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链丨中国高端医疗产业发展要解决的六个问题

【编者按】

3月26日，工信部组织开展产业链固链行动，聚焦重点产业链，以龙头企业带动上下游配套中小企业，特别是“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澎湃新闻·智库报告栏目推出“固链”系列，在全球疫情蔓延背景下，关注全球的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

本文是来自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一份调研报告。课题组通过对能够代表日本最先进医疗技术水平的医疗机构的调研，提出中国高端医疗产业链升级的建议。

中国高端医疗设备企业尚处于被动跟随状态。

整体看，中国高端医疗产业发展落后，高端医疗设备企业尚处于被动跟随状态。为促进中国高端医疗服务和医疗设备制造发展，不仅要了解国际先进技术趋势，还要借鉴其较为成功的管理体制。

一、鼓励设备制造商和医疗机构合作开发，加快提高我国医疗设备技术水平

合作开发对企业和医院均有好处，医院可率先或低成本使用先进设备，企业利用医疗临床试验可加快产品开发应用。佳能、丰田等企业与藤田医科大学医院合作，开发出世界最先进的PET（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和辅助训练机器人。目前，中国的医疗机构和设备制造商主要是买卖关系，进行合作开发产品很少。中国应建立医疗机构与制造商合作开发高端医疗设备的创新机制，通过合作开发提前培养技术人才，加快先进医疗设备的广泛应用。

二、加快推进质子治疗等先进技术的应用

中国是癌症高发地区，癌症已成为中国死亡率最高的三大疾病之一，尽管中国癌症治疗水平有所提高，但是与日本等发达国家的治疗水平仍有很大差距，导致大量国民到境外就医，因此建议加快推进质子治疗等先进技术的应用。

以质子治疗为例，先进技术应用需要多方面改革：

一是取消大型质子设备的配额制。基于医疗安全和风险的考虑，中国目前对质子等大型医疗设备的引进实行计划配额制。日本大型医疗设备的引进主要由市场决定，政府仅对国有医院的设备引进进行预算审批。中国可以减少大型设备引进的限制，逐步取消配额制度。

二是规范质子中心的运营。对新建的没有医疗资质的质子中心实行许可制。质子中心具有医疗行为，属于医疗机构，只要有医疗行为就可能产生风险，因此质子中心必须取得政府相关部门的资质许可后才能正式运营。在医疗安全和风险管理上，减少行政干预，应通过制定医院建设、设备使用、医护人员等方面的相关法律和标准，规范医疗服务，实现公平竞争。在质子治疗费用的定价上，应由国家制定指导价。

三是逐步扩大和提高中国医疗保险负担的范围和水平。质子治疗在日本属于先进治疗技术范畴，治疗费用极高，为了鼓励发展先进治疗技术，日本对质子治疗效果比较显著的癌症种类纳入了国民健康保险范围，患者可以享受医保，同时也降低了医院运营压力。中国目前已具备一定经济实力，但还没有完全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民医保，且负担范围和水平低。在条件具备情况下，可逐步将质子治疗等先进治疗纳入医保范围，促进中国先进医疗发展，改进中国百姓的医疗条件。

三、重视康复医疗人才的培养和储备

中国已迈入老龄社会，应对老龄化社会应尽早开展康复医疗人才培养计划。提高医师和康复人员的技能是提高康复医疗水平的关键。中国2024年老龄人口将增加2亿，康复医师需要2000万。据日本经验，合格的康复医疗人员一般需要培养16年，而日本没有做好应对老龄化的准备，导致目前康复医疗人才严重不足。因此，中国需要汲取日本教训尽早建立培养康复医疗人员计划。一是鼓励更多大学设立康复专业，培训康复人才。二是通过开展国际教育合作，加快和提高培育速度和水平。具体措施是：改革教育体制，开放医疗教育准入，允许民间合作办学；互认资制和学分，为国际合作办学创造条件。可以探索“0+4”办学模式，在中国高考获得大学入取资格后，到国外大学留学取得学位。

四、支持医疗设备龙头企业发展

高端医疗设备产业集中度较高。2018年，全球医疗器械市场规模为4278亿美元，前十大医疗器械企业销售收入的全球占比接近45%。全球前十大医疗器械企业中有5家总部位于美国，2家总部位于德国，1家总部位于荷兰，1家总部位于爱尔兰。医疗器械中的高端医疗设备市场集中度最高，主要由美国、英国、德国、荷兰、瑞典、日本的少数大企业占领。在国内市场，高端医疗设备几乎全部由少数国际领先企业供应。中国高端医疗设备产业起步晚、发展快、潜力大，而且拥有快速规模化成长的国内市场。目前，中国高端医疗设备已经成为国际领先大企业高度关注的潜在竞争对手。联影的产品在日本先进医院的应用就是实例。

高端医疗设备发展水平与国家的工业整体科技发展水平密切相关。高端医疗设备产业链主要包括材料、设计、元器件和部件制造、整机制造四个环节，每个环节均可延伸出若干个细分领域。日本等国家的少数跨国公司凭借着工业尖端技术长期占据产业链的制高点。中国高端医疗设备行业发展迅速，产业链日趋完善，但与全球领先国家相比仍然存在明显短板。中国高端医疗设备“走出去”是中国制造水平提升的表现，反过来也有利于国内产业链整体技术水平的提升。

中国在借鉴日本先进的医疗理念和医疗设备管理体制的同时，也要重点支持龙头企业的发展。龙头企业是产业链国际竞争力提升的“重拳”，需要重点支持，重点解决这些企业在集结创新资源过程中遇到的实际问题。中国高端医疗设备产业龙头企业的数量并不多，建议由行业协会牵头，尽快完善龙头企业的调研工作，针对企业遇到的吸引和留住人才、上市融资、股权激励、市场应用、国内基地建设等难题集中解决。同时，对龙头企业走出去提供支持。通过龙头企业高端设备走出去，带动高端医疗服务和相关配套业的国际合作，利用国内外两种资源，促进中国医疗装备产业的大发展。

五、加快中日间高端医疗产业的合作

中日间在高端医疗领域合作已有一定基础，未来合作前景大，两国合作有利于促进双方医疗产业的全面发展。

一是提高中国高端医疗设备企业在日的影响力。目前，中国只有极少数企业进入了日本高端医疗设备市场。面对日本高端医疗设备的需求，一方面需要进一步提高中国企业的产品创新能力，售后不断满足客户优化设备需求的服务能力，另一方面还需要加强与日本医疗机构以及设备制造商的研发合作。

二是与日本合作发展国际高端医疗服务，缓解中国高端医疗服务的供给不足。日本先进医疗设备得到国际认可。近年，随着日本国际医疗制度的完善，医疗签证的开放，国外患者来日医疗呈增加趋势。日本一些大型医院设立了国际医疗部，专门接待国外患者。南东北综合医院的国外患者达到10%，藤田医科大学医院的国际医疗中心的主要患者来自中国，上海、北京等大城市开始建立国际医疗中介服务机构，一些医院建立了国际医疗部，中日间的高端医疗国际服务会越来越发达。

三是加强高端医疗设备医护培训服务合作。利用日本现有的医护人员培训资源和经验开展人才培训合作服务，既可为日方增加收益，缓解日本医护人员不足问题，还可以帮助中国提高医疗和服务水平。我们调研的两所医院均在与中国的北京、上海、苏州等相关部门积极开展国际教育合作，中国的地方政府也表示非常支持。

六、为高端医疗设备发展创造更好的营商环境

一是深化审批制度改革，提高审批效率。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可以进一步改进预先咨询制度，减少不必要的审批事项，借鉴GHTF（全球医疗器械协调工作组）创始国等的审查制度，进一步推动改革。对已在GHTF创始国获批的产品，应简化审批手续。

二是对接国际标准，改善标准法规。国际标准对于确保医疗设备的安全有效性和提高监管效率具有重要意义。中国自加入IMDIF（国际医疗器械监管机构论坛）以来，参照国际标准不断完善标准体系。今后，可进一步落实与国际标准的一致性，促进与国际标准的互认。同时，尽可能减少相关法律和标准修改的频度，建立有效修订机制。

（本文来自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高端医疗设备创新研究”课题组。课题负责人：马骏、袁东明，执笔人：马淑萍、周健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