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流言”里看到可爱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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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评选出最了解中国人的作家来，张爱玲应该是颇有竞争力的。

我们通常在小说中来了解张爱玲，觉得她刻薄毒舌，有时候还有那么点厌世。那么你就真的应该来读一读她的散文集《流言》，我们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个最享受生活的，可爱的张爱玲。

| 《流言》

作者：张爱玲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6年

很多我们常见的「张氏名言」都出自这本书，比如那句：

「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如果说鲁迅是从民族性来认识中国人，并发出最痛心的斥责，那么张爱玲则是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以最细致的角度来分析中国人，以及他们的生活。她对民族的未来不做什么担忧，有那么点由着它去的意思，她便就只是个观察家。

比如在《洋人看京戏及其他》这篇中，张爱玲谈论中国人对京剧的感情。有些戏卖座是因为它非正式的气氛，观众在主角唱戏之余还可以插嘴进来，在规矩重的京剧中，偶尔这么些微放纵一下便使人愉快。

于是，张爱玲说：

「中国人喜欢法律，也喜欢犯法。所谓犯法，倒不一定是杀人越货，而是小小的越轨举动，妙在无目的。」

一下便点出了我们平时常常有些不痛不痒的小叛逆的原因，无伤大雅，却给生活加了点滋味。张爱玲同时也指出，这些小举动并不是对什么基本制度的反抗，「只是把人所共仰的金科玉律佻㒓（ta）地轻轻推搡一下——这一类的反对其实即是承认」。

真是通透，你细细琢磨一下这句话，确是如此。

京戏体现了中国人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要素——拥挤。这种拥挤给人带来的影响就是缺少私生活，「事无不可对人言」，人不能有秘密，藏着掖着便表示为非作歹。

所以，中国人不管做什么总要向人解释一番，但终归有些不好与人说的事——于是养成了找借口的习惯。不但用来应付别人，「自己对自己也爱用借口来搪塞，因此中国人是不大明了他自己的为人的」。

再比如在《中国人的宗教》中，张爱玲谈到由于中国人对一切都怀疑，所以我们的文学里弥漫着大的悲哀。引人入胜的是细节，比如《红楼梦》、《金瓶梅》，但主题永远悲观，「一切对于人生的笼统观察都指向虚无」。

虽然人生的虚无是全人类都有所感的东西，但中国人的特别之处在于，我们停留在对这种虚无的发现上。

「一个一个中国人看见花落水流，于是临风洒泪，对月长吁，感到生命之暂，但是他们就到这里为止，不往前想了。」

而在《公寓生活记趣》这篇中，最可见张爱玲细致的观察力，她把公寓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描写得生动有趣，调侃却不尖锐，是圆润的，带着揶揄的笑意，当然也少不了对人类的调侃。

她说，人类天生就爱管闲事，但朝彼此的生活里偷偷看一眼，看者得到片刻欢愉，被看者也损失不大，便也不失乐趣。

「凡事牵涉到快乐的授受上，就犯不着斤斤计较了。较量些什么呢？——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还有她在《更衣记》的结尾中描写一个孩童在黄昏的菜场上卖弄骑自行车的本领：大叫一声，放松了把手。她觉得也许人生最可爱的当儿就在这一撒手了。想不到张爱玲还有如此童稚的一面。

散文里的张爱玲也是一样地妙语连珠，却又添了不少温情。

原标题：《「中国人是不大明了他自己的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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