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大师戴奇去世，感谢《猫和老鼠》陪伴过我的童年

原创 Lens WeLens

今天又得知一则令人悲伤的消息，动画大师吉恩 · 戴奇（Gene Deitch）于4月16日晚，在他位于布拉格的公寓中”意外“去世，享年95岁。

戴奇曾于1960年凭借电影《门罗》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此后又多次提名，是当之无愧的美国动画黄金时代末期的重要人物之一。

或许提起他的名字你还有点陌生，但他导演的《猫和老鼠》和《大力水手》你一定看过。花式百出的猫鼠游戏填补了多少人从小到大的闲暇时光，而吃菠菜的大力水手波佩又解决了多少家长劝孩子多吃蔬菜的烦恼。

就在前几天，老爷子还在自己的 Facebook 上发表了一篇帖子，里面风趣地调侃了冠状病毒对人们生活的影响，他写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现在还设法活在这混乱的二十一世纪的前四分之一里，突然被迫跳出工业未来主义者们此前构想的美妙商业幻像，去思考什么是现实。

首先，我个人的预测是，下一个时尚表达将是中世纪面具的复兴；这一次，它将带有医学意义 / 搭配衬衣，亮片、荧光、电动、闪烁着的彩色面罩、带着音乐的俏皮面罩......等一下！悲剧当然可以被货币化！”

大概一周前，戴奇在Facebook上发布的照片。照片中他面带微笑，做着握手的姿势，看起来还是精神矍铄。

如今，这位带给无数人童年记忆的动画大师终究还是离我们而去了。

一个动画导演的养成

1924年8月8日，戴奇出生在伊利诺斯州的芝加哥。在他小的时候，就和动画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是个左撇子，所以刚开始画画时也遇到了不少的困难。在年少的那段时光里，他总是不停地画，甚至用复写纸、胶版印刷胶和油印模板，给自己做小孩子的报纸。

那时候条件有限，他就在墙上铺了一张床单，用鞋盒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幻灯机，里面放一个卫生纸桶和放大镜作为镜头。他用这些做了一些连环漫画。

戴奇1966年作品，《The Hobbit》

有一年的圣诞节，他得到了一个特殊的礼物——一个新奇的双镜头纸带投影仪（two-lens paper strip projector），通过这个他开始可以制作简单的双位置动画（two-position animations）。

后来他得到了一个手摇的16毫米电影放映机和一小卷米老鼠卡通片，他来来回回地研究。就这样，他独自摸索着打开了自己动画制作的大门。

回忆起曾经的经历，他说，“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所做的一切——画画、为观众写剧本、对与表演相关的技术小玩意的热爱——所有这些最终都为我成为一名动画导演做好了准备。”

戴奇作品，曾获奥斯卡最佳短片的《门罗》

1942年，他高中一毕业就在位于洛杉矶的北美飞机工厂当技术插画师，开始了自己的艺术生涯。二战后，他被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聘为助理艺术总监。

在CBS工作期间，一直是爵士乐迷的他还为专门面向传统爵士乐唱片收藏家的出版物《The Record Changer》绘制封面插图和室内漫画。正是这些风格化的卡通画吸引了美国联合制作公司(United Productions of America，后文简称“UPA”)艺术家们的注意。

1946年，戴奇被 UPA 聘用，成为公司的学徒设计师，也是最早的十几名员工之一。戴奇说自己“幸运地进入了天才的巢穴。”

在那里，“我看，我听，我努力工作。” 戴奇学到了动画制作的具体细节，从摄影知识到舞台布景，从如何塑造卡通人物在到如何讲述故事，他完成了从外行人到专业人士的身份转变，并逐渐崭露头角。

1955年，戴奇还在UPA担任创意总监时拍摄的照片

1955年，戴奇离开 UPA，成为 CBS 旗下 Terrytoons 的创意总监，在那时他已经跻身为美国最受认可、最受赞誉的动画电视广告制作人之一。

但他还是选择来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工作室，并领导他们完成了惊人的转型。戴奇说，“这是每个充满活力的百分百美国动画师的梦想挑战，也是把世界上最差的动画工作室改造成最好的动画工作室的机会。”

1957年，戴奇在Terrytoons

后来，戴奇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1960年，戴奇的电影《门罗》荣获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1964年，他还两次因《努尼克来了》和《如何避免友谊》获得同一奖项的提名。

在移居至捷克后，创作没有停下来，戴奇在50年的时间里导演了数百部电影。

戴奇与《猫和老鼠》

戴奇为人们留下了大量优秀的作品，但要说到最知名的，还要数《猫和老鼠》。

“没看过猫和老鼠的人不配称自己有童年。”在很多人的记忆里，最早看到的卡通片就是《猫和老鼠》，一只猫每天都在追着另一只老鼠到处跑，但它几乎永远追不到，反而自己倒霉遭殃。

《猫和老鼠》填满了无数人的童年，也带来了数不清的欢声笑语（和表情包），即使到现在，它也是很多人吃饭必备的背景音。

很难想象，这样一部画面简单，主角从不“说人话”的卡通片，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焕发着难以想象的活力。“委屈的时候总要看一看猫和老鼠哭一通” ，“看过几百遍也看不够”，至于B站上那些搞笑的方言配音版就更别提了。

一个老套的“猫捉老鼠”的情节，在这些动画大师的手下变幻出了个上百个版本，而几乎每一个版本都生动有趣。

你可能对故事里面的很多情节都了如指掌，但你或许不太了解它背后的故事。

上个世纪40年代，为了挽救之前一系列入不敷出的作品带来的财政危机，米高梅公司（MGM，好莱坞最负盛名的电影公司之一）动画部的动画师约瑟夫·巴伯拉（Joseph Barbera）和导演威廉·汉纳（William Hanna）合作制作了《猫和老鼠》的短剧，在当时出乎意料地取得了成功，甚至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短片的提名。

他们二人将此发展为系列剧集，米高梅动画工作室一共制作了114集。

在汉纳和巴伯拉离开后，1961年请来了戴奇执导继续这个系列，戴奇一共制作了13集《猫和老鼠》的短片。

但在当时，由于原来的作品已经深入人心，戴奇执导的这些剧集因此收获了一些差评，尽管他那时已经是奥斯卡最佳短片的导演。

“我痛苦地意识到，我的《猫和老鼠》动画片受到了大多数评论家和汉纳和巴贝拉（早期的制作者）的铁杆粉丝猛烈抨击。我是第一个继续这个系列的动画师，很明显我处在火线上。在制作这些短片时，有很多事都可能成为我的劣势。”当谈及当年接手《猫和老鼠》的事，戴奇坦言他的艰难。

戴奇收到了来自极端粉丝的死亡威胁，但是也有更多粉丝特意给戴奇写信，表达《猫和老鼠》动画是他们的最爱，因为它们古怪而超现实。

虽然当时的评价两极分化，但不可否认，《猫和老鼠》也在戴奇的手下迎来了另一个高峰。一经播出，收视率超越了《乐一通》（Looney Tunes），成为当时最热的动画短片系列，继而风靡全球。

与精致的汉纳和巴伯拉的动画相比，戴奇的动画显得背景更简单，角度更奇特，更具有装饰艺术风格，而音乐的特点是回声电子音乐，未来派的声效，浑厚的混响。

《纽约时报》称，“捷克版与原版《猫和老鼠》动画比，并没有什么共同点。”有趣的是，至今仍有很多人不知道《猫和老鼠》的一部分是在捷克制作的。

戴奇制作《猫和老鼠》时的手稿

而且在那时，制作《猫和老鼠》只有一万美元的极低预算，工作室的成员也鲜有人熟悉《猫和老鼠》原作的画风和制作，这对戴奇来说也是第一次尝试，他也曾认为这“几乎没有机会成功”，“我们的《猫和老鼠》在60年代初制作，当我写这个动画片的时候，可是在半个世纪前！”因此，动画受到了质量不高，编剧单一的评价。

在粗暴的动画情节中，有评价说：《猫和老鼠》的二重唱被贬低为“一个巨大的出气筒”，杰瑞被塑造成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虐待狂，享受折磨汤姆的乐趣。以及汤姆和杰瑞的斗争是片面的，因为总是以汤姆的失败为结尾。

其实戴奇在制作之前，自己也不算是《猫和老鼠》的粉丝，甚至认为里面充满了“不必要的暴力”。不过之后，他很快意识到，“没有人会认真对待这种暴力”，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人类情感的模仿”。

“就像汉纳和巴伯拉的其他动画一样，《猫和老鼠》中的两个角色给对方造成的令人发指的痛苦确实让我笑出声来。”

他认为《猫和老鼠》中的冲突是“圣经的根源”，类似于大卫和歌利亚（注：《圣经旧约》中，牧童大卫用投石弹弓，打中了非利士将军、巨人歌利亚的脑袋，并割下他的首级）。他说：“这就是我们觉得与这些漫画的关系：小家伙可以赢得（或至少存活下来）然后再接着打。”

戴奇就这样克服重重困难创作了《猫和老鼠》，为无数人的童年添上了一抹属于他的色彩。

“准备好迎接幸运的突破，

无论它何时出现。”

虽然动画的黄金时期已逐渐远去，但是大师留下的经典作品仍被世人津津乐道。

怀念的声音在社交网络中蔓延：

“我为吉恩·戴奇终于得到他应得的关注感到非常高兴。他建立的声誉远不止《猫和老鼠》而已。他将永远被我们想念。”

“我很沮丧地听到有关吉恩·戴奇的消息。愿他安息，愿他的遗产在未来几十年中继续受到尊重。”

Twitter粉丝@Ambivert创作的纪念作品，她说：“感谢吉恩让我的童年那么美好。”

戴奇的一生都奉献在他的动画事业，现在，他的三个儿子金·戴奇（Kim Deitch），西蒙·戴奇（Simon Deitch）和塞斯·戴奇（Seth Deitch）也在动画和插画行业中继承着这份热情。

戴奇和他的儿子们

大部分动画艺术家都是“幕后英雄”，戴奇曾特意在自己的官网上介绍过65名动画艺术家，他说：

“这里提到的许多人从未出现在谷歌或维基百科里，但他们在我的 ‘启发者‘ 名单上排名靠前，他们影响了我，在我的生活、手艺和艺术方面提升了我，他们与我一起工作，并为我的项目奉献了他们的才能。许多人成了我的老朋友。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值得被铭记的创造性巨人，我希望记住他们。”

创意作品的光辉，总是会盖过创作者本人。

但在创作的路上，无论在人生什么时期、哪个行业，如果你真正想要做些什么，就去尝试它，就像不曾遇到挫折和困难。

也许不一定”一步到位”，但起码它们都有改变的可能。

戴奇说：“你要做的就是：准备好迎接幸运的突破，无论它何时出现。每个人至少都有一扇门可以打开。诀窍就是要准备好并且愿意走过去，并且足够好以免再次被扔出去。我成功了。如果你不能马上做到，至少试着假装一下，直到你能做到为止！”

戴奇走了，但他留给我们的，不只是童年记忆而已。

主要参考资料：

https://www.awn.com/genedeitch/chapter-twelve-the-upa-experience

https://www.ladbible.com/entertainment/tv-and-film-popeye-and-tom-and-jerry-animator-gene-deitch-dies-aged-95-20200419

https://www.cartoonbrew.com/rip/gene-deitch-cartoon-modernist-who-headed-upa-new-york-and-terrytoons-dies-at-95-189756.html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8C%AB%E5%92%8C%E8%80%81%E9%BC%A0?wprov=sfti1

https://geekdad.com/2015/06/the-gene-deitch-collection/

原标题：《动画大师戴奇去世——感谢《猫和老鼠》陪伴过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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