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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青年浪潮:被放大的幸福、孤独和欲望
东亚评论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南方周末(ID:southernweekly)
文中内容不代表东亚评论观点和立场
| 东亚君按 |
101年前,一场以青年学生为主的爱国运动席卷北京城,为处于危难之中的民族注入新生的力量。
101年后,一群中国青年正在引领新时代的浪潮,是昙花一现,抑或是实现一次彻彻底底的蜕变?
这一群体遍布于祖国大地的三线以下城市,他们或许是引人称羡的“有钱有闲”一族,他们更是现代社会生活的积极参与者。今天,他们逐渐走进大众的视线,已然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文化符号。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小镇青年”。
当我们还在一边熬夜加班一边高喊着“北上广深不相信眼泪”的时候,或是一边逃离繁华都市一边哀叹着“三四线容不下我有趣的灵魂”的时候,我们是否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小镇青年”的影子?我们真的懂何为“小镇青年”吗?
或许不同于百年前战火缭乱下的百般无奈,2020的青年们拥有了更多选择人生的可能性,但哪怕跨越百年岁月,我们仍可以发现某种延续不变的精神气质。今天,我们借历史之光观照当下,一同走进这一新青年群体的百味人生。
东亚君期待本文能为诸位读者提供思考当代青年不同维度下之生存形态的多元视角,同时,我们也期待能在文末留言区读到属于你的青年故事。
有越来越多的都市职场镜像剧本被搬上荧屏了,讲述的故事无外乎就是从小镇里来的青年在一线城市奋斗打拼,从小职员成长为公司高管的传奇经历。
当然,他们也普遍把大城市与小镇视为分化的两极,大城市代表着自由、公平、拼搏、光明,大城市的生活是五光十色的、能满足人们欲望的。小镇则是禁锢的、不公平的、走后门的、消极懈怠的、追求安逸的、虚度时光的、生活一眼望到头的。
然而,这真的是小镇和小镇青年的样子吗?谁是小镇青年?
曾混迹小县城后出走现实的贾樟柯、从中山的小镇奔跑着制霸亚洲的苏炳添,成名后为家乡修路的赵丽颖,赤手空拳打拼到商业帝国的马云,一手打造了魔都上层霓虹闪烁生活幻象的郭敬明……“小镇青年”的语词本身就反映并参与建构了复杂的社会现实,来自新互联网时代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带来了广大小镇青年的整体性登场。
他们或坚守于自己家乡的小天地,或外出打拼,奋力挣扎在五彩斑斓的大都市为一方落脚地而拼命奋斗。
他们可能都是草根性人物,也可能因为某一不起眼的举动和状态在互联网时代爆红,他们不是被人们口中特定的标签固化的脸谱,他们就是我们,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
《2019年中国小镇青年发展白皮书》,试图关注这些你我身边的小镇青年,为这些或奋斗在都市,或打拼在小镇、或坚守于内心安宁与执着的人们抽离人生五感,为你我画像。
认同感:
八成的身份认同度和共情心
如今,“小镇青年”这一近五年出现的新兴群体专有名词已逐渐博得了“小镇青年”们的认可,污名化的标签渐渐被剥离,超过八成的小镇青年愿以这个名片来标榜自己积极乐观、打拼向上的一面,而这个认可度在南方的小镇中体现的更为明显。
KTV中沉醉的追梦人、街边的理发店、破旧的断墙残壁、公路上穿过的货车、漏雨的房屋和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隧道,这些构成了青年导演毕赣的成长日记,也构成了他作品《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的重要元素。
毕赣对此坦承:“小镇青年是我电影和我在为人处世方面非常重要的一个词汇,我没有在褒扬它,它就是我生命经验里非常重要的词汇。”
来源:《2019年中国小镇青年发展白皮书》他们不仅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感十足,对于其他的“小镇青年”也有着强烈的共情心理。
现象级的综艺《创造101》中的火箭少女杨超越,便代表了小镇青年人群中胜利的一分子。根据大数据统计,杨超越的粉丝多数来自三四线城市的年轻网民。
杨超越身上自带的“家境贫寒”、“全村希望”、“能力平平”但又对于改写命运抱有强烈渴望的再普通不过的人生属性更能引起同样普通的小镇青年们的共鸣,——而恰巧,占据了人群中极大比例的这类普通青年愿意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中为她投上一票,于是,她成为了平民逆袭、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典范。
焦虑感:
愿意知识付费,为了不被技能拖累
小镇青年们往往分成两种心理状态:一种安贫乐道,另一种心怀天下。
小镇有小镇的惬意生活和人情世故,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努力拼搏和激烈竞争。一线城市的小镇青年们面临着更大的就业压力,他们需要不断地充实自己以换取更稳定的安身立命和工作机会。
但相对一致的是,他们普遍愿意在空闲中把时间分配给“学习”——学习英语、学习管理。73%的小镇青年主动参加过相关的技能、培训课程。55%的人曾主动参加过相关免费培训,43%的青年主动购买过相关付费课程。
他们也善于利用手机APP,在碎片化的时间内充实自己,提升业务水平,期盼用时间价值换取物质生活。
来源:《2019年中国小镇青年发展白皮书》迷惑也自有之,令小镇青年困扰的是大部分小镇青年不是做出了选择,而是被迫选择。
他们或许也曾希望留在国际化大都市拥有光鲜亮丽、轰轰烈烈的人生,只是他们的梦想,不足以支撑起他们在大城市闯出一番的勇气和努力。
你可以说他们是见过了大城市的纸醉金迷仍然想念小镇的安静恬适而回归,当然也可以认为他们是匆匆碌碌地狼狈回乡——在大城市无法体面的生存,回乡便成了他们奋斗失败的信号。
不论最后做出了什么选择,很多人对于自己的未来依旧存有迷茫。看似坚定的背后,其实是在时代大背景、生活方式、经济基础、社会阶层层层裹挟之下仅存的狭小选择余地。
归宿感:
“三年回乡”,只是去大城市见识见识
“中国虽然大,但可以说只有两块地方:一是城市,一是乡村。中国的人口十几亿,也可以说只有两部分人:一部分叫城里人,另外一部分叫乡下人。”
城乡中国深刻的分野,促使费孝通先生在20世纪40年代写下皇皇巨著《乡土中国》,也让北大周其仁教授风尘仆仆、穿乡走村而来留下了《城乡中国》。
中国整个人口结构里只有7%的人生活在一线城市,93%的人不在。而这其中也包括了一部分曾经从一线城市回归乡镇的人。
地球是圆的,所以不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总有一天还会在原点相遇。小镇与大城市,就像是工厂的流水线生产带,一批一批的新青年从这个流程经过,从小镇被输送到大城市,最终又回到出发的起点。
白皮书显示,小镇青年回流三四线城市的现象显著。52%的回流青年曾在北上广深及省会留下3年左右的生活缩影。三年,从初识到熟悉,这是小镇青年留给自己与城市对话的单位时间。
来源:《2019年中国小镇青年发展白皮书》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见过了大千花花世界,转了一圈回来,小镇青年们也不断冲击着前辈们背井离乡为寻求优渥生活而“逃离小城”“到大城市去”的愿望,不乏成功的青年甘心放弃都市中便利、高效的生活,甘心周旋于故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享受人生的安适,也不乏有人看到了小镇的机会,毅然放弃城市中的高薪与便利,打算在小镇中开拓一份新的事业。
这也正与调查中的另一项结论契合:“越年轻越觉得赚钱重要,越长大则越在乎家庭。”
19-22岁的年轻小镇青年普遍认为,定义成功还需要赚很多钱。而23-25岁的小镇青年则认为成功的先决条件还有家庭和健康。
高铁时代下,部分小镇青年选择去往省会,从大城市到家乡的距离或许只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对于青年群体来讲,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并不需要且不想完全脱离故土,便可以追求较为高质量的家庭生活。
中国独特的城镇关系造就了快速的大规模城市化奇迹,快速推进的城镇化给小镇带来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和城市化红利。大城市发展的饱和为小城市的发展提供了诸多可能性。那些曾受过高等教育、也有一技之长的年轻人,在各城市新出炉的抢夺人才计划中,回乡后一般都可以拥有相对稳定而体面的工作。
相辅相成的,这些回乡的小镇青年对于老家的发展充满了较高的信心和期待。白皮书显示,超过八成的小镇青年坚定向往着家乡的未来,而居住在三四线城市的小镇青年们,亲眼见证着老家的一天天发展,会比在一二线的城市更加坚信这一点,这一数字占比甚至高达87%。
“小镇青年”们游走于城乡之间,灵活挪用各种城乡资源为己所用,他们投身于家乡建设的个体实践弥合了时代的裂痕以及城乡二元结构中的割裂式发展,也让更多人看到了中国青年群体主动迎接、适应并拥抱大时代变化的可能性。
来源:《2019年中国小镇青年发展白皮书》但不论生活在几线城市,“买房”对于小镇青年们而言都是“超一线的刚性需求”。
白皮书显示,73%的小镇青年都有买房的意愿,不同的是,由于房价的千差万别,居住在三四线的小镇青年更倾向于自己支付,甚至有约20%的青年群体希望全部由自己承担;
而对于一二线城市的小镇青年人来说,选择“父母+自己支付首付,其余贷款”的经济形式则比例偏高,房价限制了他们的“独立”,往往不得不寻求父母的经济支持。
幸福感:
不愁零花的现在和前景光明的未来
小镇中热血的青年人和正处于盛世的移动互联网惺惺相惜,携手向前。
在移动互联网和渠道下沉的影响下,原有的区隔被推倒,让小镇青年有机会来到舞台中央,最终成为商家们可以挖掘的流量洼地,成为新一波收割的好韭菜,高速的渗透率,使得他们在新消费趋势上展现出了不同以往的领导力。
商业嗅觉找到了这里,“得小镇青年者得天下”,小镇青年的审美趣味和消费趋向,推动了流行热点的大范围裂变,而青年人也从潮流的追随者摇身一跃成为潮流的制造者,成为商业神话的筑梦者。
在城市被铺天盖地的中产焦虑席卷时,小镇的青年生活如沐春风,有着超乎大城市同龄人的幸福指数,正在不断地实现消费升级和幸福升级。
小镇青年有更高的消费能力——他们不是钱多,但可支配的钱多。
相比于一线城市的年轻白领阶层,小镇青年们在收入上并未有较大的差距,这一群体月均工资超越全国起跑线,平均每月收入7000+,且正以每年15%的速度增长——虽然不算高,但房贷压力小、日常开销较低,使得他们能够更加自由地支配财产。
来源:《2019年中国小镇青年发展白皮书》相比于三年前,超过九成的人都觉得工作和生活的质量在提升。
压力变小,收入带给人安全感,他们都在稳中有进的经济社会中迈向新生活,也拥有更多独立支配的闲暇时间去消费、旅游。更何况,他们往往参加工作的年限不久,未来收入呈上涨趋势,前景看好,也愿意消费、敢于消费。
白皮书的数据显示,显然,已婚养娃的小镇青年家庭在消费方面也体现了收敛,开始为子女的生活和教育问题筹谋。
一二线城市给了单身男女更浓烈的保护色,和三年前相比,居住在大城市的未婚女性中,仅有15%选择结婚生子。“单身”不再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大城市有更多更自由的生活亟待享受,便不必早早踏入婚姻这一人生的下阶段。
当然,若一旦决定进入婚姻的新征程,她们自然也是设有重重考量的。理性而现实,收入和学历与其对裸婚的接受程度成反比,与其随便找个人嫁了堵上悠悠众口,她们对于另一半质量的要求更加不能妥协。
方向感:
奋斗之魂不息,渴求挑战
和青年人回流节奏类似的还有他们“跳槽”的节奏,他们普遍认为平均工作三年就可以换下家,追求上升空间和更高的薪资待遇是他们换工作的主要原因。
三年,足以在现有的工作中熟能生巧,如鱼得水,但日复一日的停滞、焦躁、百无聊赖,也成为了压垮他们“跳槽”的最后稻草。
不息的奋斗精神成为小镇青年群体身上的另一个标签,也因此给了他们更多“消费”的底气——和三年前相比,小镇青年依旧敢花,消费性支出比例(39%)高于全国平均水平(37%)。马斯洛需求层次在新的消费环境下逐渐瓦解,基础性生理需求甚至要让位于更高阶段的精神需求,小镇青年的喜好更碎片化、分散化、颠覆化地铺陈开来。
正如李大钊曾说,“青年之文明,奋斗之文明也,与境遇奋斗,与时代奋斗,与经验奋斗。故青年者,人生之王,人生之春,人生之华也。”
骨子里的奋斗之魂也在驱动着小镇青年们,他们渴求改变,超过70%的人都曾有过创业的想法——大概想法太多,57%的人还没有想好创业去做什么,当然了,有15%的人已经冲在奋斗的第一线,有过创业想法并且已经着手准备,甩开了同龄人一截。
而许是浸润了经济热点的春风,更近距离见证了身边人创业成功的经历,成为了在风口中飞起来的“猪”,加之生活成本的高昂,居住在一二线城市的小镇青年创业的雄心会更加强烈,期望能通过创业从根本上改变生活品质——对于他们而言,生活只有奋斗和回炉两种选择,没有中间的过渡值。小镇青年们热爱挑战,憧憬未来,91%的小镇青年们对未来已做好了规划,充满了拼搏的精神,对于阻碍,他们也能够保持冷静地进行思考。
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青年群体认为当下眼前排名前三的阻碍是:个人能力达不到目标需要的水平、资金有限、对于未知情况充满不确定。个人能力他们正在知识付费中进行自我充电,于是横亘在奋斗之路面前的资金阻碍则成了第一大难题,当然,正如那句老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也都是小问题。”
不起眼的改变
奋斗征程上的机会与便利犹如上天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而所有的焦虑、阻碍都只不过是代价之一罢了。
这世界上的确有少部分人出生在罗马,但更多的人也在用一生的时间努力奔向罗马。
“小镇青年”们的初始化身份给了他们拼搏的韧劲和对成功的渴望,给了他们对未来的希冀和寻觅上升机会的热情。也正如那位小镇走出的导演所说:“总要有新生力量自下而上的出现,带来底层的经验、愿望,带来泥土的气息。”编 辑 | 郭 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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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小镇青年浪潮:被放大的幸福、孤独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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