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设施︱疫情期间，城市需列出确保系统基本运转的服务岗位

也许很难想象，各国新冠疫情期间，最为必要的岗位清单中，除了医护人员以外，竟是售货员和司机——此前任何灾害事件中，他们从未成为主角。

在救灾中，许多城市把保障水电暖食等列为必不可少的基础服务（Essential Services）。而这次疫情期间，许多城市还列入了一些不起眼的工作作为城市基础服务，譬如五金店、加油站、银行、会计师事务所、修车铺、公交公司等。还有的地方开放了基础服务清单，企业可向政府申请被列入其中。申请者很多，譬如视频游戏公司、卖鼠标和键盘的小贩、糖果店和烟草店等，申请理由也五花八门，有称键盘是呆在家里的必需品，或提供研究证据证明糖果可以减压，等等。

这些林林总总的理由和机制，并不是笑话，而是应对灾难的“弹性”（Resiliency）。用加拿大政府编写的《关键基础设施的国家战略》（National Strategy for Critical Infrastructure）里的话来讲，是“关键基础设施/服务的弹性”（the resiliency of critical infrastructure）。

运输系统的弹性机制

当3月24日印度宣布全国停工呆在家里的命令时，运输系统当然也随之遵从。于是，上万人挤在火车站、汽车站的场面突然出现。这样即时关停的政策，明显风险很高。不过，如果继续保持运输系统运转，让火车、大巴将这些人运走，也存在明显风险——尤其是司机感染的风险。

4月8日，伦敦市长公布一条与运输系统有关的消息，称“已有14名公交系统工作者确诊新冠肺炎后死亡”。这14名死者中，9位是公交车司机，1位是地铁工作人员。为此，伦敦市长呼吁，市民如果非必要，请不要坐公交。

这体现了两种疫情期间的运输政策。在运输继续提供服务的必要性上，两者弹性相差很大——当然，不宜简单论对错。

在不同国家或城市，基础服务的弹性机制表现不同。不过，在运输行业看，突然关停公共运输，是缺乏弹性的。但评估需要切实数据，难以即时提出有力的反对意见。毕竟，科学能力要长期学习和练习。而正反双方只能以虽夸大但成立的理由来驳斥对方，进而陷入口水战。

实际上，运输系统作为基础服务，除了为防灾抗灾提供支撑，还要顺应发展规律，为社会经济的长远运行提供支撑。不能想开就开，想停就停。

公共交通停运、道路关闭，或加油站、服务区等服务设施停业，不仅使抗疫难度增加，也会使疫情后经济重启变得艰难。譬如，对农业来讲，道路关闭会使春耕夏收无法作业，影响至少一年收成；对制造业而言，原料物料运送效率降低，可能使工厂违约减产，带来后续一系列问题，等等。

需要建立弹性机制，以利用现有交通设施，减轻疫情影响，助力社会和经济长期运转，也是遵从经济发展规律的必然选择。

运输系统弹性机制，应至少解决以下两点。

1. 运输系统的弹性机制，是基于本地化的需求反应机制。灾难期间的运输需求，与日常一样，绝大部分来自本地。紧急情况下，需要本地完成第一响应，或全部响应。由于城市越来越大，城市管理部门无法假设自己了解所有市民出行需求，并做出是否准许的决策；或者，即便了解需求，疫情期间也无法接管代为执行，譬如老弱病残者的照料。因此，疫情期间运输系统运转，可逐步收缩，但仍应有必要的维持，以支撑其他基础服务，譬如让水电网络或医护人员能坐公交或开车上班，一些重要的工厂能开工等。

基于本地化的需求反应机制，并非简单满足市民需求，而是建立许可出行机制，这要与疫情期间其他政策匹配，也要根据疫情阶段调整。

2. 运输系统自身安全的弹性机制，要基于科学判断。

疫情期间运输系统面临普遍减员。要维持运输系统的运转，需要了解自身能力，疫情期间，还要保护好运输系统的员工，类似伦敦市出现的公交司机死亡案例，在这次席卷全球的疫情里可能并非个案。因此，做好防护是运输系统要迅速做出的应对。现实比较残酷，如同水电网络一样，运输系统是城市必须提供的基础服务，需要冒着风险，保持一定出行流动性。

近期，伦敦市为减少公交司机的风险，要求市民从中门或后门上车，避免靠近公交车司机。运输系统不得不依赖看似笨拙的方法，来支撑社会经济的必要运行。

运输系统的弹性机制并非单独存在，而是与其他部门和行业一起构成。政策的系统弹性，需要基于科学制定，支撑疫情期间紧绷的经济运转。

运输基础服务有哪些

加拿大《关键基础设施的国家战略》里，将能源与公用事业、金融、餐饮、运输、政府、信息通讯技术、健康、水、安全、制造业十个行业列为关键基础设施。美国国土安全部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CISA）发布的指南里，列出了九大类的关键基础设施岗位（essential critical infrastructure workers），建议地方政府根据需要增减。欧盟也发布了基础服务类的指导清单。

这些清单列出的基础服务相近，尤其对运输行业，内容基本一致。当然，具体执行的地方政府，会基于自身财务状况、市民需求和疫情严重程度，对运输基础服务的具体岗位做加减法。譬如，有些地方政府为省钱，减少道路养护的岗位，甚至将其移出基础服务。

运输行业基础服务可能有增减。大致可归类如下：

公共运输类

·公共交通的岗位，包括地铁、轻轨、公交车、大巴的司机，负责维护基础设施和设备的工人。

·航空运输员工，包括空中交通管制员，停机坪人员，航空安全和航空管理。

·负责操作或调度铁路列车运行以及维护铁路基础设施和设备的工人，负责铁路客运的员工。

货运类

·邮政，快递和包裹递送服务，包括快递公司、外卖公司。

·提供支持物流运作的服务，包括冷却、储存、包装和分配用于批发或零售或使用的产品，譬如货运公司、货车司机，食品，杂货店和便利店的供应和分配。

·海上运输工人-港口工人，海员和设备操作员。

·垃圾清运，运输危险品和废料，运输大件物品等具有特种运输能力、功能和服务的司机。

·关键行业生产所需运输；农业所需的运输，机具上路。

运输系统支持类

·支持或完成运输功能的员工，包括调度员，维护和维修技术人员，仓储工人，服务区、停车区的工人以及维护和检查站（包括需要跨境旅行的人员）的员工。

·汽车维修和保养设施企业和员工，自行车、非机动车和其他运输工具维修企业和员工。

·修理和维护车辆，飞机，铁路设备，海船以及使货物和乘客移动能够进行的操作的设备和基础设施的员工。

·支持空运货物维护和操作的工人，包括机组人员，维护人员，机场运营人员以及其他机场内外设施工人。

·道路管理人员，除雪、道路防灾企业。

·汽车加油站和机械修理，拖车和卡车运输服务以及用于基本行业和路边救援的专用设备。

·特种车辆的使用，如救护车、消防车辆、警车、政府运输等，列入到其他类别的基础服务岗位里。

地方可根据这类清单，结合本地的机构、部门、企业，主动理出对应明细表。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一些小规模的企业和个人，也会有自行送货或其他出行需求，明细表不能遗漏这些微小单元的需求。毕竟，这些微小的社会单元，或是开在社区的零售店，或是小规模的餐厅食堂等，一直在服务社区，有些还附带为老弱病残送饭的职能，关系到一些家庭或个人的安康。

这次疫情期间，欧盟开设了与基础服务对应的出行和运输网站，在地图上标明了各种运输方式是否实时有效，给出了服务区、加油站和车站是否正常运营的信息，算是基础服务实现的示范。

说句实话，欧盟这样的联盟机构都有这样的信息提供，国内投资了这么多智能交通、智能城市系统的城市，没有理由缺失这项工作。

印度突然关停运输系统的策略，虽然缺乏弹性，不算好政策。但从其社会发展阶段看，也可能不得已。毕竟，如果不能梳理清本国本地的运输能力，理出运输机构明细表和建立有互动能力的机制与平台，就无法建立基础服务的弹性。也许，摆在印度总理面前的选择只有0或1，并没有中间余地。

而中国一些城市，有足够的人才和社会资源，具备制定弹性政策的条件。如果，如张文宏医生所说，新冠不会在短期内解决，那么，为什么不赶紧准备起来，为城市做好弹性的应对策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