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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丧文化:死者在棺,生者“狂欢”
原创 新媒体部 新闻周报
“棺材在肩,稳中带颠,非洲小伙,送你上天”。2020年,抬棺的黑人小哥成了“最火男团”。一行七人,衣着精致,肩上扛着棺木,配上洗脑的BGM,踏着魔性的舞步,面带笑容地走来,这样的视频如今在网上铺天盖地。葬礼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沉重的,我们看到“黑人抬棺”视频被滥用时难免会产生疑惑,这难道不是恶搞吗?
据维基百科,这些黑人小哥来自非洲加纳共和国(Ghana)阿散蒂地区,是专业的护柩者团队(Dancing Pallbearers)。在加纳,葬礼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通常会持续好几天。加纳人民认为死亡并不是值得伤心的事,在他们信奉的理念中,葬礼是庆祝逝者生命的时刻——从前往事随风去,唯有快乐留人间。于是他们广邀宾客,不惜资财,举办隆重而不失活泼的抬棺仪式,甚至还会定制棺木。在这样的仪式背后,其实蕴含着加纳独特的喜丧文化。
黑人抬棺的场景加纳人把棺木定制成鱼的形状除了加纳的“黑人抬棺”,喜丧文化还有许多的表现形式。比起一知半解地戏谑调侃文化差异,我们或许更应该主动地去了解这些独特丧葬文化的全貌,形成一个更全面的生死观念。
一些值得我们了解的喜丧文化
庄子鼓盆而歌
《庄子·至乐》中记载了这样的故事,“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妻子去世,未见哭泣却鼓盆而歌,惠子见后颇为不解,并出言斥责。庄子则表示,生死的变化就像春夏秋冬四季那样运行不止,妻子静静地安息在天地之间,自己却还要哭哭啼啼,此非通达之举,故停止哭泣,转而鼓盆而歌。
庄子的一生都十分豁达,谈及生死,他认为人生的从无到有,人死的从有到无,都是自然的变化,站在宏观的宇宙变化理路来看,生不足以喜,死不足以悲。生死均为天命,问题在于我们如何看待生死。庄子主张“时安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能够顺天安命,自无忧患之足虑。
墨西哥亡灵节
2017年上映并大火的电影《寻梦环游记》将一个古老而充满魅力的节日带到我们面前,即墨西哥的亡灵节。亡灵节起源于美洲印第安土著文明,距今已有三千年历史,是墨西哥规模最大、最为欢乐的节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03年以“献予死者的盛典”将墨西哥亡灵节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每年10月31日起,人们欢庆亡灵节,11月1日称为“幼灵节”,祭奠死去的孩子,11月2日称为“成灵节”,祭奠死去的成人。亡灵节期间,家人们纷纷团聚,拿着鲜花、笤帚和亡灵节食物(骷髅形糖果、面包等)前往逝去亲人的墓地,为他们打扫坟墓并用鲜花装饰,然后以跳舞的方式呼唤亡者前来相聚。许多人还会带着骷髅面具,在墓地里彻夜狂欢。
家族祭坛是墨西哥亡灵节祭祀活动的中心,祭坛不仅表达对逝去亲人的追思,更是引领亡者在亡灵节当天回家团聚的通行证。人们燃烧柯巴树脂,在祭坛到家门口之间撒上纯净的盐和万寿菊的花瓣,作为引导亡灵的道路。《寻梦环游记》中的家族祭坛《寻梦环游记》中的万寿菊花瓣桥墨西哥小学课程“公民知识”这样写道:“11月2日的亡灵节是我们为纪念那些已经不和我们在一起的人举行的节日,这不是一个悲伤的节日。”亡灵节代表着墨西哥民族的生死观,死亡并非终结,而是新生命的开始,这便是他们的死亡哲学。
不管是加纳的“黑人抬棺”、庄子的“鼓盆而歌”还是墨西哥的“亡灵节”,在它们表现形式的区别背后,蕴含着一个相同的观念——直面死亡,而不是逃避它。在当今社会,我们很少会探讨“死亡”这一话题,这源于我们对死亡强烈的恐惧感和焦虑感。这种情况下,死亡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它能够帮助我们理解死亡是人类自然生命历程的必然,让我们学会如何正确对待身边人的离世。
死亡教育
正视死亡
@思忖 我认为死亡是自然规律,不会畏惧,但也会为熟悉的人离世悲伤难过。印象中我接受的死亡教育有现实中亲人离世的体验、影视作品中传递的死亡观、语文课本里的诗词文章。记忆深刻的有陶渊明的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还有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对我之后对死亡的看法有很大影响。这些都让我理解“人终有一死”,形成我生命观的一部分。
@神兽呀 生老病死,万物定律,该到时候就是时候。这可能是因为我从小身边亲近的人少有过世的原因。死亡如果附加上情感的话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爸妈没有特意地教育我这方面的东西,就如果有逝世的人,会挂礼、帮着理后事之类的,我不太能感知到他们很强烈的情绪波动。可能就是因为之前说的这么些年来没有亲近的人去世,他们给我的观念就是生老病死不能强求之类的,我也看得不是很重。说不清楚呀,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这种死亡教育就让我稍微理性一点看待生死,在我看来我爸妈那种态度挺好的,不至于过度悲伤但是也在缅怀思念。
不再忌讳
死亡教育最早兴起于美国,追溯到1928年哈布特·约翰发表的一篇对美国丧礼和殡仪馆制度评价的文章,1963年Robert Fulton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大学里首次开设美国大学的第一门正规死亡课程。澳大利亚也紧随其后,在1979年成立“生命教育中心”;日本也在1989年修订教学大纲,明确提出以尊重人的精神和敬畏生命的道德教育的目标。
然而,由于传统观念对死亡的忌讳,我国死亡教育一直处于欠缺的状态,尤其是少年儿童往往缺乏对死亡基本的了解和思考,更缺乏对生命的尊重和珍惜。近年来青少年自杀案、校园凶杀案、虐杀小动物案等事件屡屡发生,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对青少年的生死教育刻不容缓。《中国青年报》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关于青少年自杀轻生现象的调查和思考》中提到:“对于死亡的忌讳并没有给一个个生命如其带来吉祥和幸福,相反的对于死亡的无知和愚昧却将许多人带入了死亡的深渊,也让许多的生者无法疏解对死亡莫名的恐惧。”
可喜的是,我国也不断努力着推行生死教育。在辽宁,《中小学生命教育专项工作方案》要求开设独立的生命教育课程,还要配备专门的教师、教材;在上海,《上海市中小学生生命教育指导纲要》强调了生命教育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在湖北,2003年开展了防止高校学生自杀专题会议,随后还出版了《生命教育》教材。同时,许多生死教育的社会活动也正在兴起,例如临终关怀志愿者项目、关爱动物的民间组织等等。
死亡教育也并不局限于专门的学校、课程,它可以是幼儿绘本的形式,像是《爷爷变成了幽灵》、《獾的礼物》,告诉孩子们死亡并不可怕,怀念总是温暖;也可以是节日,像墨西哥人载歌载舞、搞怪化妆、把酒言欢的亡灵节,熏陶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生的文化氛围。
史铁生说:“死亡是一个必将降临的节日。” 正是因为生命终有一天会消逝,它所存在的每分每秒才珍贵,才有意义。死亡教育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平和地接纳这一事实,体会到有限生命的宝贵,从而更加爱惜生命,最大化地发挥生命的价值。我们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像欢迎新生命的降临那样,坦然地欢送生命的逝去。最后的话
黑人抬棺的流行与互联网极端的娱乐氛围不无关系,但是喜葬并不是娱乐,就如同《寻梦环游记》中的墨西哥亡灵节,不在悼念,而是庆祝,生者聚在一起,缅怀故去的家族成员和心中所爱之人。盲目跟风固然不值得推崇,但黑人抬棺的火爆也恰恰给了我们一个能够轻松谈论死亡的机会。我们能够理性而略带笑意地参与死亡与丧葬文化的讨论,不失为一种社会的进步。
很多人都对《千与千寻》里的水上列车印象深刻,火车一站一站地向前,却没有返程票售卖。这趟列车不正代表着时间吗?每一个人都会在某个站点上车,也就是新生,在车上或欢声笑语、或独坐一角、抑或仅仅看车窗外云与海的平静与翻涌。每到一个站点也会有人下车,也即是死亡。在经历列车旅行时的种种后,挥一挥衣袖悄悄告别。出生、成长、老去、死亡,所有的生命都会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经历这一过程。死亡只是生命过程中最后的一小部分,如同舞台剧的最后,大幕徐徐落下。它并没有那么可怕,相比于死亡的一瞬,生命中更重要的是过程,是当我们踏上永不停歇地向前的水上列车后,在旅途中遇见的人,看到的风景。当我们明白这一点后,也就能够意识到珍惜当下的一点一滴,比为死亡而惋惜更重要,也就能以更平和的心态同下车的旅客作别,或是到达自己的终点站。
死亡教育最大的意义在于,我们认识到人生有限,于是当我们懒散拖延、当我们焦虑地追逐物质、当我们沉溺于痛苦和抑郁中,我们开始反思,开始改变。我们反思,是否活出了真我;我们改变,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死亡教育是一个点醒自己的契机,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人生只有一次,没有人能够替我们弥补浪费时间的遗憾。如果有渴望的目标,就去追逐;如果有爱着的人,学会珍惜。
参考资料:
1 百度文库.《国内外生死教育现状及发展趋势》
文字:陈雨荷 高雨曦 冯中华 于晓洋 杨郁然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陈嘉文
原标题:《死者在棺,生者“狂欢” | 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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