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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特色Bot潮,是谁躲在“机器人”背后?
原创 毛丽娜 娱乐硬糖
作者|毛丽娜编辑|李春晖
曾被张艺兴一纸诉状告上法庭的“嘲羊区Bot”卖号了。3月6日下午,该账号发布长文声明,称自己花了50万从原号主手中买下账号。虽然皮下换了,但是“嘲羊”精神不变,未来也会和“嘲羊群众”继续快乐吐槽。
这算是常见的自媒体账号交易,却因“Bot”的后缀变得有些特殊。2019年,微博上突然刮起一股Bot风:天秀Bot、千禧Bot、嘲羊区Bot、奶乎Bot,各式各样的Bot全面开花。
与“万物皆可Bot”的热闹场面形成对比的,则是群众对“Bot”概念的模糊不清。在搜索引擎输入“Bot”,自动联想的相关搜索就是“Bot是什么意思”,可见疑惑者不在少数。不懂Bot,不算咱又不小心落伍。“Bot是什么意思”?那可要从10年前说起。
从机器行为艺术到真人模仿机器
Bot源于RoBot的缩写,泛指聊天机器人,即一众科技公司重点布局的AI范畴。社交网络早期的Bot雏形,可以追溯至推特上的老账号大本钟Bot等。这类Bot账号是真机器人,通过程序脚本编写,在特定时间自动发布内容。
或许是受大本钟Bot的启发,2011年,一个名为“古城钟楼”的账号在微博注册。发布了两条“宏厚的钟声又将响彻云霄”、“爱西安”的打招呼内容后,开始了数年如一日的报时日常。该账号每到整点就会发布一条标注了时辰的“铛~铛~铛~铛~”内容,且从不参与评论区互动。有技术宅通过分析“古城钟楼”的发布地址及发布规律断定,该账号是不折不扣的机器人,才能完全不在意评论甚至不在意自己红了,机械重复着报时日常。
“古城钟楼”可以被视为国内Bot的先行者。在其因机械报时走红后,网上又出现了钟楼、鼓楼等效仿者。
知乎上有答主分析,此类机器人Bot主要是靠阅读量、互动量赚平台流量分成,但收益不大。加之其本质是自动推送程序,网友的一时好奇也难以长久维持。以“古城钟楼”为例,虽然坐拥百万粉丝,但每条也就几十个评论。
这一时期的Bot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变现的主观意图和实际可能性都较低。直到2017年,有人注意到推特上的“Bot”现象并重新将其引入微博,“Bot”正式开始了一场中国化进程。与海外Bot主要依靠程序自动抓取及发布内容不同,国内的Bot运营者基本都是自然人,通过扮演机器人的角色与用户进行互动和产出内容。
2018年6月,粉丝仅4000人的“过激派Bot”发布的内容在经过@M大王叫我来巡山@这是一个很高冷的ID 等博主转发后,很是火了一把,连同“Bot”概念一起闯入大众视线。
Bot是什么?普通群众还在琢磨这个单词的含义时,有心人便已看到机会。2018年下半年,微博上冒出大量顶着“某某Bot”名头的账号。账号运营者接受用户投稿,并在筛选后通过Bot账号发布,通过众人合力创作账号内容,形成一种内容众筹的模式。
较早这批真人扮演Bot账号,多数运营者还遵循着“Bot”的原教旨——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尽心尽力在皮下扮演着一个冰冷发稿机器的角色。
这一时期的Bot账号以某一圈层文化为主,如关注中国古代戏曲的“戏文Bot”、收集千禧年间集体回忆的“千禧Bot”以及聚焦沙雕搞笑段子的“天秀Bot”等。
2019年,“Bot”开始与追星文化强势挂钩。专注嘲讽张艺兴的“孙艺兴Bot”经大V转发后出圈,账号封禁后以“嘲羊区Bot”之名回归。此后,开始出现大批效仿“嘲羊区Bot”,专门收集某明星负面内容的某某Bot账号;也有如“肖战Bot”、“火箭少女101的假料Bot”等带有明星安利属性的Bot出现。如今,“Bot”这一概念在经历了中国互联网的洗礼后,从诞生伊始的机械程序变得高度人格化,甚至是比通常人格更加激进化。
有人为爱发电,有人浑水捞金
乍听上去Bot的运营并不困难,无非是选择相关领域,注册个以某某Bot为名的账号,寻找相关资料或接受投稿拣选发布即可。但实际上,“读者文摘”可不是那么好干的。
对于Bot运营者来说,最艰难的也是积累原始粉丝的阶段。粉丝少没投稿,只能自己搞内容创作。这需要运营者在选择领域时足够独特,尽量减少同质化竞争。同时对该领域有足够深的了解,才能在一开始通过“干货”吸引粉丝。
随着粉丝增多,影响力变大,Bot运营者要开始注意对账号的“风险控制”。同样的内容会有不同的解读,运营者要做的,就是在筛选发布内容时降低被曲解的风险。这些还都和原创账号差别不大。但因为Bot运营者需要对投稿进行筛选,有些投稿后被弃之不用的用户不免“因爱生恨”,转过头来发泄不满。
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今天微博那略有风吹草动便要毁天灭地的舆论环境,还真是想想就怂了。
“为爱发电”是早期Bot运营者们提到最多的一个字眼。千禧Bot、戏文Bot等较为出名的Bot账号,其皮下运营者均为普通用户,出于对某一领域的兴趣创建账号发布内容。
也因为如此,这类运营者较为爱惜羽毛,极少甚至不接广告。千禧Bot运营者曾经表示,如果有一天做不下去了,就让这个账号自然关闭。“即使我不做了也不会卖号,就让它成为一个网络废墟吧。”一位亚文化Bot运营者对硬糖君说,对他而言这个账号就是孩子一样的存在。
但也有人从创建Bot的那一天开始,就带着明确的变现目的。营销号改名“Bot”不是新鲜事,“糗事Bot”便是一例。虽然名为“糗事”,但该Bot发布的内容与“糗事”有关的不多,反倒是广告、推广占了主流。
与明星相关的各类Bot,则更多涉及娱乐圈的“红黑产业”。特别是专门收集曝光某一明星黑料的账号,通过“粉丝投稿”的形式,躲在所谓“机器人”身份的背后,似乎就可以推卸掉主体责任。究竟是粉丝投稿借Bot发声,还是Bot借粉丝投稿发声,主动权和主观故意在谁手里显而易见。但一旦有正主找上门来,Bot仍可以两手一摊,表示我们不生产声音,我们只是大众声音的搬运工。
虽然已经人人知道Bot皮下是真人,但毕竟碍于“机器人”的身份,和非原创的内容属性,Bot号仍然不便于直接带货接广告。有的运营者通过分享“私人小号”的方式,将粉丝引流至其他账号,光明正大开始卖货。“嘲羊区Bot”就是先引流后卖号,赚了双份钱。
说真的,专嘲一个明星的号都能卖50万,这钱也太好赚了,也难怪越来越多人投身Bot热潮。
谁在看Bot
为什么Bot有市场?甚至有人愿意为了Bot运营者买单?在硬糖君看来,大环境使然,Bot会火是种必然。
目前网络上的Bot大体可以分为两类:知识类及情绪类。知识类包括各类文学Bot、亚文化Bot等;情绪类则有偷听Bot、上等人发言Bot、直男发言Bot等。
知识类Bot,满足了受众获取知识更寻找同好的需求。比如戏文Bot,粉丝不乏20多岁的年轻人,甚至未成年的学生。他们平时在生活中不容易找到同道中人,却可以通过主题Bot结识同好。
“其他平台要不注册太麻烦,要不就是要透露太多个人信息。戏文Bot这样的平台,在找到同好的同时,彼此还能保持一定距离感。”戏曲爱好者娟儿还在上中学,这样的爱好在同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因为Bot的存在,她发现自己并不孤独。“Bot”这种略带距离感的模式,也让她更有安全感。知识类Bot同时承担着“信息秘书”的工作。比起自行在浩如烟海的互联网信息中搜索,Bot有运营者对内容进行发现与甄别,更能针对性地服务圈层爱好者。
情绪类的Bot,则让用户在日渐收窄的网络交流空间下,获得了可以安全表达情绪的场所。
微博饭圈化和各种情绪对立日益严重,即使是素人用户在自己的微博发表内容,都可能会招来五花八门的“微博出警”。天长日久为了避免麻烦,不少人在微博选择噤若寒蝉,不敢轻易说话。
以发泄、吐槽或者分享为主的情绪类Bot,为受众提供了畅快表达的空间。匿名的投稿方式,使得表达者无需担心陌生人的指责,可以自由发泄自己的情绪。明星吐槽类账号虽然背后有推手的推力,但在受众中大受欢迎,甚至不少人主动投稿,也是因为“苦饭圈警察久矣”。
不止如此,Bot这种筛选并发布投稿的模式,更像是一种集合众人力量进行创作的内容众筹。投稿人向Bot提供内容,Bot经过筛选后进行发布,这一过程就像电台时代被展读的优秀读者来信,会给予投稿人极大的满足感及参与感。
比起电台的来信展读只有单向输出,投稿人还能通过投稿被发出后的评论和转发,进一步获得来自于他人的认同,并精准地筛选同好。这种满足感与认同感,会促使用户与“Bot”账号建立更深的感情联系,甚至对Bot运营者产生信任,成为“人品饭”。这也就是为什么“嘲羊区Bot”将粉丝引流到小号后卖货,也有人愿意为其买单的原因。
但说到底,如今除了少数专业性强的小众文化Bot外,大部分Bot的本质与过去的树洞、某某吐槽君并无区别,只不过换了个时髦名字而已。
批了机器人的皮,Bot的免责意味,太好用了,也太鸡贼了。因此迅速成为营销号的新宠,也是太自然了。
而愈演愈烈的明星黑Bot,看似对饭圈警察的还击,很快就演变成通过匿名与抱团的方式散发恶意。但成功先例太诱人了,谁还能拦得住黑Bot高歌猛进?
原标题:《中国特色Bot潮,是谁躲在“机器人”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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