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特色园区跟踪调研｜东方美谷布局疫苗的新筹码

【编者按】

2020年，上海集中推出26个面积在3至5平方公里的特色产业园区，定位“小而美”，瞄准科技前沿和产业高端，聚焦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航空航天、新材料、智能制造等六大关键领域核心环节，全力打造产业发展新高地。 上海作为中国重要的节点城市，是长三角地区的枢纽，同时还是中国对外开放的窗口，在当前复杂国际形势背景下，上海的制造业产业链梳理、再造和升级，非常关键。 澎湃新闻·智库报告推出“科技城”系列第一季，追踪调研上海26个特色园区，探寻上海产业创新升级的可能路径。

调研时间：2020年4月25日

在上海“五五购物节”期间，奉贤区推出“美谷美购 Go购够”系列活动，通过线上直播为东方美谷——生物科技园区（下称“东方美谷”）化妆品企业营销赋能。

在疫情严重的3月，东方美谷就已推出“首届东方美谷321网红直播购物节”，通过直播经济助力企业复工复产。同月，东方美谷与资生堂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资生堂第三大研发中心落户东方美谷，将推动先端研发及化妆品原型的开发和创新。

“颜值经济” 作为东方美谷的亮点越来越火。事实上，生物医药才是东方美谷的核心产业。在东方美谷企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党委副书记、总经理袁飞看来，“美”是东方美谷的特色，生物医药才是东方美谷园区的主业。

作为上海市五个生物医药产业特色园区之一，东方美谷美丽健康产业园积极布局疫苗、抗体、血制品等生物制药产业，同时培育医疗检验、基因检测等医疗器械产业，不断拓展产业外延，推进生物医药产业集聚，将其打造为 “美”之外的一张新名片。

2020年4月25日，课题组走进东方美谷，围绕园区目前产业发展情况进行调研采访。

“美”是特色，生物制药是基础

“东方美谷”不仅是一个物理空间上的产业园区，也是依托奉贤区全域为载体的美丽大健康产业生态圈。围绕美丽大健康产业，东方美谷集聚了药品、化妆品、食品行业在内的企业200余家，且产能保持高速增长。

如何将“美”打造成招牌？为提升产业支撑力，东方美谷于2017年先后成立上海东方美谷产业研究院和东方美谷药妆研究院，从技术研发、产业培育、人才培养等多方面开展全方位服务。随着资生堂入驻，园区又开辟了美容行业的新方向——医美领域。“接下去医药行业又会和人工智能结合起来，发展智能医学”，东方美谷企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王钢强补充。

提质升级为上海市五个生物医药产业特色园区之一的东方美谷美丽健康产业园区，是东方美谷的核心区域，由奉贤经济开发区生物科技园区转型升级而来。

在5.95平方公里的核心区域内，“美”是特色，区域内化妆品企业以伽蓝集团和水母娘娘两家为主，但生物医药产业领域已集聚了包括巴斯德研究所、药明生物、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等龙头企业在内的50余家，生物医药依旧是东方美谷的主业。课题组了解到，2018年开工的药明生物全球创新生物药研制一体化中心建成后，将会成为全球最大的生物药研发制药中心之一。

课题组了解到，园区更倾向引进研发类、中试阶段的生物医药企业，逐步降低生产型企业比重，重点打造包括生物制药和医疗器械在内的生产性服务业。

袁飞表示,“我们特色园区定位是美丽大健康产业，未来会在这个方向主导下，多领域布局。园区也在积极拓展产业外延，布局建设医疗器械加速器、医疗检验所、基因检测中心等。生物医药仍是我们的主业。”

引进两张“大牌”，布局疫苗产业

“疫情后我们重点关注方向之一是疫苗产业。”王钢强说。

2020年4月，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Coalition for Epidemic Preparedness Innovations，简称“CEPI”)宣布设立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挪威）上海代表处，落户东方美谷。这一消息令疫苗行业振奋。

CEPI由盖茨基金会联合惠康信托基金会、挪威和印度相关政府机构、世界经济论坛等组织共同成立，旨在通过加速疫苗研发，大大减少生产新型传染病疫苗的时间，并确保这些疫苗能够及时部署生效。针对COVID-19疫苗，CEPI目前已投入约2920万美元，先后资助8个全球伙伴进行疫苗研究。

通过上海代表处，CEPI与中国将在预防并控制流行性疾病方面寻求合作，开展疫苗的研发及国际科技合作与交流是其中重要一项。对近两年刚将疫苗生产基地放在东方美谷的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简称“上生所”）来说，CEPI的到来无疑会带来巨大利好。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副总经理杨文震介绍，“CEPI落户对整个上海生物制品的发展有重大意义，我们可以在对外合作方面寻求更大突破。”

目前，国际疫苗市场主要被默克、GSK（葛兰素史克）、赛诺菲、巴斯德、辉瑞等五大疫苗生产商占领，尤其是欧美市场，准入门槛非常高。

中国是疫苗生产大国，所生产疫苗主要供应国内市场，如果要销往市场前景巨大的第三世界国家，必须按照国际疫苗的采购程序走。企业疫苗产品必须经过WHO（世界卫生组织）的“预认证” 才能进入联合国的国际采购供应商名录，销往非洲等第三世界国家。

借助CEPI、盖茨基金会等国际知名组织的推荐和支持，是中国疫苗企业进入国际市场的一条便捷途径。

“盖茨基金会北京代表处一直跟我们总公司中国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国生物”）有合作，但是我们在上海，上生所这边对外合作就要通过总公司中国生物进行， CEPI落户美谷对上生所产品国际化非常有帮助，我们的很多工作会加速”，杨文震说。

疫情结束后，疫苗行业政策将会有哪些调整，这是企业和园区持续关注的问题。王钢强介绍，“疫情结束后肯定会调整一些行业政策。而园区提前布局，引入CEPI。基金会不仅是一个慈善组织，也是一家投资机构，会带动相关企业来园区集聚”。

由于市中心土地有限，无法满足产能扩大需要，2011年开始，在长宁发展多年的上生所逐渐将生产搬到奉贤。

杨文震介绍，“疫苗行业监管非常特殊。我们2011年拿地， 2014年厂房建成，但搬迁过程中的检查验证花了将近三年时间。我们也看中园区能够给我们提供比较大的稳定发展空间。”上生所在东方美谷拿了430亩土地，这个足够大的体量为其大展拳脚提供了便利。

依托在东方美谷建设的新生产基地，上生所于2019年开始生产卡介苗、水痘疫苗和麻腮风疫苗等。据悉，上生所目前拿到临床批件有13个，一半是疫苗，另一部分是抗体。杨文震介绍，受中国生物委托，上生所将在东方美谷建立抗体生产基地，规模生产中国生物旗下研发的抗体药物。

此外，东方美谷已经和上海巴斯德研究所达成初步合作。据了解，厂房将于今年竣工，届时，上海巴斯德研究所将会整体搬迁到东方美谷。巴斯德研究所分布在全球不同地方的分支机构间有产品互认机制，研发成果的产业化需要将会带动上下游企业集聚和发展。

大公司的品牌声誉对于营造产业生态具有带动作用。无论是上海巴斯德研究所、CEPI，还是上生所，这些疫苗行业的头部企业聚集，将会带来产品、人才和产业聚集效应。这也是东方美谷引进企业入驻时重点考量的问题。

目前，东方美谷正在成立调研攻关小组，对美谷布局疫苗产业进行前期调研和行业研究。“我们在寻求先行先试的一些机会，从政策制度、基础设施、行业监管等方面进行全面研究，推动园区形成疫苗产业集聚”，袁飞说。

东方美谷生物科技园区土地利用现状图

产业不是规划出来的，而是引导和配套出来的

新冠疫情较严重的3月份，为进一步解决企业复工复产过程遇到的困难，东方美谷建立服务企业的“驻企店小二”制度，由园区工作人员担任企业“店小二”，公开联系方式，建设企业周报制度，第一时间了解企业问题，汇总企业诉求，帮助企业解决困难。

王钢强是上海莱士和药明生物的“店小二”，课题组与之交谈后发现，他对企业研究领域、产品数量、厂房形态，以及企业运营方面的需求、困难了如指掌，大到企业面临的全球行业状况，小到细胞治疗术语，他都能够信手拈来。“虽然是疫情期间设立的制度，但是效果非常好，所以我们将其常态化”，王钢强说。

自2009年开始，园区逐步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升级和优化，经过十余年，园区成功实现从农业园区向生物科技园区的转变。

早期入驻的海利生物、上海莱士等企业奠定了园区的生物医药产业基础，同时，园区还在血制品、抗体药等领域形成了一定的产业优势。

由于生物制药周期长、发展慢，东方美谷及时调整思路，引进包括诺尔康人工、上海源奇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内的医疗器械企业，推动医疗器械产业发展。

跟踪关注国内外政策、行业变化、企业需求，了解一手资料和动态，这是东方美谷能够及时调整产业布局，抓住行业先机的原因。

谈到园区内如何形成产业集聚、培育好的生态，袁飞告诉课题组：“全产业链不是硬生生规划出来的，只要项目好我们就要。东方美谷并不专注做产品，而是做产业引导，我们跟进生物医药最新发展方向，把握行业动态，为培植好的行业生态搭建平台、做好服务。”

目前，园区正在建立生物医药公共平台，搭建公共医学实验室，为初创企业提供支持和服务。袁飞介绍，“一些企业有好的想法，但是没有能力单独运作医学实验室，考虑到这些，园区筹备搭建公共研发平台，为企业研发提供服务。”

为企业未来产能扩大留足空间

相比其他特色园区，东方美谷产业园的面积和可利用空间较大。

针对规模较大的存量资源，落实“园中园”政策，对土地资源进行升级改造二次开发，通过分类施策，整体规划，在行业标准、税收标准下灵活建造，给企业提供更有效的空间，实现土地复合高效利用。

企业入驻的第一件事便是厂房。不同类型企业根据自身需要，或拿地自建厂房，或和园区共建定制厂房。生物医药厂房标准高，摸清企业需求之外，也需要园区合理的规划和配置。

考虑到多数落户企业产业化需求及未来产能扩大需求，园区也给这些企业留足了配套空间，以便企业后期顺利实现产业转化。

2009年成立的上海谊众技术生物有限公司生产研发的抗肿瘤相关药物已进入新药审批阶段。该公司在美谷拿了30多亩地，标准厂房已于2016年建设完成，产品临床审核完成后，即将投入生产。课题组了解到，该公司即将在科创板上市，目前正在流程办理中。虽目前规模不大，但公随着新的适应症产品研发成果推出，产能将会继续扩大。

按规定，临床试验用样品必须与报批生产场地一致，否则生产药品按作废处理。对此，该公司办公室主任方舟表示，后期产能扩大会继续在东方美谷生产，园区也为公司未来扩产留足了空间。

企业还需要什么

全球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物流受阻，调研中，有企业提出希望园区引进一些上下游的原材料企业。

“除了CEPI这样的国际机构，一些上下游企业，原材料方面的配套是我们所需要的。”杨文震说。

疫情形势严峻时，不仅国外配件、原材料受到一些影响，国内地区间的原材料配送也因为物流中断受到影响。虽然现在已恢复正常，但这也让企业更加重视上下游企业的配套。

“上海本地或临近地区药品生产企业提供的药用级原材料，对上海公司发展，尤其是抗体类产品发展非常重要”，杨文震说。

此外，也有企业提出需要资质审核方面支持。

在生产环节，企业配套需求集中在公共服务、产业设施等方面，当产品研发成功上市后，越来越多的企业需要“软性”服务配套。

中国第一支疫苗“乙脑疫苗”于2013通过WHO认证，这条国际化之路走了将近十年。目前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地区对疫苗的需求量非常大，随着国内研发能力增强，更多民营企业也在走国际市场这条路。

与资金充足、资源丰富的大企业相比，一些小而美的民营企业虽取得了科研成果，但在产品认证和资格审核方面没有优势。生物医药领域技术更新迭代快，技术从实验室研发到临床应用，与之相应的政策制度配套需要进一步完善。

从事医学检验服务的上海亿康医学检验所有限公司在辅助生殖和肿瘤检测方面拥有独家技术专利。虽然医院有需求，但企业研发成果在临床应用的资格审核方面仍不完善。最典型的是，国内在辅助生殖技术方面的政策制度尚未完善，一些与之相关的技术推向临床过程并不顺利。

该公司肿瘤事业部经理程华介绍，“因属于新兴事物，技术发展太快，相关批复和审核流程还在建立中，我们也在跟药监部门一起推动这件事情”，程华介绍，“药监部门没有批证前，医院不能使用，但临床需求是存在的，长期来说要有相应的一些资质。”

对于企业反映的问题，园区负责人表示，园区跟踪关注企业需求和问题，能解决的园区解决，有些问题园区层面无法解决，及时上报到区里，将企业诉求反映到位，并跟踪落实。

东方美谷：

本土品牌影响力有待提高，园区配套服务仍显不足

一、园区基本特征

东方美谷——生物科技园区成立于2001年，位于奉贤区中部的奉贤现代农业园区内。2011年通过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和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经过几次规划和产业调整，园区的产业发展基本趋向成熟和稳定，成功实现从农业园区向生物科技园区的转变。

园区主要包括四大板块，一是化妆品产业，资生堂集团已入驻园区，园区还成立了上海东方美谷产业研究院和东方美谷药妆研究院，并培育了伽蓝集团、水母娘娘等本土自主品牌。

二是疫苗板块，重点包括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加速疫苗研发和生产的知名国际组织）、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人体疫苗）、海利生物（动物疫苗）和最新签约的巴斯德研究所（世界顶级疫苗研发机构）。

三是血制品板块，包括莱士血液等企业，主要生产球蛋白，白蛋白，美容蛋白等产品。在这次疫情当中，美容蛋白可用于新冠治疗，属于市级重点保障项目。

四是诊断试剂和基因检测等医疗器械板块，主要包括上海铭源数康、上海源奇生物科技、上海申索佑福、上海亿康医学检验所、慧渡医疗、上海涵印医学检验等企业。

二、发展优势

东方美谷依托奉贤美丽健康产业战略定位，逐步形成产业链、人才集聚以及存量空间改造优势，主要表现为：

一是产业链集聚优势。东方美谷所在区域聚集了大量国际品牌和本土品牌，拥有丰富而完整的产业链，同时也推动了产业的高质量集聚，既有如药明康德这样的药物研发和生产企业，也有如欧莱雅这样的医美销售巨头，还有如巴斯德、资生堂等医药产业链上不可或缺的企业。

二是高端人才集聚优势。东方美谷园区有大批博士、高级研发人员及高管，在从业人员素质、学历方面都具有优势。

三是存量土地与厂房改造优势。园区推出“园中园”政策，在存量土地方面鼓励利用存量的厂房、土地资源进行二次改造和开发，探索上海市产业园区再开发的创新做法。

三、存在问题

一是产业链本土根植化问题。部分疫苗与化妆品的原料产地来自国外，跨境运输成本较高，易受突发事件影响。如此次疫情影响下，部分产品的原料受到一定影响，影响了园区内部分产业的发展。

二是国产化妆品影响力有待提升。欧莱雅等欧美国际知名化妆品品牌都经过较长时间的沉淀，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形成品牌效应，园区内一批自主品牌，如珀莱雅等品牌走向国际市场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三是园区联动效应有待加强。东方美谷目前与张江生物医药园区等上海市内几个知名的生物医药集聚点的联系不够紧密，“美丽大健康”产业的上下游企业的市内依赖性和产业循环有待打通。

四是园区配套服务仍显不足。服务国际知名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以及相关重要的研发型人才的生活配套略显不足，缺乏国际性学校和三甲医院等基础配套，与市区的公共交通联动目前也主要依赖地铁5号线。

四、未来发展建议

未来，东方美谷需继续加强产业生态培养，实现主攻方向和产业布局的全方面突破，最终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美丽健康产业科技园区。

一是政府牵头搭建生物医药产业平台。政府成立创新平台，为初创公司提供能源和实验室设备等初期发展刚需。如政府成立公共服务技术平台，为初创企业提供实验设备平台，充分发挥“生产性服务业功能区”作用，助力初创型生物医药企业快速做强做大。又如园区可支持成立药妆研究院，致力于研发有药理作用的化妆品，将干细胞技术应用于面膜、护肤品等产品制造过程中。

二是聚焦生物医药重点领域布局基础设施。生物制药作为东方美谷的主业，未来应着眼于免疫平台和精准医疗这两个领域的发展，重点关注疫苗产业，应提前布局基础设施，争取在园区内实现疫苗集成。

三是加大对本土产业和产业链的扶持。出台相关的针对本土生物制药企业的专项支持政策，强调本土企业和产品的竞争力，并鼓励本土企业与园区内的国际知名企业加强交流和合作。

四是加强园区联动和高端生活配套。强化园区与市区，以及其他园区的交通联系，增加教育、医疗、养老等高端生活服务供给。

[本文执笔人：王琳杰、戴跃华、张云伟，课题负责人：张俊、李显波，课题统筹协调：田春玲，课题组成员：张云伟、柴宗盛、王琳杰、姜乾之、戴跃华、张靓。感谢上海市经信委、上海市开发区协会和礼森（中国）产业园区智库对本次调研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