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随警4天全记录！上海警方赴大连抓捕，包围城中村别墅

收网，势在必行。

2020年1月，一起位于上海的假报盗刷案牵出了全国首例新型信用卡诈骗案。5月6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跟随上海公安黄浦分局经侦支队前往大连，记录警方对信用卡诈骗团伙踩点排摸、现场抓捕以及审讯的全过程。

门口的快递盒

今年1月，黄浦警方破获了一起信用卡诈骗案。在这起案件中，黄浦警方发现有人通过银联退单规则，恶意否认交易，虚假报案盗刷套现，进行信用卡诈骗。

随即，黄浦经侦联系了部分第三方支付平台，经几家平台内部核查，此类信用卡诈骗对单家支付平台造成的损失就近千万元。同时，警方也通过核查发现大连在内的全国多地存在可疑团伙作案。

5月，全国各地疫情渐趋平稳，黄浦经侦对犯罪团伙的各项信息也逐步掌握，抓捕行动提上议程。

5月6日清晨，黄浦公安分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郭承华和探长袁寅等先行到达大连，对接当地公安，尽可能获得支援，同时进一步厘清案情。

5月7日上午，负责参与抓捕行动的黄浦分局瑞金二路派出所民警近20多人大部队抵达大连。吃过午饭，民警们来到大连地区抓捕负责人袁寅的房间内，讨论对嫌疑人居住地的踩点排摸工作安排。

抓捕行动要一次到位，踩点工作就要越细致越好。此前，黄浦警方通过前期侦查，对大连确定的6名犯罪嫌疑人中的2人——孙某英和孙某艳的身份及地址信息有了初步掌握，因此决定由3名民警组成侦查小分队，开始本次抓捕的首次踩点。

“目标是9日进行抓捕，时间紧迫不能浪费，我们先根据已有信息走访，注意不要进入村落避免打草惊蛇。”袁寅提醒到。

7日下午3点30分，踩点小分队从驻点出发，驱车一个多小时到达第一站——孙某英常驻的小区。尽管已经提前获悉对象所住的楼号和楼层，但因不掌握户号，瑞金二所青年民警董佳翔和徐靓先是在小区内搜寻是否和掌握的车牌号一致的车辆，结果一无所得，他们选择走楼梯上11楼侦查。

“我们在楼道内发现一层楼有三户人家，每户都有居民活动的声音。”辨别的难度加剧，此时董佳翔正好在其中一户门口发现一个快递盒，快递盒上有收件人的电话号码和昵称。

董佳翔迅速拍下快递盒信息，发给后方人员比对。经比对，收件人电话号码和犯罪嫌疑人孙某英的电话号码一致，而昵称则与其妻子的名称相似，孙某英的居住户号明确。

“神秘”的别墅

踩点中有意外之喜，也自然会遭遇难关。

7日下午5点，小分队驱车近两小时，来到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孙某艳的常住地所在区。然而该地区近于城乡接合部，不少路名难以辨认。开车搜寻了一个小时后，民警一无所获。

“做民警脸皮要厚，要敢开口问。”办案资深“老法师”民警唐佳侯戏称，尽管有了导航工具，异地抓捕依然经常迷路，这时就要投石问路了。他们选择前往当地派出所附近，作为路人询问该住址的具体前往路线。

好不容易掌握了路线，民警们却发现该地区经历了拆迁，已经成了破败不堪的城中村。记者跟随民警从一扇铁门的破洞钻入后，见到一片废墟之中几处自建房亮起了灯光，所有的自建房都没有门牌号，泥泞的道路也没有路名。

此时已是傍晚6点30分，天色渐黑加剧了排摸的难度。

为避免打草惊蛇，三人决定回去重理思路，“明天我们可以联系一下当地的快递公司，看他们日常如何投递此处的快递，他们最熟悉这里的路线。”返回驻扎点的路上，老唐和小董继续讨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迫感追随着上海民警的步伐。5月8日下午，抓捕团队再次聚集在袁寅的房间内，进行最后一次集体会议并制定抓捕计划。

“明天兵分三路，我和郭支带第一路去抓捕可能居住在一起的孙某艳、赵某球等三人。其余两路前往抓捕赵某全和秦某两组嫌疑人。”袁寅对分队行动作出部署，并决定留3名警力用于机动。

然而，赵某球和孙某艳的居住地位于城中村内何处尚不清晰。当晚8时许，郭承华从位于沈阳的另一处抓捕点赶回大连，和踩点组冒雨再次深入腹地，在侦查手段的配合下，终于在城中村的深处发现了那栋“神秘”的别墅。

而此时，距离预定的破晓抓捕，只剩不到8小时了。

破晓出击

5月9日清晨6点，大连的某个镇上，寒风凛冽的阴雨中，一群身着经侦马甲的便衣在等待着什么。

6点45分，第一路抓捕民警10余人根据前一天确定的路线，分坐三辆车安静地驶入城中村事先定好的停车处。随后，民警下车，对嫌疑人居住的别墅形成全面包围之势，防止嫌疑人脱逃。大连当地警方也派出增援力量来到驻点和上海警方集合。

就在此时，住在别墅一楼的保姆许是听见了什么声响，打开窗子查看室外情况。见此，郭承华当机立断，一声令下，“行动！”

在郭承华带队之下，民警们纷纷翻墙冲入别墅内，不到五分钟，就在别墅二楼发现了位于抓捕名单上的三名对象及一名关联人员。

“不要动，全部蹲下！”在特警的保卫下，民警迅速上前，使用手铐将4名犯罪嫌疑人控制住，便于接下来的搜证和问话。

随后，一部分民警在屋内搜索相关证据，很快就在一个房间内翻出了两本厚厚的银行卡，以及数台POS机。另一部分民警随即开始了初步问话，“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上门吗，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不住在这里，只是来做客的。”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尚在狡辩，并且谎称自己是“做金融工作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实点交代。”眼见被民警戳破，这名嫌疑人李某波只能承认，自己是个贩卖POS机的代理商。

而那两本厚厚的银行卡收纳本，一打开，只有寥寥数张是几名嫌疑人名下的，更多的是一些无关人士的姓名，显然暗藏猫腻。

更为奇怪的是，民警从别墅的各个抽屉、甚至冰箱中搜出了各类病历本、病假单以及各种医院印章，此时蹲在那儿默不作声的赵某球才出声，表示自己的“主业”是开假病历单的，50元一张出售，在各类造假病历单中，记者甚至发现了一张“确诊新冠状病毒”的伪造诊断书，相当“与时俱进”

搜集证据，控制人员，第一路民警在两小时内速战速决，至9日上午8点30分完成第一路抓捕，将4名犯罪嫌疑人送往当地办案中心进行问询。

当天上午，孙某英也在自己位于居民区的家中被抓获。抓捕行动落幕，意味着案件新一阶段工作的开启。

循线深挖

进入当地办案中心后，民警对犯罪嫌疑人的初次审讯一直持续到了次日凌晨2点多。

匆匆回驻点进行了押送的准备工作，稍事休息，5月10日早上8点多，近20位民警已经押送犯罪嫌疑人坐上了回沪动车，经历了11个小时回到上海。 抵沪后，经侦民警们又进行进一步审讯，直至凌晨。

“算上5月9号的凌晨抓捕，那三天我们一共就睡了7个小时左右。”回到上海后，袁寅回忆了当时的经过。这样紧锣密鼓的办案节奏在他看来已是日常，“副作用就是熬秃了头，发际线年年上升。”

5月14日，袁寅等人经过调查深挖，确定了赵某球正是大连这伙团队中的主犯。

赵某球和自称“做金融工作的”李某波相识后，熟悉POS机使用规则的后者把一套“营生”介绍给了他——通过虚假报案、否认交易等方式，骗取第三方支付平台赔款。

赵某球随即和孙某艳、孙某英等人合作，获取他人的信用卡和个人信息，用于信用卡诈骗，仅2018年8月至10月，就通过6张卡骗取了20多万元赔款。

实际上，利用该方式诈骗的不只位于大连的赵某球等6人。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今年5月至6月，上海警方前往浙江、湖南、安徽、大连等12个省市开展集中收网行动，成功破获这起特大系列诈骗金融机构案，抓获犯罪嫌疑人46名，查获第三方支付机构POS机、银行卡等一批作案工具。该系列犯罪团伙利用POS机进行虚假交易、非法套现，涉案金额高达9700余万元。

“我们希望打击犯罪同时是起震慑作用的，打了一个可以震慑一批，从而把同类犯罪的频率不断压低，并且给国家的金融环境堵漏洞。”在郭承华看来，更简单一点，警察就是要抓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