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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解体后，伏特加是如何取代卢布混成硬通货的？

2020-06-05 13: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 SME SME科技故事

来源：Atlas Obscura

作者：Susie Armitage

翻译：SME科技故事

上世纪90年代，叶夫根尼娅·普列特涅娃（Evgeniia Pletneva）的父母在距离俄罗斯圣彼得堡不远的地方盖房子，商店里买不到钉子、木板和门。因此，她的母亲在镇上到处张贴手写的传单，列出他们想要的物品，并提供伏特加或钱作为交换。

普列特涅娃的父亲是一名水手，他曾去过德国并带回了五升“皇家”（Royal）啤酒，这是一种当时在俄罗斯很受欢迎的谷物酒，因为它的酒精含量高达惊人的96%。这对夫妻把酒换成了他们需要的昂贵材料，而现金则被用来购买下酒的零食。

普列特涅娃当时大约9岁，她还记得自己帮助妈妈和姐姐把一扇用伏特加换来的门搬回家的场景。她在回忆中写到：“用酒换商品看起来并不奇怪，因为很多人都在这么做。”当时的食物供应也很紧张，人们排着长队购买商店里稀疏货架上剩下的食物。

在斯莫伦斯基街(Smolensky Street)一家酒类商店的柜台前，购物者们试图在供应短缺时购买伏特加，一些人手里拿着卢布纸币

“我们知道，在村子里，人们拿伏特加当工资，因为根本不需要钱，”她补充说。“你几乎不能用那些钱买到任何东西。”

当实际货币几乎一文不值时，用伏特加代替现金自有其道理。随着苏联解体和恶性通货膨胀的飙升，一些商店开始拒绝接受卢布，只收美金、德国马克或者英镑。1993年，用美元标价商品的行为被禁止后，俄罗斯人开始寻求有稳定性和购买力的硬通货——那就是伏特加。

“我家里有20多瓶酒，但其实我自己根本不喝酒。”莫斯科实验室的职员德米特里·史米德里克(Dmitri Shmidrik)在1991年12月告诉《巴尔的摩太阳报》(Baltimore Sun)。这种被他称为“流动货币”的货币在日常交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如果你给修理工20卢布修理汽车或天花板，他可能会哈欠连连。但如果你能提供一瓶伏特加，那工作很快就会被完成。”

在莫斯科街头的一个小摊上，一群人在看出售的各种伏特加

一开始，伏特加的供应出现短缺，部分原因是玻璃瓶生产链出现问题，以及与邻国白俄罗斯的酿酒厂发生贸易纠纷。但即使在供应正常化之后，伏特加仍支撑着转型中的经济。资金短缺的工厂用酒来换取原料，政府甚至允许一些公司用酒来缴税。

1998年，西伯利亚一个地区的政府给8000名教师每人15瓶酒作为工资。根据合众国际社的一份报告，最初的提议是用厕纸和棺材，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伏特加，因为“伏特加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售或交换面包和其他食物的东西。”

这样的故事成为了西方媒体的头条新闻，想说明俄罗斯人正身处经济奔溃与混乱之中。但以伏特加易货并不仅仅是改革的产物，这种做法已经持续了几百年。正如Mark Schrad在《伏特加政治:酒精、独裁和俄罗斯国家的秘密历史》一书中所写的那样：“当时局艰难时，伏特加就一直在那里——它不仅是一种用来消愁的产品，而且是可用于交易的货币。”

俄罗斯伊凡诺沃地区的村民在自家院子里喝一种自制蒸馏酒samogon

在16世纪，农业的进步带来了丰收。许多俄罗斯土地所有者没有把多余的谷物运到已经饱和的市场，而是把它们蒸馏成伏特加，这是一种更有价值的产品，也更容易运输。在沙皇的鼓励下，伏特加开始流行起来，取代了啤酒和蜂蜜酒成为农民的首选饮料。

在俄罗斯帝国的农村地区，有一种叫做”Pomoch”的聚会仪式，是伏特加作为劳动报酬的开端。地主为农民们在工作日提供食物，并在丰收后举行宴会，大家一起喝伏特加庆祝。

《农民收割庄稼》格里高利·格里高维什·姆贾索耶多 1887年左右创作

已故历史学家帕特丽夏·赫利希(Patricia Herilhy)在她1991年的论文《俄军的欢乐》(Joy of the Rus)中写道：俄罗斯饮酒的仪式和典礼中，Pomoch被定义为鼓励人们团结一致并相互帮助的传统庆典，但也可能存在有剥削性质。

对于地主们来说，一顿体面的宴席和一桶伏特加要比付给20到30个贫穷的农民现金更划算。在这些宴会上，有些人会选择把自己那份酒倒进瓶子带回家。Herlihy写道，伏特加可能是农民们“一天工资中唯一能带回家保留的部分”。

用食物和饮料来交换服务的传统一直延续到20世纪。谢尔盖·索特尼科夫(Sergei Sotnikov)是莫斯科的一名翻译，他回忆起上世纪70年代，他的家人在当时还是苏维埃共和国的乌克兰建造一栋房子。

他爸爸的朋友和同事前来帮忙建筑，而作为回报，他们得到的是晚餐和伏特加，或者是自家酿制的私酒——萨莫贡。索特尼科夫回忆:“如果他们说想要钱，那就太奇怪了。”

1970年代，俄国人日常喝伏特加场景

帕维尔·叙特金(Pavel Syutkin)和他的妻子奥尔加(Olga)合著了《烹饪书:苏联烹饪的真实故事》(Cook Book: True Stories of Soviet Cuisine)一书。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二战后，女性尤其依赖靠提供伏特加从男性那里获得帮助。

叙特金说，在70年代，奥尔加的祖母总是把伏特加放在手边。“有时是给帮忙从地窖搬煤的邻居倒一杯，有时是给修理铰链的朋友倒一杯。”她每个月“花”大约一瓶酒来享受这样的服务。而那些买不起伏特加的人不得不酿造自己的萨莫贡（Samogon）。

1930年左右，一名走私者酿造自制的萨莫贡酒，这是革命后俄罗斯的一种珍贵商品

Syutkin说，酒精是完成小任务的首选报酬。因为“为别人的工作给一个卢布可能会被认为是一种羞辱，但是花同样的钱倒150克伏特加，再端上一份三明治——客人会很高兴，而且一般这样做还会减少你的支出。”

伏特加还是一种方便的媒介，用于非正式的，甚至是非法的交易。人类学家米里亚姆·希翁(Myriam Hivon)在她1994年出版的《伏特加:交换的“灵魂”》(paper Vodka: the“Spirit”of Exchange)一书中写道，集体农场的工人可以将一吨国有肥料“卖”给村民，以换取两瓶酒。

对于像这样的私下交易，使用伏特加比使用金钱更“安全”。而在其他情况下，这种交易形式甚至可以帮助你避免违法。举例来说，通过用伏特加交换劳动帮助，一个人可以在不违反禁止雇佣私人帮手的苏维埃法律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