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后经济学｜疫情引发的二律背反

二律背反（antinomies），是18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提出的哲学概念。二律背反主要是指指双方各自依据普遍承认的原则建立起来的、公认的两个命题之间的矛盾冲突。

简单来说，二律背反是指两个命题都以真命题为前提，使用正确的逻辑得出的“定律”却彼此矛盾。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执执念，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如罗素所言：一切确切的知识都属于科学，一切超乎确切知识之外的，都属于神学。那么，在科学与神学之间可能就是二律背反的围城。

新冠肺炎疫情引发了全人类的危机，正开启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大变局。新冠肺炎疫情的递延效应巨大而深远，引发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的大变局、大变革、大冼牌和社会重构，二律背反这一永恒的哲学问题将在疫后纪元中更加显性化：新冠肺炎疫情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并放大了各种分裂。

在疫情风暴之中，人人自危，信息过载与执念更难以达成共识，公婆皆不可信又不得不信。社会、组织乃至朋友圈，都可能由于执念陷入二律背反的陷阱。执念本义是通过长期反复不断寻找的过程，而得知自己内心真实的需求，同时自身的观念又被这种需求束缚，相互作用不断上升的过程。但这是一个过于理想的状态，执念再多跨过一步就可能是偏执。佛教的真谛之一，就是让大家放下执念，不要总认为自己对，兼听则明。这才是二律背反题中应有之义，在世界大疫之下尤显难能可贵与弥足珍贵。

一、线上和线下的二律背反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严重影响到整个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中国之所以率先扛住了疫情的第一波冲击，取得显著的阶段性成果。关键在于中国人民严格执行了全民宅家，将其做到极致，并且经受住了疫情下的社交隔离压力测试。而全民宅家的中国人没有被憋疯，这相当程度上要归功于互联网，归功于移动互动网的普及。疫情之后，我们会迎来一个全面线上化生存，大部分东西都能搬到线上去，并成为一种常态。

中国的线上化生存，肇始于非典。

2003年的非典造成了中国的局部隔离。当时非典的震中在北京，全北京封城隔离，包括城内所有的大学在内，内不能出，外不能进，一部题为《非典时期的爱情》的小说，描述了那次疫情之下的人生百态。

但也正是非典，成就了阿里巴巴。当时，阿里巴巴的一位高级管理人员去广州参加广交会，不幸染上非典，回来后成为杭州的第一例传染者，阿里巴巴所在的整个办公楼都被封闭起来，马云也一同被隔离。在马云的带领下，阿里巴巴所有的员工群策群力，又恰逢淘宝上线，开启了中国人的线上购买行为的新纪元。

最早的线上购买行为只是买书，书本之后是买衫。虽然中国人买衣服的习惯要试穿，但是从2003年开始，大规模互联网移民80后带动了60后与70后对网购的广泛参与，尤其是堪称互联网原住民的90后，网络化生存成为常态。从图书、衣服、3C产品一步步扩大，线上购买渐成气候，开启了中国人的线上生存时代。

十七年后的新冠肺炎疫情，又一次成为中国人线上化生存的催化剂。

新冠肺炎疫情最大程度上成就的是生鲜产品。往日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头老太太，也不得不加入线上购物，线上化才能生存。

更为重要的是，原来我们认为不可能完全线上化的社交，在疫情期间，也实现了虚拟化。虽然网民常说，网聊一年，不如线下约上一次，网恋的终极目标还是要到对方的城市面对面的约会；但疫情之下，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交流也不得不线上化。疫情期间的人际交流，包括重大会议都移师线上，腾讯会议、钉钉成为新流行。

更具代表意义的是，娱乐的线上化大行其道。本来娱乐并不具备大规模全面线上化的属性，切身体验才是娱乐最本质的需求。不管是前浪还是后浪，娱乐需要去玩、去浪、去作、去嗨、去瞎混、去蹦迪、去吃喝玩乐，去云游四方……但网络游戏《王者荣耀》却成为疫情的一大受益者。

据统计，仅在2020年1月份，《王者荣耀》2020年春节日均DAU（Daily Active User：日活跃用户数量）就远超2019年平均水平。春节期间的1月流水达92亿元左右，超过2019年春节期间2月的70亿左右月流水纪录。正是凭借在游戏和社交媒体等领域的主导地位，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腾讯市值增加了逾490亿美元。

当所有人都宅在家里刷手机时，新冠是病毒，曾被成人污名化的网瘾却不能再称之为病态。线上化生存，似乎成为中国老少男女们新的共同快乐之地。然而，这也正是线上和线下的二律背反之所在。

既然线上化生存大家玩得这么嗨，为什么还要急于复工复产？复商复市？因为单纯的线上化生存，解决不了整个社会与人类的生存与发展问题。现代社会经济，一个国家经济的发达程度就是要看服务业的发展程度。所以，尽快复工复产就必然是国家与社会的民生大计，我们还是需要恢复到线下的生存。人作为社会元素，还是需要串联，要看电影、要泡酒吧、要出来吃饭，要各种社交。

疫情使得餐饮业损失巨大，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餐饮永远是人最大的刚需。只要能适应疫情，创新模式，及时转型，就可以生存下来。例如眉州东坡除了在防控疫情的前提下恢复堂食，也探索出新的商业模式，推出了平价菜站，利用眉州东坡的供应链和在四川的资源，把四川的瓜果、蔬菜等以平价的方式服务社区；而自嗨锅则创新餐饮的半成品模式，开发自热型餐饮食品。相比餐饮业，疫情对教育行业造成的挑战与损失最大。因为老师的权威受到了非常大的挑战。以前老师讲课就像一个这种巡视员一样，可以随时检视并提醒学生，有没有认真听课？教育培训在疫情期间全部转为线上，很多纯靠线上生存的行业在疫情冲击下面临灭顶之灾。

白衣执甲，入不敷出。

疫情也重创了医疗行业。人们以为疫情中的医院人满为患，医护人员白衣执甲至少补助收入会大幅提高；实际这只是表象，疫情中更多的医院是入不敷出。因为整体上医院的病人锐减，医院门诊量、住院量、业务量大幅下降，防疫物资耗材、防护成本巨增，医院接诊不了太多病人，不到迫不得已病人也不敢去医院就诊，很多可看可不看的病，病人靠自身免疫力去抵御了；很多可做可不做的体检，没人去做了；看牙医的只能是像古时，牙疼不是病自己扛吧；小病小灾更不会考虑去医院冒交叉感染的风险。

据国家卫健委统计信息中心发布的《2020年2月全国医疗服务情况》显示：受疫情影响，2020年2月份，全国医疗卫生机构诊疗人次同比下降近四成，全国公立医院诊疗人次达1.2亿人次，与2019年同期相比锐减47.1%。其中，影响最甚的是三级医院，诊疗人次达到5534.8万，同比下降了51.8%。此外，基层医疗机构情况也不乐观，2月份，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诊疗人数为1.1亿人次，同比下降21.9%。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诊疗人数0.4亿人次，同比下降22.6%。乡镇卫生院的诊疗人数0.7亿人次，同比下降15.5%。

同理，需要面对面接触的保健娱乐行业更是面临群体化的冬天。

线上的繁荣反衬着线下的危局，一方面是线上的欣欣向荣，一方面是线下的突围求存，未来的社会将是线上和线下的共存共生，线上线下的二律背反更是一种常态。

二、隐私让渡与隐私保护的二律背反

自全国动员、全民动员，集中力量办大事之后的三个余月时间内，中国就遏制住了新冠病毒的快速蔓延的势头，取得了防控形势持续向好的成果。相比之下疫情在全球扩散，中国防控疫情的效果和经验引起世界各方关注。对所有感染病例的流行病追踪不遗余力，所有接触对象都进行隔离，对所有易感与重点人群进行轨迹验证是中国抗疫阶段性成功的重要法宝。

疫情之下，有病推定是常态。

疫情之下，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将不再是哲学的终极问题，而是每一个门卫都可以盘问你的问题；

疫情之下，你体温多少？你从哪里来？你接触过谁？这是每个人必须诚实回答的问题。 

为了应对疫情，从社会的整体角度要求个人让渡隐私权成为必然选择。正如9·11之后，美国的应对恐怖主义的一大措施其实就是挑战个人隐私权，成立国土安全部，整合广泛的情报部门对潜在的恐怖分子进行监视与监控。特殊情况下，直接跨过了法院授权的程序，甚至有美国媒体指出：9·11之后，美国事实下进入了一个全民监视的社会。

新冠病毒对人类进行无差别攻击，制造大面积的社会恐慌。疫情之下，社会力量有权对每一个人进行“有病推定”；要战胜病毒，就要在一定程度甚至是所有人交出个人的隐私，提供自己的社交轨迹。

当新冠病毒与人类长期共存时，疫情常态化也会带来管控措施的常态化。在9·11事件之前，在美国坐飞机就像坐公交车一样，安检非常薄弱，这就给了恐怖分子可趁之机。在那之后，美国航班的安检机制才跟了上来。而病毒是一种新型的恐怖分子，在这种情况下，健康安检迅速提升到最严格的普遍状态。

在安检员成为大量吸纳就业人员的社会岗位之后，我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下属的就业培训技术指导中心，就特地增加了一项核酸检测员（职业编码：4-08-05-08）的新职业与新工种，职业定义为使用仪器和试剂，对核酸样品进行管理、提取、检测并出具相应检测报告的人员。

其主要工作任务包括：负责样品的入库、存放和出库；提取、纯化核糖核酸或脱氧核糖核酸；对提取后的核酸进行实时荧光定量聚合酶链式反应检测；构建文库，并根据测序标准进行文库质量的检测与鉴定；使用高通量测序仪对核酸文库进行碱基序列的测定；分析高通量测序仪得出的数据并出具报告；对高速冷冻离心机、恒温震荡器、移液器等仪器进行日常清洁、维护和管理；配置、存放和管理核酸提取试剂、建库试剂和测序试剂。

同时，人社部将“公共卫生辅助服务人员（4-14-04）”小类下“公共卫生辅助服务员（4-14-04-00）”职业取消，将该职业下的“防疫员”“消毒员”和“公共场所卫生管理员”等工种上升为职业。具体为：“防疫员（4-14-04-01）”“消毒员（4-14-04-02）”和“公共场所卫生管理员（4-14-04-03）”。

未来身体健康检查和安检一样也会成为常态化，口罩就像手机一样成为人的新伴侣与新器官。

然而，无罪推定与隐私权保护更是现代法制与文明的基石。 

让渡隐私权，毕竟是特殊状态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没有人愿意主动成为一个透明人。2020年5月6日，脱口秀演员王越池（艺名“池子”）举报中信银行股份在未经其授权、未经任何司法机关合法调查程序的情况下，将其个人银行账户交易明细提供给与其发生经济纠纷的笑果文化，侵犯了个人隐私。虽然中信银行很快就认错道歉，撤掉涉事支行行长，却丝毫没有平复舆情的滔天巨浪。有人甚至通过注销、挂失、剪碎中信银行卡来表达不满。

其实，“池子事件”也印证了隐私权让渡与隐私权保护的二律背反，激起了人们共情心理，被戳中了隐私保护之痛，消费者让出了隐私权，但是又不甘心。

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无现金社会与数字货币的发展步伐，但当现金完全数字化之后，每个人钱的来龙去脉都会无所遁形，隐私权又会面对更大的挑战。

大数据时代，只要是可以联网的东西都可以数据化，而任何数据通过收集、整理，都可以成为分析一个公民日常行为的依据。美国红灯区附近的自动取款机，甚至是警方查案的重要依据。美国警方通过对这些取款机收集的数据进行分析，就可以得出持卡人是否有不法行为：如果一个人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频繁地在红灯区附近的取款机取钱，那么这个人就很有可能有召妓的陋习，因为性交易和毒品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数据时代，任何公民在权力与资本面前都有可能裸体的；只不过法制社会能够制衡公权力的窥私癖。

三、品牌集中与品牌分散的二律背反

新冠肺炎疫情同样影响到未来的品牌发展趋势。根据工信部统计：截止到2018年底，中国中小企业的数量已经超过了3000万家，个体工商户数量超过7000万户，贡献了全国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和80%以上的劳动力就业。

另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截止到2018年底我国共有餐饮门店820万家，比酒店数量多了15倍。虽然我国菜系众多，地域差异明显造成了中国餐饮行业丰富度高，但集中度低仍是行业发展的瓶颈，独立运营餐厅仍占据主导地位。相比美国餐饮行业，集中度连锁化仍非常低。中国的许多餐饮店其实是规模很小的夫妻老婆店，老公老婆再加个亲戚佣工就能开饭馆。十几平米一个小店，就能卖包子，卖什么吃的都有可能维持生存。但是这类生意一旦停下来，就发现很多小店扛不住了，能够生存下来的是更大更强的连锁企业、头部企业。

所以，疫情之后品牌会越来越集中，强者恒强。这种情况不仅会发生在餐饮行业，教育培训行业也是这样。很多教育培训行业，小公司已经倒掉。医疗机构也是如此，财政拨款和医院营收是医院收入主要来源。财政拨款一旦减少，医院运营成本、人力成本的压力会更加增大，疫情防控常态化下，很多医院更难靠以前人满为患的就医数量来平衡收支，生存问题会越来越难。同样，很多的其他行业都会出现集中的趋势。

在线下品牌越来越集中的趋势下，我们也会面临线上品牌越来越分散的趋势。网红品牌层出不穷，很多淘宝品牌应运而生，年轻人对大品牌的信仰在颠覆。以前消费者习惯用大品牌，牌子越大越好卖。但是现在消费心态发生了变化样，消费者需要用跟自己有感情连接的品牌。这就是品牌集中与品牌的分散的二律背反，为更多的网红创业、年轻人创业提供了商业机会。

四、无效社交与体验经济的二律背反

当人们不再出门逛吃逛吃，实体店雪上加霜。疫情来后，我们突然发现以前的很多事是可以不干的。在疫情常态化之下，服装实体店的经营更加困难，成为夕阳产业的趋势更加难以逆转。疫情之前，逛吃逛吃是许多人的生活方式；至少在疫情来了之后，逛街也不逛了、饭馆也不去了，电影院也不去了，人们发现很多的实体店，其实是可以不去的。

无效社交的减少与放弃。

张文宏医生曾劝导大家不瞎混是防控疫情最好的方式。入乡随俗，在欧美交际文化的影响下，一些中国留学生出国之后将主要精力与时间放在混圈子上。混圈子并非西方独有，有人有社交的地方就有专门混圈子的人。越是权力集中、经济繁荣、文化繁茂、城市繁华之地，越像是专门为圈客掮客准备的礼物，越会催生混圈子的高手。但疫情之下，人们自觉克制能不见的人尽量不见，能不出席的活动尽量不去，能不参加的聚会尽量推掉。人的社交行为大量减少。

人性终会报复性体验。

虽然疫情抑制住了人们的体验社交需求，但我不去了，我不干了，我不玩了，我不混了……终究还是会抵不住社交冲动的诱惑。报复性的社交需求仍会在疫情之后迸发。体验经济终究需要人去亲身体验的。人是情感型动物。马斯洛认为人的动机是由多种不同性质的需求组成的，它们包括：生理需求（Physiological needs）、安全需求（Safety needs）、社交需求（Love and belonging needs）、尊重需求（Esteem needs）和自我实现需求（Self-actualization needs）。其中的精神需求占据了人类总需求的3/5。人类对精神的需求是与生俱来的、人人都有的，且占据了绝大部分。最基本的需求是人的生理需求，疫情之下更要吃饱饭，人人人要有饭吃；疫情极大影响了每个人的安全感，在这种情况下的生活，人会出现很多的心理问题；疫情之下，人们会遵从严格的管理，让渡一些个人权利，但被尊重的权利仍然应是常态化的；人需求的最高境界是自我实现，光有钱是不行的，比尔•盖茨之所以受人尊重，不仅在于他世界首富的地位，更在于为人类做贡献抗击病毒的情怀。

五、东方自律与西方自由的二律背反

疫情让中国人更相信政府了。儒家文化注重修齐治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是修身，自己管理好自己，相比之下，中国人更易实现自律与自我管理。同时儒家文化是一种心灵的文化，中国人自古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而疫情让西方人民越来越不相信政府，不管政府说什么都需事实核查，越核查越不相信。不相信美国总统特朗普而相信美国国家过敏症与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美国疫情之所以严重蔓延，也在于许多美国人觉得自由比命更重要，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六、品牌战与价格战的二律背反

人们最想预知的是疫情后社会经济如何发展。《世界是平的》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提出了全新的历史分界线：新冠肺炎疫情前时代和新冠肺炎疫情后时代；《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则认为：新冠病毒风暴终将过去，但人类将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比尔•盖茨也指出：新冠肺炎是第一个现代大流行病，将重新定义我们这个时代。

疫情的全球蔓延，对许多著名的大品牌造成了冲击。反而快速催生了直播带货的现象级营销方式，推动直播带货建立起一个新的传播渠道和交易平台。据淘宝公布数据显示，自2020年2月以来，每天约有3万个新商家入驻淘宝，新开播的直播间数量同比翻倍，新开播的场次同比涨110%。许多大牌明星们不能出席线下活动也纷纷走进了直播间，鹿晗带着自己代言的伊利畅意100%走进薇娅直播间，刘诗诗作为Olay首位亚太区代言人做客李佳琦直播间。连马云连也终于在2020年5月9日，献出了自己的直播处女秀，在江西景德镇打开淘宝直播，第一次当了真正主播。

全民直播带货一时成为营销的绝对主流，但本质上直播带货的传播与营销渠道，主要还是靠要全网最低价这一法宝。直播带货更像是视频版的“聚划算”，商家让利做宣传，买家省钱得实惠。这就让很多以往把钱砸在硬广上的品牌把钱投向了主播们。品牌愿意给出巨大的折扣力度在直播间里促销产品，不一定是清仓大处理，很多时候是在“打广告”，给品牌店铺做引流，既直播带货，又直播带品牌；这个花费比投其他硬广的费用还要低很多，获客数据却是实打实的，只要产品品质好，消费者形成复购不是难事。这个方式非常适用于单价不高的快消类产品，对于百元以内的商品效果尤为显著。而那些高价的商品、奢侈品在直播间的销售效果通常就不尽如人意了。

疫情风暴之下，奢侈品品牌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炫耀性消费的需求主观与客观上都被极大的抑制住；口罩标配下，颜值经济大规模缩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九十分全看脸”被“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免疫”取代。在疫情严重全民宅家的时期，各化妆品品牌受到重创，女孩子一个星期都不用洗头，也不用出去见人，洗发水的销量大幅度下降。同时各类线下门店也纷纷关闭，失业率随之上升，人们不得不捂紧钱包。不仅是化妆品，各大奢侈品牌销售都遭受重创。香奈儿、LV纷纷转去生产洗手液、防护服；爱马仕也低下高贵的头颅，做起纯手工、限量款口罩；迪奥、纪梵希把香水生产线临时改为洗手液生产线。不过疫情期间的二律背反无处不在，全民宅家时期，对新闻的关注度显著提升，全家刷手机的同时自然也会匀出来一定时间给电视，加之疫情期间约95%的网友都看过直播，其中90后中超过97%的人看过，80后中95%的人看过，70后中有87%的人看过。电视新闻主播与网红主播的露脸率大幅率升高，坐在主播台后露个半身亮相就好，自然西装销售上升，皮鞋销售停滞。

疫情催生放大了直播带货现象，似乎价格战终于打败了品牌战，但随着直播的常态化，消费者的心态也必然会逐渐趋于理性，直播渐渐成为销售商品的一种常规渠道。

疫情冲击之下，中国年轻一代的民族自豪感和对国货品牌的认同感进一步加强。在疫情常态化下，企业与个人一样，最想获得的还是品牌长久的抵抗力和免疫力，我们更需理性地看待价格战与品牌战的二律背反。

七、严格隔离与群体免疫的二律背反

中国率先取得防控新冠肺炎疫情的成功，靠的是集体主义严格严密的管理与自律，一声令下，全民宅家，群体力量群防群治；自上而下，水银泻地，直至居委会、物业、小区、门卫保安，环环相扣，网格化管理严格隔离防住疫情。

为助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应对疫情的常态化需要，促进劳动者就业创业，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在增设核酸检测员新职业的同时，也增设了社区网格员（职业编码：3-01-01-06）的新职业与新工种。职业定义是运用现代城市网络化管理技术，巡查、核实、上报、处置市政工程（公用）设施、市容环境、社会管理事务等方面的问题，并对相关信息进行采集、分析、处置的人员。其主要工作任务包括：操作信息采集设备，巡查、发现网格内市政工程（公用）设施、市容环境、社会管理事务等方面的问题，受理相关群众举报；操作系统平台对发现或群众举报的网格内市政工程（公用）设施、市容环境、社会管理事务等方面的问题进行核实、上报、记录；研究网格内市政工程（公用）设施、市容环境、社会管理事务等方面问题的立案事宜，提出处置方案；负责通知问题相关的责任单位，并协助解决问题；核实上级通报的问题，协助责任单位处置，并反馈处置结果；收集、整理、分析相关信息、数据，提出网格内城市治理优化建议。

与以严格隔离方式防控疫情二律背反的，欧美在疫情管理上却宽松得多，反应也缓慢得多，难以通过严格的管理与自律在短时间内防控住疫情，防着管着却慢慢走向了群体免疫，一定程度上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协调难度与成本巨大，反而使欧美国家更难平衡疫情中的贫病萧条，感染病毒可能会病死，但暂停经济，又没有人愿意穷死，经济全球化遇到了非常大一个挑战。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持续蔓延，欧美一些专家认为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完全消灭病毒，疫情在短期内并不会得到有效的控制，而最有效的方式可能是一种“严格放松”的循环政策，当重症监护病房的人数激增时，政府会采取严格的限制措施。但是，更多病患人数下降后，这些措施会逐渐得到放松。

疫情冲击之下，企业的生存压力其实更高于个人，现金断流就相当于血液断供，停产停工，物流、销售等受阻，还需承担人员工资、办公场地租金、员工房租、税收、贷款利息等巨大成本。许多企业会倒在战胜疫情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八、全球化与经济主权的二律背反

受疫情冲击最大的无疑是经济的全球化，已引起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停滞与混乱，并对国际交往、旅游和商务产生巨大影响。疫情之前的地球村，人们满怀国际情怀飞来飞去，享受着全球化的红利，仅中国的留学生在全世界就有160万人，更不论全世界在外侨民最多的国家就是中国，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见到中国人。新冠肺炎疫情导致最大的次生灾害就是原来地球村上的各个国家纷纷封村封国，封锁边境，闭关断航；大家各自为战；各村各有各村的高超，却更有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之势。民粹主义与国际主义的二律背反油然而生。 

疫情对全球化带来巨大冲击，物流、人流、贸易流、资金流出现了停摆。全球化价值链分工最深最广的欧美地区受到的影响最大，心理反应也最大。新冠肺炎疫情无形中放大了各国对经济主权的诉求，强化了强化国家权力、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意识。新孤立主义找到了重夺话语权的机会。疫情之中，许多管理机构都获得了采取紧急措施以防控危机的权力，疫情之后，自然也不情愿移交这些特殊时期扩张的权力。

新冠肺炎疫情已由一只亚马逊蝴蝶演变成黑天鹅再而异化成灰犀牛，威胁着全球化，但一个开放、繁荣与自由的全球化时代不应被新冠肺炎疫情阻断，人类不应退缩回一个自我自闭、封闭孤立、狭隘偏见的世界。正如比尔·盖茨所言面对全球新冠肺炎疫情，首先是加强国际合作，利用这场危机宣传排外的观点也是不应该的。

抗击疫情的最终胜利，必然需要国际合作与国际主义精神的加持。化解全球化与经济主权的二律背反需要我们人类更大的智慧与远见。

九、衰退和繁荣的二律背反

面对疫情，是信心比黄金重要还是现金比信心重要？是复苏与繁荣还是长久的衰退对人类未来的发展影响更大？一切都在不可知之数。

对于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和金融的影响，经济学界主流观点曾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疫情将导致全球性的经济大萧条，危机程度甚至超过1929年，并将造成长期的经济衰退；另一派则认为本次疫情只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在疫情受到控制的前提下，辅以积极的财政及货币政策，全球经济在短期内即可恢复。这其实代表了衰退和繁荣的二律背反认知。

发源于美国、起始于1929年的大萧条，波及全世界，是持续时间最长的经济萧条，不仅导致了长期的大规模失业，也改变了社会关系，摧毁了欧洲主要的执政政府，促成了德意志社会工人党上台，最终间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但大萧条之所以未能被有效控制，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全球资金的枯竭，大萧条初期，当时的胡佛政府过于恪守经济自由主义的教条，放任市场自由调节，错过了干预经济危机的最佳窗口时期。

时移境迁，虽然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从规模性和突发性上对全球经济的冲击堪比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但世界各国不约而同地地及时进行了逆周期调控。西方国家尤其美国为代表的强刺激政策，一是无限量化宽松，二是直升机式的撒钱。而中国的逆周期调控主要表现在，从传统的基本建设铁公基转向新基建，以5G为代表的数字化的建设，强化巨型国家投资行为，要把经济拉动起来。

各国应对的思路与方法虽然不一样，但都及时采取了措施防范经济危机扩大化持续化。

十、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二律背反

以前企业的竞争优势在于门店数量的多少，现在不管是疫情之中还是疫情之后，更在于企业大数据的运用，在于客户源于哪里。如果客户只是源于大街上金角银边的现实人流，不但应对不了疫情的冲击，也无法适应未来经济的发展趋势。未来的竞争优势，在于数据流量的有效转化。虚拟经济同样在用户越多的情况下，越能够大幅度降低成本，甚至降到接近于零；而实体经济随着开发与维护客户成本的日益提高以及疫情常态化防控成本的持续投入，总投入也会提高。

疫情之前，实体经济已受到虚拟经济的冲击与影响，疫情之中，恢复最快的也是互联网企业。但不能就此就放弃复兴实体经济的计划。实体经济，对于一个国家的长久发展非常重要，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二律背反正如手心手背，只有虚实结合，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才能形成国民经济免疫力与抵抗力的最大抗体来源。

十一、开放与封闭的二律背反

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全球经济按下了暂停键，全球化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闭关锁国成为各国自保的新常态。当世界陷入口罩危机，西方发达国家开始重申经济主权，美日甚至表示要不计成本将设在中国的企业撤离，重建自己国家的产业链。但无论疫情前后，世界终究离不开中国，中国也离不开世界。

自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世界第二大进口国。从代工服装到制造汽车，从模仿到创新，中国也早已不再是廉价的象征，中国是世界少数几个具有完整工业全产业链的国家，既有生产能力又不断在提升研发能力，从“制造”到“智造”，将220多个商品品类做到了全球产量第一。

在这次世界大疫中，当疫情在美国迅速蔓延的时，医疗急需的口罩、呼吸机等物资严重不足，美敦力公司（Medtronic）不得不将呼吸机的知识产权完全公开让其他国家包括中国生产。究竟原因，美国人虽然拥有知识产权但却生产能力严重不足：呼吸机的1400多个零件，有1100多个要在中国生产。

40多年的改革开放与深度融入全球化，为中国带来了历史性的发展与富裕红利，我们必须坚持这一原则，坚持分享经济，共享发展的战略方向。即使在疫情的压力与困扰之下，我们也应注重知识产权的力度，通过有效的司法保护及各部门之间的通力合作，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增强国际企业与各国人民对中国的信心与信任，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曲线化解欧美国家层面对中国知识产权封锁的压力。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新冠肺炎疫情与人类长期共存，人们固有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会出现多方面的变化：线上和线下的二律背反，隐私让渡与隐私保护的二律背反，品牌集中与品牌分散的二律背反，无效社交与体验经济的二律背反，品牌战与价格战的二律背反，严格隔离与群体免疫的二律背反，全球化与经济主权的二律背反，衰退与繁荣的二律背反，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二律背反，开放与封闭的二律背反……

二律背反，将成为后疫情时代社会关系与经济生活各个方面的普适规律。

（作者李光斗为品牌战略专家、中央电视台品牌顾问，本文节选自其最新著作《逆增长：疫后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