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丨俄疫情中坚持阅兵，背后政治考量并不仅是为修宪造势

莫斯科时间6月24日10时（北京时间15时），俄罗斯纪念卫国战争(二战)胜利75周年阅兵式在莫斯科红场举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阅兵式开始前发表演讲称：“俄罗斯人将永远牢记，是苏联人民击溃了纳粹主义。”

紧随阅兵式而来的，是6月25日至7月1日全俄对宪法修正案的公投，修正案包括允许普京在2024年任期届满时再寻求两届总统任期的内容。

俄防疫指挥部6月24日发布消息称，俄罗斯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累计超60万例，过去24小时新增7176例。

新冠肺炎疫情远未结束，而俄罗斯仍在这特殊时期安排了胜利日阅兵和宪法修正案全民投票这两项重大活动，这两项决定的依据在于专家意见认为俄罗斯疫情高峰已过。

复旦大学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主任冯玉军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指出，在俄罗斯疫情尚未平息时坚持举行阅兵，一是为纪念二战胜利，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虑就是即将举行的修宪公投。

“普京想通过举办大型公众活动鼓动老百姓的爱国热情，亦为7月1日的修宪公投争取更多的民意。”冯玉军说道。

新华社6月10日报道称，对于俄罗斯而言，每年5月9日的红场阅兵是其最受全球关注的活动之一。今年即便受疫情影响，普京依然决定在6月举行红场阅兵，这首先是为了展示军事力量，也是为了激励民族精神、增强国家凝聚力，同时是对西方有力地进行战略回应。

对西方“历史修正主义”的最佳回击

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消息，今年有1.4万余军人、234件武器装备和75架飞机参加莫斯科红场阅兵。按照惯例，今年除了有历史意义的苏联时期武器亮相，代表俄罗斯军事实力的新型武器的T-80BVM坦克、“偏流”自行高射炮系统等也首次踏上红场。

普京在红场阅兵式开始前发表演讲称：“我们将永远牢记，是苏联人民击溃了纳粹主义，是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数以百万计的民众。” 他指出，苏联人民为可怕的大屠杀画上了句号，将世界从法西斯手中解救了出来。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红军，世界将会如何。

与他红场讲话内容相呼应，6月18日普京罕见地在美国《国家利益》杂志发表署名文章《第二次世界大战75周年的实际教训》，对二战历史尤其是战争起因进行了全面回顾，回击西方国家的“历史修正主义”企图。

他在文中用了极长篇幅与证据论述苏联卫国战争（二战苏德战场）的惨烈与牺牲，强调苏军的贡献。“我不得不写作这样一篇关于二战和伟大卫国战争的文章”，普京写道，因为必须让后代记住这样一个事实：纳粹首先是被苏联人民打败的，而“如今西方出现的历史修正主义主要是针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及其结果，这是一种危险的思潮。”

普京针对的是欧洲大半年来的一股政治动向。欧洲议会2019年9月以535票赞成、66票反对，通过了《关于战争爆发与团结对欧洲未来重要性的决议》议案。议案中对苏联管理层批判颇多，甚至将战争的爆发部分归咎于纳粹德国和苏联签署的互不侵犯条约。这让俄罗斯愤怒不已。西方对二战爆发的归因均违背了俄罗斯的历史认知，被后者视为修正主义。

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闻一此前在澎湃新闻撰文指出，“5月9日”（胜利日）是所有俄罗斯人心灵中的“圣区”，对这个“圣区”的任何触动都是不能允许的，都要遭到俄罗斯的坚决反对。普京今年4月16日宣布阅兵延期时曾说：“5月9日——对我们国家，对我们每个俄罗斯家庭来说，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必定是最神圣和最主要的节日。”

欧洲议会的举动显然踩到了俄罗斯底线，并随后引发了俄总统与外交官员的愤怒谴责。可以想象，当西方开始试图“篡改”二战历史时，在疫情中坚持举行胜利日阅兵是俄方的最佳回击。普京4月16日也曾强调，原计划在5月9日举行的所有活动一定会在2020年热烈而隆重地举行。

要在一场新冠肺炎疫情下举行阅兵并不容易，据俄军方红星电视台报道，阅兵筹备工作在遵守严格隔离措施下进行。阅兵训练期间，所有人员每周进行3次新冠病毒快速检测。另据俄总统新闻秘书透露，将近80名获邀在红场观礼台参加阅兵活动的退伍老兵已提前14天被安排到莫斯科郊外的疗养胜地隔离。

按照往年传统，除莫斯科外，俄全国各地许多城市也将举行规模不等的阅兵。由于疫情，为降低感染风险，今年有的城市取消阅兵活动或压缩阅兵规模，还有的城市决定组织在线观看阅兵。

阅兵为修宪造势的效果如何

阅兵结束的第二天，俄罗斯人将前往投票站，决定俄罗斯联邦宪法修正案的命运。有观点认为，普京的这一时间安排，有纪念卫国战争胜利、向西方展示俄罗斯实力的目的，也包含对内的政治需要。

此次修宪公投是俄罗斯自苏联解体以来最大的一次宪法改革。按俄罗斯现行宪法，普京任期到2024年结束，不能再参选总统。但如果宪法修正案通过，普京在2024年任期满后可依据新宪法将其以往任期“清零”，并继续参加总统大选，掌权至2036年将成为可能。

今年1月普京向议会两院发表国情咨文时提议修宪，并于1月20日向俄国家杜马（议会下院）提交宪法修正案草案。3月，俄国家杜马、俄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以及俄所有联邦主体表决通过该草案，俄宪法法院3月16日裁定草案符合现行宪法有关规定。

冯玉军分析称，胜利日与俄罗斯民众爱国情绪关系紧密，举办这场大型公众活动有为修宪公投争取更多民意的考量。至于动员效果，他认为考虑到俄罗斯恶劣的经济形势、普京长期执政带来的审美疲劳以及平淡的政绩，不排除俄罗斯人越来越对空洞的“所谓”爱国主义失去热情。

新冠疫情暴发后，普京3月底宣布原定于4月22日举行的修宪全民公投推迟，4月中旬宣布推迟阅兵活动。俄罗斯政界人士当时推测称，有2个可供选择的阅兵日期：6月24日和9月3日。1945年6月24日，苏联在红场举行了历史上第一次庆祝卫国战争胜利的盛大阅兵；另一方面，今年4月中旬，俄罗斯国家杜马通过了将9月3日定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的法案。

普京6月1日则在修宪工作小组会议上透露，甚至有在阅兵当天举行公投的提议，但他认为修宪公投为国家生活中的另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不要进行混合。俄中央选举委员会主席帕姆菲洛娃随后建议于7月1日举行修宪公投，这一提议得到了采纳。最后决定，公投将在7月1日之前的6日内进行，以便进行检查并避免重投。

英国广播公司（BBC）俄语网6月22日报道称，外界并不清楚6月24日成为了最终选项的原因，但“这样做可能是为了顾及宪法修正案的投票”。

就在阅兵和公投开启前的这个周末，6月21日，普京表示不排除在宪法修正案通过的情况下再次竞选总统的可能性。他当天接受俄罗斯电视一台的政论节目“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普京”采访时强调称，“这（再次参选）只是一种可能性”，若修正案最终不能通过，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但普京同时也表示，凭借他过去积累的经验，若修正案没通过，再过两年时间，俄罗斯的各级官员将打乱自己的工作节奏，他们会把大量时间用在寻找总统可能的继任者这件事情上。而他认为“需要努力工作，而不是去寻觅继任者。”

俄联邦委员会宪法委员会主席安德烈·克里沙斯此前在接受俄罗斯商务咨询（RBK）采访时称，修宪的意义在于使国家的政治体制更加稳定。他指出，使普京能够再次竞选总统的宪法修正案的目的是让官员们不再关注政权交替，不再讨论谁是接班人，何时发生权力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