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周庄：古镇空空荡荡，画家《故乡的回忆》却没能再现

讲来奇怪，明明两年前到过周庄，记忆却滤掉了，直接回到二十年前。二十年后，因为疫情迟迟不能上班，再次来到周庄，生出一种难以磨灭的印象。

今年是画家陈逸飞逝世十五周年，若非“逸飞之家”石碑提醒，谁料时间飞逝如斯。

有位导游领着七八人的小团，走下小桥。他指指河面：“别以为这水是不动的，它只是流得很慢。”光阴悄逝，当下无感，回头一望，恍惚如梦。

翻看二十年前的相册，修正了记忆，到此一游原来是2001年1月，和好几位当时的小伙伴。那年冬日熙熙攘攘的游客，今年全都被疫情驱散。听说七成客栈室空，但依观察，情况更加萧条。

因过敏又袭，次日下午便在民宿休息，躲一躲烈日。没去可以免费演唱一曲评弹的河对岸茶室吃茶，总有点歉意。这次走过小店小铺，能买的、能吃的，都尽量买了吃了。有两家卖火锅半成品串串和葛根糖饼的，门前叫卖的师傅，来来回回见我不下四五回，互相都不太好意思了，最后也总得来上一口。

回到上海，发微信向民宿老板娘表达谢意，祝她生意恢复如初，她竟回复说“感动得要哭了”。在许多人艰难度日的时候，还能坐在河岸阳台上，吃着刚出炉的薄脆咸香的一大盘袜底酥，看着斜阳朦朦胧胧猫进岸边大柳树的枝腰，和房顶的仙人掌一起放空，除了叹一声“活下来真好”，也做不出别的感想了。

周庄客栈贞丰·里舍的屋顶，在此可以俯瞰街道与湖水。女主人赠送的袜底酥分外香脆。

颇有意思的是，因为对使用相机终于开窍两分，这次短途，边走边拍，取景，调光圈快门ISO都更来劲些。拍到古镇尽头一条小巷，仿佛一张熟悉的油画。估计那是父亲很早以前在水乡照相后作的油画，而今，我可以从相机里解码类似的生成过程。不过，作画者已去多年，连当年收藏了这张画的香港藏家，听说也因病故去了。拍照时，还想不到这些。唯有这沉静的《古镇巷景》，呼唤几代人的双眼，为那一刻停留。

陆振华《古镇巷景》1990年 布面油画

一块旧木门，三级小台阶，又把记忆拉回忘记是何年何处的水乡，我被要求坐在相似的木门前照相，一如打小被派去和各种“垃圾堆”，如建筑材料、消防栓等等合影。现在，相同的木门，依旧乏人问津，依旧同我招手。

不止是旧木门，还有运钢筋的土船，它也在和我说：“小姑娘，来照相。”

我来了。我来了……

双桥好看，让母亲上去影一张留念。她步子急，在石阶上绊了一下，当场坐倒。距离她区区一米，有家铺子，男人煮面，女人揽客，却都没有伸手搀扶，她只是继续像复读机般“河边吃早餐了，河边吃早餐了。”

在周庄的第二天傍晚，还是决定去坐手摇船，换一个角度再看看已经走完的水乡。2001年来时，这里分明是一个好大的古镇，这一次，我告诉一位卖茶叶的小姐姐，“古镇好像变小了。”坐在船头，有一心愿：船行至双桥前，按一张与陈逸飞《故乡的回忆——双桥》构图相同的照片。谁料，眼见快到了，船头90度左打弯，图景不复。画里的桥边白墙，现在也被破墙开店，变成了“复读机”上班的饭馆。

陈逸飞《故乡的回忆——双桥》 油画。画中右侧白墙，破墙开店。

举着相机，和景色较量的时候，我感到了父亲当年采风时的快乐和心愿。

陆振华《周庄》1990年代中期 水粉

昨日一早，再别周庄，一别或许又是二十年。今晨读到纪念陈逸飞的新老文章，2020年4月10日是他逝世15周年的纪念日。

2020年4月10日