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读懂中央这份万字文件：后续改革将更有力，七大亮点解读

新时代对于经济高质量发展提出了哪些要求？应当如何理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央未来会从哪些方面自上而下推进深化改革举措？

5月18日，新华社受权发布《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万字长文解读了经济运行发展方向的方方面面，可谓是一份重磅的高级别文件。

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董登新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指出，《意见》主要围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完善做出了总体安排，文件级别非常高，覆盖面也非常广。

他说：“应该说，这份意见对未来中国社会经济体制改革的下一个30年都具有重要指导意义。根据我的理解，这份意见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激活市场，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决定作用，减少过度的行政干预。”

对于这份顶层设计的路线图，机构普遍认为，对未来经济发展以及深化改革意义深远。

银河期货的报告指出，《意见》的颁布是用深化改革与开放的潜在红利，对冲经济下行的压力。

华创证券也认为，《意见》进一步系统论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需要如何完善，需要做什么事。从十九大《报告》到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到《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及本次《意见》，精神递进相承、论述更加系统、表述愈发具体，完整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愿景画卷基本勾勒完成。《意见》论述宏大，无具体时间节点的表态，因此后续每一个细节的进展都仍需跟踪与评估，对资本市场短期直接影响有限，但对我国长期发展中凝聚共识、指明方向具有重大意义。

有何影响：后续改革推进必将更加有力

董登新对澎湃新闻记者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已经有快30年的历史了，在这一建设的过程中不断在改革、完善，应该说新时代下可能更多需要从量到质的重大跨越。这份意见也是开宗明义，讲得非常清楚为什么要进一步完善，就是基于当前的现状，我们的市场体系还不健全，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还没有理顺，市场激励不足，要素流通不畅，资源配置效率不高，等等。围绕这些问题，意见做出了全方位的部署，其中一个核心在于要最大限度地减少政府对市场资源的直接配置和对微观经济活动的直接干预，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这句话我认为是最重要的一个表述。”

民生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解运亮认为，《意见》的意义在于，将改革的大量有效措施上升为全党全国的共同意志。

他在最新报告中写道，那种各方面完全达成一致的重要决策并不多，许多改革措施能否在实践中坚决推进，跟是否已形成全党全国的共同意志有很大关系。本次《意见》牢牢抓住了制度建设这条主线，以改革实践中新出现的制度创新为重点，及时将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改革措施制度化、法治化，上升为全党全国的共同意志。因此，本次《意见》更为重要的意义，不在于出奇出新，而在于凝聚共识。一旦共识形成，后续改革推进必将更加有力，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空间必将进一步提高。

银河期货研究所分析，《意见》的颁布标志着我国改革开放进入了攻坚阶段。改革开放40多年来，取得了重大的成绩和伟大的成就，但是，依旧有一些难关没有克服。《意见》对此也进行了具体的叙述：“我国市场体系还不健全、市场发育还不充分，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没有完全理顺，还存在市场激励不足、要素流动不畅、资源配置效率不高、微观经济活力不强等问题。” 《意见》围绕着生产要素的市场化、宏观调控的优化等关键问题进行了具体的部署，要求“在更高起点、更高层次、更高目标上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及其他各方面体制改革，构建更加系统完备、更加成熟定型的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总的来看，《意见》的颁布意味着我国经济的改革与开放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

同时，《意见》对改革和开放赋予了更高、更深远的含义。如在对外开放方面，不仅要扩大对外开放的深度与广度，推动制造业、服务业、农业扩大开放，在新的国际环境下，还提出了维护完善多边贸易体制，积极参与国际宏观经济政策沟通协调及国际经济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提出更多中国倡议、中国方案。此外，《意见》也要求推动共建“一带一路”走深走实和高质量发展加大西部和沿边地区开放力度，推进西部陆海新通道建设，促进东中西互动协同开放，加快形成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开放格局。

有何背景：在既定部署之内，并非因疫情而起

“可以明确的一点是，本次意见并非因新冠肺炎疫情而起。”解运亮在报告中这样判断。

据其分析，从工作流程看，据介绍，中央文件的起草组一般由中央领导同志担任，起草组成员一般来自中央机关、相关部委、 政策研究部门、央企、社科院、党校等多个机构，以及地方负责人等。起草组历经多次讨论、 汇报、调研后形成征求意见稿，在部委和地方征求意见，对征集到的意见予以讨论和吸收，经过多次斟酌修改后才能形成最终定稿，工作时间往往需达数月之久。

“事实上，意见出台是在中央的既定部署之内。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2019年10月，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对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做出了进一步部署。本次意见明确表示，是为了贯彻落实十九大和十九届四中全会的战略部署。可想而知，十九届四中全会之后，意见的起草就已经展开。”解运亮在文章中这样写道。

华创证券的分析也与上述观点一致，认为《意见》是十九大报告和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的进一步延续性文件。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的4月9日，也曾有一份重磅文件为要素市场的改革方向指明道路，当时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第一次系统描绘了要素市场化配置的机制。此次《意见》从内容和方向上与之前的这份文件也保持了一脉相承。

华创证券称，此类文件并非是“临时” 可以完成的，耗时至少几个月，因此不用跟短期任何事件做挂钩联想。

不过，民生证券指出，本次意见，虽不是因疫情而起，却有利于提振战胜疫情的信心。

有何内容：七大亮点解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点改革方向

民生证券认为，《意见》的具体内容，是对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方向、任务和举措进行系统设计，为在更高起点、更高层次、更高目标上推进经济体制改革提供行动指南。包括七个关键领域的改革举措：所有制、基础性制度、要素市场化、政府管理和服务、民生保障制度、开放型经济、市场经济法制等。市场普遍关注的一些具体提法，如“降低关税总水平”，与此前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表述一致，并无原则性变化；又如“稳妥推进房地产税立法”，与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表述一致，2019年一度改为“稳步推进房地产税立法”，如今又回归“稳妥推进”。

董登新也在采访中提到，《意见》是一场全方位的布局，实际上很难用一句话归纳总结，因为其内容涉及到了宏观、微观等多个层面，各个要素市场均被纳入其中，包括作为资源配置重要纽带的资本市场。

“对于现有问题的解决路径，还是像我所说，是高度概括的，也就是以发挥市场作用、减少行政干预为宗旨，《意见》本身是高屋建瓴的一份顶层设计路线图，内容非常丰富。”他对记者这样说道。

平安证券研究所宏观团队盘点了《意见》所提改革措施中的七大亮点。

亮点一，国资国企改革更加灵活，借助资本市场提升国有资本收益

与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内容相比，此次对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的改革有三个方面的新提法。

第一，强调“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意味着国企改革并非“国进民退”或“国退民进”地一刀切式改革，而应当视具体情况灵活处理。

第二，提出对于充分竞争领域的国有经济，可以“通过资本化、证券化等方式优化国有资本配置”，也可以“探索将部分国有股权转化为优先股”，这为提高国有资本收益提供了更多渠道和手段，也有助于发挥资本市场盘活国有资产的重要作用。

第三，探索混合所有制企业更加灵活高效的监管制度，尤其是对于国资不再绝对控股的企业，这有望打破治理制度与监管制度对企业的桎梏，真正激发混合所有制企业的活力。

亮点二：自然垄断行业对市场主体的放开，五大行业明确改革方向

政府对于垄断行业的放开一直以来都持较为保守的态度，一方面，这些行业关系国民经济命脉和公共服务质量，的确需谨慎兼顾效率、公平与国计民生安全，但另一方面，这在客观上也造成了这些行业较为严重的垄断与效率低下的状况。对于自然垄断行业，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表态应由“国有资本继续控股经营”，而此次《意见》则非常清晰彻底地提出了多个垄断行业的改革措施。

对电力行业，要有序放开发用电计划和竞争性环节电价，提高电力交易市场化程度。对油气管网，要推进对市场主体公平开放，适时放开天然气气源和销售价格，健全竞争性油气流通市场。对铁路行业，要促进铁路运输业务市场主体多元化和适度竞争。对邮政行业，要实现普遍服务业务与竞争性业务分业经营。对烟草行业，要完善专卖专营体制，构建适度竞争新机制。

此外，《意见》还特别提及完善支持非公有制经济进入电力、油气等领域的实施细则和具体办法；支持发展民营银行、社区银行等中小金融机构，增加面向中小企业的金融服务供给。

亮点三：全面完善产权制度与“非禁即入”的负面清单制度

产权制度、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等制度构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础性制度，也是市场经济改革历来主要推进的方向之一。此次《意见》有两方面新措施值得关注。

第一，产权制度方面，明确“保护民营经济产权”，这有助于维护民营企业的信心，保障数量庞大的中小民营企业的健康顺利运行；明确“农村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政策”，这是针对此前十八届三中全会“稳定农村土地承包关系并保持长久不变”的具体落实。

第二，市场准入方面，提出推行“全国一张清单”管理模式，推动“非禁即入”的普遍落实，尤其提及以服务业为重点试点进一步放宽准入限制。负面清单制度有利于打破行政审批和准入壁垒对经济活动的限制，激发市场主体活力，重点放宽服务业准入也符合当前我国经济结构转型的方向。

亮点四：明确要素市场化改革的具体举措

4月9日，《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发布，涉及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和数据五大生产要素，其32条内容面面俱到；而此次《意见》则提炼出了五大要素市场改革的重点举措。

第一，土地要素方面，主要改革措施是城乡建设用地统一、农村宅基地“三权分置”改革、城镇建设用地价格形成机制改革、存量土地盘活利用、缩小征地范围等；

第二，劳动力要素方面，主要是深化户籍制度改革、推动公共资源按实际人口规模配置、促进人才流动等；

第三，资本要素方面，主要包括资本市场基础制度建设、注册制改革、退市制度改革、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强化投资者保护、信用债发行注册管理制、构建多层次银行体系、利率市场化改革、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形成机制改革等；

第四，技术要素方面，主要是加快技术交易平台建设；

第五，数据要素方面，主要是加快培育发展数据要素市场、推进数字政府建设等。

亮点五：优化政府间财权事权划分，根除地方政府债务痼疾

《意见》在加快建立现代财税制度部分，明确提出了央地财权事权改革的目标，是“建立权责清晰、财力协调、区域均衡的中央和地方财政关系，形成稳定的各级政府事权、支出责任和财力相适应的制度”，并提出了事权改革方面的具体措施：“适当加强中央在知识产权保护、养老保险、跨区域生态环境保护等方面事权，减少并规范中央和地方共同事权。”

自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中央和地方财权与事权错配的状况逐渐严重，中央的财权上升但事权下降，地方政府的财权下降但事权上升；地方政府的财权难以匹配其所承担的事权，是地方政府不得不通过其它渠道进行融资、而造成债务压力上升的根本原因。通过优化政府间事权和财权划分，有助于改善当前地方政府的收支状况，从根本上解决地方政府债务问题。

此外，《意见》再度提及“稳妥推进房地产税立法”，此前几次的措辞分别是：十八届三中全会“加快房地产税立法并适时推进改革”、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稳妥推进房地产税立法”、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稳步推进房地产税立法”。总体上看，在当前经济受到疫情冲击、内外需都存在较大压力的背景下，政府对房地产税的立法和推进可能会较为谨慎。

亮点六：完善科技创新体系，激励企业承担科研任务

《意见》对科技创新制度和组织体系的完善也提出了具体要求，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强调了企业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一是支持民营企业参与关键领域核心技术创新攻关；二是支持企业承担科研任务，激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三是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支持大中小企业和各类主体融通创新，促进科技成果的转化。

当前我国的科技创新和科研评价体系存在着激励机制欠缺、科技成果转化不足的问题，在科技创新中充分发挥企业的作用，一方面可以利用企业相对市场化的激励机制，提高科技创新的动力和效率；另一方面可以直接通过企业的生产经营渠道，促进科技成果的高效产业化。在这个过程中，本身具备较强科技研发实力的企业可能因此受益。

亮点七：建设更高水平的开放型经济新体制

我国近年来在对外开放领域的步伐较快，此次《意见》提及建设高水平的对外开放体制，大部分是对此前几年推进的改革措施的总结和再深化，包括“一带一路”建设、自贸区自贸港建设、健全外资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制度、推动多领域的外资开放等。

《意见》关于“降低关税总水平，努力消除非关税贸易壁垒，大幅削减进出口环节制度性成本，促进贸易平衡发展”等表态，与此前贸易争端背景下中国多次对外表态的口径相一致；强调维护完善多边贸易体制及WTO在多边贸易中的核心地位，共建多边、区域次区域合作机制，也表明了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相对开放的姿态。中国经济过去二十几年的发展深度受益于全球化红利，

但当前，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增大、各国贫富差距不断拉大、贸易保护主义和民粹主义横行，“逆全球化”的趋势抬头，中国应当以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全面开放来应对国际形势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