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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
原创 刚刚Plus 双相躁郁世界
序今天在公交上听着贝多芬的《热情第二乐章》,想起来上次因想要自杀而住院已经是八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这几个月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待着,内心比以往几年都感到平静。
如果不是每天都要按时吃几颗药片,我都不会记起自己是个双相病人。即使我很想表现得情绪很平静,对生活很坦然,但是内心依然在痛苦挣扎。
作者|刚刚Plus
编辑、排版|Emile
我将影响双相的因素分为三类。生理方面,我有家族遗传史,不必多言,这是我硬件的问题。心理方面,从记事起,我的想法和行为就和周围的同辈们显得不一样,自卑、焦虑、狂躁、抑郁……种种情绪我都一遍一遍经历过。
也幸亏我运气不差,环境不算太坏,遇到很多很好的长辈和朋友,同时自己一直在做心理建设,慢慢改变自己对自我和世界的认知。到最后发现,最难解决和影响最深的,还是纠缠不清、撕扯不断的社会关系。
我是一个入世的人。尽管大多时候我都习惯一个人待着,不喜欢去人多吵闹处,但是我依然需要高质量的社交。越是变得独立,就越是渴望别人的理解和认同,需要情感的支持。现实情况是,我的社交往往是很失败的。有时候过于热情,被对方误解;有时候过于情绪化,让双方煎熬;有时候过于迟钝,因而失去最好的机会。还好,总体上还是有几个朋友愿意被我打扰,不会让我觉得做他们的朋友是在拖累他们。
但是,有些失败的社交经历让我十分痛苦。我依旧记得高中的一个女生,她笑起来两颗不对齐的虎牙会很明显,遮虎牙的手很长,常年泛着粉红色,走路老是踮着脚尖。我看着她从短发变成长发,后来又经常梦见她。这成为我的执念,让我很难再去建立亲密的关系。
我一直在自省到底是为什么。几年前,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我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才算是爱,但是我无法感受到什么才算是爱。那个时候,我已经确诊并且服药,整日在抑郁中无法自拔。我发现,对于其他人来说,爱是与生俱来的技能,是不言自明的,可对我来说不是。原来我从出生到长大,没有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爱,没有和父母一起建立有效稳定的互动模式,一直生长在危险的、不稳定的环境当中。我没有被爱过,怎么可能学会去爱别人、去感受爱?我的童年记忆老是笼罩着阴影,父亲常年在外,母亲整日愁容满面,不是埋怨自己命运不幸,就是埋怨自己为我付出不易。
我家第二个孩子刚出生就在医院待着,四年之后才不用去医院。这段时间,我在很多地方都生活过,大夏天掉进过河里,吃着发霉的饼(一种北方的干粮),喝着生水,听着异地方言的玩笑。我的内向、自卑、敏感,大概就是这个时期形成的,并深深影响了我,直到现在。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精力以及勇气,才建立起自己的自信,建立起自己阳光的一面,不过分敏感,学着去信任别人,学着如何和别人交朋友。这段时间伴随着不断产生的自杀想法,以及偶尔躁狂、时而抑郁的情绪。直到去年,我才敢说自己勉勉强强填上了那座名字叫做“心理”的房子以前留下的窟窿。我要感谢大四遇到的前任女友,让我慢慢学会了怎么去爱别人。尽管如此,我对我身处的社会关系还是有很矛盾的情感。一方面,我理解并同情我父母的遭遇,他们早年陷入贫穷,连续失去两个女儿,才有了我这个儿子,青壮年都在还债务;另一方面,我又很仇恨父母给我的遭遇,从小到大他们对我的忽视、错误的教育、还有严重的家庭暴力。
因此,我对父母和整个家庭的态度也是不稳定的。有时候我很好,尽可能去做一个负责任的家庭成员;有时候我很坏,尽量拉开和家庭的距离,无论是空间上还是心理上。我至今不愿意长时间在家里待着,这次疫情发展一趋缓,我就去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目前为止,发生变化的是,我开始认为自己已经是独立的人,有独立的身体和独立的人格,我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应该过怎样子的生活。是否与原生家庭保持关联、怎样与原生家庭成员互动,这些都取决于我。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爱好,甚至是事业,去发展自己的能力。我开始关注自己内心的需要,从外界获取我想要的,搭建丰富充盈的心理世界。虽然这并不代表我以后就不会再发生心理上的危机,但是我接纳这种危机重现的可能性,并且把它当作我生命当中的一部分。
这样子,我反而不再会过分焦虑和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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