馆在内的重量级美术馆都已重新向公众限流开放,然而,全球新冠肺炎感染人数持续上升,疫情余波未平,想要恢复博物馆往日盛景,一时半刻是难以实现的。藏品数字化,传播网络化,这一持续了多年的文博界动作在今年因疫情得以加速,线上逛展、互动逛展,日益成为亿万居家观众进行艺术欣赏、艺术教育的首选。
乌菲兹美术馆荷兰国家博物馆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一个享誉全球的博物馆,如何做到普惠全球?方法有很多,选择新媒体作为发声的阵地,并以贴近大众的方式做到传播效能最大化,这无疑是备选方案之一。
回想去年站在乌菲兹博物馆波提切利的那几张代表作前——那一刻,我绝不会料到,那也许是最近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里我最后一次面对这些伟大的艺术品;但当我离开它们,真正处于当下,我也并不会感到遗憾或后悔,毕竟,借由互联网,我仍可以在虚拟世界中感受艺术的魅力: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刻,艺术也可以赋予人继续前行和继续相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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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当波提切利的维纳斯高喊“保持社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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